“那你說怎么辦?”吳悠這會兒對蘇憶柳已經(jīng)完全服氣了,把這事情交給她,顯然比自己辦更加合適。
“當(dāng)然是走上層路線了,能買得起這種紙的人,自然就不在乎多那么一貫兩貫錢了,所以價錢不能低,質(zhì)量還要在上一層,這個我們可以以后慢慢研究。反正現(xiàn)階段產(chǎn)量也不多,那自然造成有價無市的場面。而這上層,女人用的花簽跟男人們用的筆墨也要分開來,社交場合用的跟私下場合寫的也要分開。哪些是閨閣之間姐妹們互相傳遞的,哪些是夫妻之前情趣的,哪些是文人墨客互相留贈的,哪些是可以做喜帖拜帖名帖,哪些是書寫繪畫,都可以做文章?!碧K憶柳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然后凝神想著,“這紋理、光澤上面可做的文章不多,那就在顏色與花樣上變化。我在這里想,既然這些能染成紅,那當(dāng)然也可以是其它顏色,當(dāng)然也可以加上花汁香料……”
吳悠聽得目瞪口呆,怪不得后世里文具店的各種筆記本筆記簿堆如山高,他這種向來只買一摞稿紙寫自己的人永遠不明白那些花花綠綠玩意兒的魅力,可現(xiàn)在看著蘇憶柳一念叨,便明白這花樣是誰玩出來的。
“怎么,我說的不對?”蘇憶柳念叨了半天,看著吳悠毫無反應(yīng),頓時有些緊張。
“不,太對了?!眳怯埔话寻阉饋碛H了一口,然后笑著說道,“我今天總算領(lǐng)教了一件事,這以后千萬可不能讓你閑下來。”
“為什么?”蘇憶柳有些不解的問,一般正常男人都喜歡女人在后面相夫教子吧。
還不是因為你太聰明了,要是閑下來在內(nèi)宅折騰,絕對會雞犬不寧,所以還是留著這份聰明才智折騰外面人吧。吳悠默默的想著,口中卻奉承道,“還不是因為你聰明到讓我自慚形愧,要是沒你在身邊幫忙,我可是連路都不會走了?!?p> “就你嘴甜?!碧K憶柳被他這一夸,自然是十分高興,一邊繼續(xù)翻開著吳悠這里有什么寶貝,問他一些技術(shù)上的問題,一邊在心里謀劃著怎么立足本地,放眼長安,稱霸全國了。
沒辦法,誰叫現(xiàn)在本錢不足呢,想要發(fā)展,只能先積累原始資本再圖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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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家里頭有父母和蘇憶柳操持,吳悠這個閑人就幫不上忙,除了每日去胡家讀讀書之外,便是隔三差五的去李顯那里造訪。因著房州與本地有些距離,而吳悠每次去都幫那些士兵帶酒帶肉,關(guān)系打的十分火熱,所以那些人竟然也同意他留宿,這樣吳悠每次都去呆兩天,跟李顯一家人的關(guān)系也變得親密起來。
李顯被流放,帶著的老婆不多,只有韋氏一個人,但兒女卻不少。李顯應(yīng)該是李家最能生的人了,或許是因為覺得跟皇位無緣,所以別的兄弟都在努力憋勁兒的時候,他大約都在跟妻妾們造人,所以時至今日共有四子七女,兒子分別是李重潤、李重福、李重俊、李重茂。
他這兒子跟他們兄弟幾個人一樣,遭遇也都悲慘的很。大兒子是韋氏親生的,因為觸怒了武則天被殺。二兒子不是韋氏的,因為娶了張易之的媳婦兒,被韋氏懷疑他謀害自己的兒子,被逼著自殺了。三兒子在大兒子二兒子死后被立為太子,因為受不了韋氏和安樂公主的凌辱,憤而起兵造反,殺了韋氏跟安樂,然后自己在逃跑的時候被部下給殺了。四兒子雖然沒有被母親姐姐老爹給折騰死,但奈何被拉上去當(dāng)了不到一個月的傀儡皇帝,遇到叔叔跟姑姑起兵,莫名其妙的當(dāng)了皇帝,再莫名其妙的被廢了皇帝,最后再莫名其妙的流放,二十歲的時候憂郁死了。
相比較兒子們的慘烈,女兒們倒還好。除了永泰公主運氣太倒霉被武皇殺了之外,其它的除了安樂公主那類自己造死的,其它都跟著唐朝的公主們都過得差不多,該享樂的享樂,該
貪污的貪污,該落什么下場基本上都是罪有應(yīng)得。
不過這個時候,這幫子將來呼風(fēng)喚雨的鳳子龍孫們還是一幫慘綠少年以及無知蘿莉,整天跟著他爹媽一起愁著將來是否能回到長安。這里頭李裹兒倒是個異類,她沒有去過長安,也沒有嘗過富貴生活,所以對于父母以及哥哥姐姐們耿耿于懷的那種生活全無概念,因此也比其他人容易開心?;旧现灰芟莺ο滤幌矚g的兄長姐姐,搶到一些屬于別人的糖果零食,她一天便能過的快快活活的了。
不過讓李裹兒很不高興的是,她有些不知道拿吳悠怎么辦。因為理論上她是非常非常討厭吳悠的,因為吳悠每次給她東西的時候都對她沒有優(yōu)待,分的跟其他兄弟姐妹們一樣多。就算是她從吳悠那里騙著搶著來了多的那份,他也總能變出更多的給其它人,讓她差點氣死。她也想在父母面前告吳悠的狀,但奈何每次很寵他的父母在這個上面都不是很認真,當(dāng)她是小孩子說笑了。而且后來她也發(fā)現(xiàn)家里頭的很多東西都是吳悠偷偷送來的,如果趕走了這個人她以后就沒有糖吃了,所以她連最后一招都不能用。
“你怎么又到我家來了?!边@天吳悠正在幫韋氏整理菜園子,就看到李裹兒叉著腰站在田坎上惡聲惡氣的問他。
韋氏除了牡丹花之外也偶爾會栽一些其他的植物,但是吳悠估計她是當(dāng)慣了大小姐,不管什么都被她栽的半死不活,所以他還在不但客串花匠,還得兼任菜農(nóng)。吳悠一邊松著土,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要吃糖么?”
安樂皺了皺鼻子,老氣橫秋的說,“你別以為拿糖就能收買我,我又不像李重俊那樣沒見過世面?!?p> 因為是家里頭最得寵的孩子,所以李裹兒多兄長們都缺乏必要的尊重。對跟他同父同母的大哥還好些,但是對著韋氏不喜歡的李重俊,她向來是大大咧咧直呼其名的。
這一家子里,最沒見過世面的應(yīng)該屬你了吧。吳悠默默地在心里吐槽著,然后抬起頭來笑瞇瞇的對李裹兒說,“兩塊?!?p> 李裹兒明顯有些心動,一雙眼睛在吳悠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似乎想要看吳悠的糖放在哪里。
“還帶山楂的?!眳怯菩Σ[瞇的再加砝碼,心想能用兩個山楂丸子換未來的安樂公主這個表情也算是值了。
這年頭白糖是很珍貴的東西,自從玄奘從西域帶來了最先進的熬糖法之后,大唐的制糖也才算是有了飛快的進步,不過產(chǎn)量仍然很有限。吳悠在家里為了討好大小兩個老婆,便想著了做糖葫蘆的法子。不過熬成糖衣裹在外面然后串成一串什么的被韓麗娘說浪費,于是吳悠便揀了上好的山楂洗干凈和糖煮了,然后泡上幾夜,把山楂漬成甜果子,在挖空核兒填上甜豆沙。嚴(yán)格的說來這個只能算是蜜餞,但是家中的女人都愛吃,于是便都叫成山楂糖了。
吳悠上次來給這里拿了一包,幾個女孩子都很喜歡吃,李裹兒有甚,所以吳悠這會兒拿這來誘惑她,她極為心動。
“八顆。”李裹兒伸出了胖乎乎的手指,很是沉痛的講價道。
“不行,太多了?!眳怯埔贿叡镄Φ某荩贿厙?yán)肅的堅決不讓步。
“那六顆。”安樂扳了手指算了半天,瞪著吳悠說道。
“三顆?!眳怯菩χ此谀抢镉嬎?,這里沒有塾師,大一點的孩子早都開蒙,自己看書就可以了,像是安樂這種的就純粹放羊,所以她現(xiàn)在連數(shù)都不會數(shù)。
“四顆,不能再少了?!卑矘放瓪鉀_沖的看著吳悠,“你不給我我就咬你?!?p> 吳悠看著自己滿手的泥,忍不住笑著連連搖頭,走近了讓她伸進自己的懷里掏紙包,李裹兒打開一看有一包,眼骨碌一轉(zhuǎn)就想要整包抱走,吳悠叫住她笑瞇瞇的威脅,“你要是都拿了,我下次來可再也不給你果子了。”
李裹兒猶豫的看著吳悠,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塞了一顆到嘴里,然后才數(shù)了四顆拿紙包在荷包里。吳悠也不計較這種的偷吃的做法,實際上這個小霸王肯讓步這種地方,已經(jīng)是連日來調(diào)教的結(jié)果了。
“你不去跟其他人玩么?”吳悠看著七八個孩子在樹下蒙著眼抓鬼,她一個人站在這里明顯孤單的過分。
“我才不稀罕跟她們玩?!崩罟鼉汉介驹谔锟策?,目光里明顯是羨慕。
吳悠想到她極其愛告狀,但凡不合她意便到韋氏跟李顯那里哭訴,所以惹得姐妹們都不敢招惹她,大家都離得遠遠的,除了吳悠來送東西時逗逗她,其它人都不愿意跟她說話,便知道她是嘴硬,于是搖搖頭說了句,“你要是改了你這壞脾氣,就不至于每次來找我說話了。”
“我才沒來找你說話呢?!崩罟鼉河珠_始瞪著吳悠了,“是你找我說話?!?p> “好好好,是我找你說話?!眳怯茟械酶『⒆佑嬢^,敷衍的點點頭,“感謝你肯屈尊降貴的陪草民嘮叨,不過我要是不帶吃的,我估計你也就不會來找我了。”
“才不是呢。”李裹兒覺得站著有些累,索性坐在田坎上看著吳悠,“你要是不帶吃的,我也來跟你說話,因為你比他們都長得好看些?!?p> “噗,”吳悠聽著這話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自己這皮相不錯,不然也不至于勾搭了一圈女人,不過往常那些女人來搭話,總是會找這樣那樣的理由,很少有像是小孩子這樣直接的是說因為你長得好看我才來的。
“他們常說長安城長安城的,長安城有什么好的??!”李裹兒嘟著嘴念叨著,然后想了想又問吳悠,“長安城有很多長得像你這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