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客人都到齊了,宴會開始。例行的一通勸吃勸喝的招呼之后,長樂侯又說了請隨意之類的話,便走出了亭子。想來,是怕他這輩份大的人在,一幫晚輩會有所拘束吧。
等他走掉之后,氣氛果然活躍了許多。眾人往來穿棱,杯盞交錯,談笑風(fēng)生,端的一卷春日游宴圖,熱鬧無比。
這樣的熱鬧里,梁嘉楠卻只覺得頭大如斗。
眼看又有少年端著酒杯上前,再次被梁修竹以“在下還得照顧舍弟,不宜多飲”給打發(fā)了。收到那少年臨去前向自己投來的憤憤一瞥,梁嘉楠別過頭去,低聲自言自語道:“這次是個潑辣的?!?p> 迄今為止,他共計收到怨恨白眼五枚,含淚幽怨注目三次,輕篾不屑兩回……
是該慶幸說,幸好男孩們不是所有的都楚楚可憐么?就比例來看,個性強的人占的份額還是很大的口牙~~
但是梁嘉楠可一點兒也沒有能教化這群“個性強”的少年們的信心。當(dāng)他親眼目睹了他們眼中閃著星星懷里揣著兔子周身冒著粉紅泡泡前仆后繼沖向眾美——女的英姿后,他強烈地對自己能否真對拯救這個民族產(chǎn)生了劇烈動搖。
自覺舉世皆濁我獨醒,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梁嘉楠無力地趴在桌上,已經(jīng)不去在意面前站的究竟是第幾個對他這塊擋箭牌射出飛刀的人。甚至連對方說的是什么也沒去聽。能說什么呢?無非是些借酒搭訕的套話罷了。似乎有誰在叫他的名字,他只當(dāng)是幻覺,動也不動,理也不理。
不料下一刻,他的臉上頓時傳來一陣酸疼。
?。∵@就太過份了!喜歡女人就自己去追??!向他這無辜的路人下黑手做什么?再說,你就算是將我揍成豬頭,我家老姐也不會看上你的!到時她反而會給你一頓排頭!
梁嘉楠氣呼呼地跳起來,正打算教訓(xùn)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花癡男,卻在看清來人的臉后訕訕坐了下去。
“你怎么過來了?”來人是姬揚,梁嘉楠記得,他是坐在主位上的,離自己這邊隔了三桌。
“還問我呢,我倒要先問你,怎么看見我不過來?”姬揚不滿地說,“好生無聊。若不是姬青勸我,我才不來赴這宴?!?p> 梁嘉楠稍稍一想,笑了:“是啊,他們都圍著那幾位轉(zhuǎn)呢,再說又同你不熟,沒人陪你也是正常的?!?p> “哼,那些人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那些閨中瑣事罷了。若他們真過來,我只會更無聊?!?p> “要求不要太高。”其實梁嘉楠是很贊同他的話的,“不過我們看法相同,我陪你,你應(yīng)該不會覺得無聊吧?”
姬揚脫口而出:“怎么可能?!”隨即,他才酌情過來自己說了些什么,急忙別過頭去,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你是我朋友啊。”
“嗯。我們是朋友?!?p> 見梁嘉楠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姬揚自在了一些。卻又想到那天姬青說的,要他不要同梁嘉楠往來太密的話。他知道姬青決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但是,這樣的要求……
他皺眉打量了對方半天,并不覺得這心思浮燥又總是異想天開的家伙,會給他帶來什么壞處。
“怎么了?”感覺到他探究的目光,梁嘉楠有些奇怪。
“沒事。只是在想,你從剛才臉色就一直不好,是為什么?”姬揚掩飾道。
一聽對方提起傷心事,梁嘉楠的臉頓時又拉長了幾分:“別提了。我深深感覺到,國民素質(zhì)教育是重中之重啊!一定要狠抓落實!”
“?”
“可惜我不像你,身居高位,咳唾成珠。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绷杭伍笸髧@息,“否則,我當(dāng)場就可以頒布禁令!”
聽他說到自己,姬揚也被勾起了心事。那日他被梁嘉楠一番“鼓勵”的話觸動心弦,心中生出一個念頭來。但他從未想過這方面的事情,并且多年的想法也不是朝夕之間可以改變的。所以,那念頭雖然誘人心動,他卻還在動搖,沒有下定決心。
現(xiàn)在聽他用羨慕的口氣說起自己,姬揚不由苦笑著糾正他的錯誤想法:“我還只是太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登基。況且,就算登基之后,我也不過只能頒布政令罷了。真正執(zhí)掌政事的,是我的——”
說到這里,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閉口不語。
梁嘉楠見他神情微變,也知趣地不再追問。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勸道:“小揚,男兒一世,當(dāng)以建功立業(yè),揚名立身為要務(wù)。既然你有這大好的機會,就一定要抓住才行。難道你真的甘心一輩子屈居人下,任人擺布?”
梁嘉楠的這些話本是他慣常勸人布道時用的套話,卻再一次巧合地說中了姬揚的心事。
姬揚皺眉想了半晌,向他一笑:“先莫說我,你又是在為什么事情喪氣呢?”
見梁嘉楠憤憤不語,姬揚又說道:“你剛才勸我要上進,現(xiàn)在,換我對你說,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輕易放棄?!薄m然他也不知道梁嘉楠究竟在想的什么,上的又是哪門子進。
梁嘉楠聽到他這番鼓勵很是感動。一瞬間,他心中本來奄奄欲息的余燼,又添了一把松明,呼拉一下,火焰竄得老高。
正當(dāng)這對好友相互鼓勵約定攜手共進一起向著朝陽奔跑的時候,冷不防驀地里插進一個聲音:“你們在說什么,挨得這么近?”
那未脫稚氣的清脆聲音故作好奇,卻又帶著掩不住的不滿。不是紀(jì)雨笙,又是誰?
見到是她,梁嘉楠自然不怎么熱情,他懶洋洋地說了一聲“紀(jì)小姐好”,便轉(zhuǎn)回頭去。倒是姬揚和她打了半天官腔,明明兩人都對對方?jīng)]興趣,卻還是得捺著性子你來我往說上一陣,這就是社交。
寒喧完后,姬揚看看眼光一直不住往梁嘉楠身上掃的紀(jì)雨笙,再看看心不在焉顯然沒注意到的梁嘉楠,突然覺得很有趣。
皇室子弟,在某些方面總是比同齡的其他孩子更為早熟的。姬揚顯然也是知事的,與某只光說不練有心無膽的家伙完全不同。
姬揚窺了個空,附在梁嘉楠耳邊小聲說道:“紀(jì)小姐對你有好感?”
“什么?”梁嘉楠一開始沒聽清,等他回過味來,一臉莫明其妙地看著姬揚,“你眼花了吧?每次她看到我,就是一副想找碴的模樣。這也叫有好感?”
“我怎么會看錯?不信的話,你看她。”姬揚微微抬抬下巴,示意梁嘉楠向同別人打完招呼轉(zhuǎn)回身來的紀(jì)雨笙看去。
不料紀(jì)雨笙剛同梁嘉楠的視線一對,便急急別開了臉,直直看向姬揚。
“看見了吧?!绷杭伍穆曊f,“我說嘛,怎么可能呢?依我看,她分明是對你有意思。”
看著他擠眉弄眼的表情,姬揚十分無語。再看看目光閃爍辭不達意的紀(jì)雨笙,他暗自發(fā)誓,以后決不再作這么無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