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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第六十八章 蒼老的父親

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司雨客 3478 2006-12-01 10:33:00

    我是阿斗

  第六十八章蒼老的父親

  歷經(jīng)數(shù)月,終于回到了長安,離城十里,便看到路兩旁迎接的人群,有人來報,軍師親自來迎接了。

  我大吃一驚,縱身下馬,急步向前,果然在長亭處,一眼就看到那個清雋的身影--布衣長衫,羽扇輕搖,永遠(yuǎn)是輕松自在,自信滿滿,唇邊也永遠(yuǎn)漾著讓人琢磨不透的笑意。蜀漢的靈魂之一,萬民口中的智慧之神就在我的眼前,只是,先生越發(fā)的瘦了。

  “先生!”一個頭叩下去,我?guī)缀跫拥恼f不出話來 。

  孔明兩手扶起我,目光里流波閃動,似悲似喜:“殿下快快請起,臣諸葛亮奉大王之命,率領(lǐng)百官前來迎接世子殿下凱旋?!?p>  眾人齊聲應(yīng)道:“恭迎世子凱旋!”

  我連連施禮:“各位長輩,各位大人,劉禪實(shí)不敢當(dāng)此厚愛,涼州之勝,實(shí)賴三軍英勇,將士用命,馬將軍、魏將軍等人奮力殺敵,黃老將軍諸人更因此血染疆場,馬革裹尸,劉禪不敢貪功?!?p>  一時馬超張飛也到,大家執(zhí)手而談,我細(xì)看孔明細(xì)骨支棱的手,道:“先生,你又瘦了,該休息就休息,不要這樣拼命了吧。”

  孔明微笑道:“世子何嘗不是如此。”

  我不悅道:“先生,您不要叫我世子好么,我喜歡聽你叫我阿斗。”

  先生溫和道:“上下之禮不可廢,世子就是世子,習(xí)慣不習(xí)慣,你也要去習(xí)慣它。另外,我聽說你指揮諸將時自居小輩,對孟起諸人乃至黃權(quán)閻圃輩皆呼之為叔叔,此風(fēng)不可長,軍陣之中,首重名號,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也。”

  我求饒道:“是是是,先生,我記下了。不知此次父親宣我等前來,有何吩咐?”

  “這個,大王自會說與你聽的?!?p>  我分明看到先生的面色一黯,倒底出了什么事了?

  長安城,比我們走時更加緊固了許多,雖然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從前西漢的那座萬國之都,卻也已經(jīng)算得上難以攻克的堅(jiān)城牢池。城中之人多了起來,面上也帶了喜色,不似我軍初至?xí)r的驚惶失據(jù)。據(jù)孔明講,今秋算是一個豐收,雖然糧草囤積不算太多,難以支持大規(guī)模的陣仗,但明年的春荒卻還是可以應(yīng)付過去了。

  父親的漢中王府占用了原來的京兆府,至于章臺長陽各處宮殿,父親連去都沒有去,這是我后來聽說的,我很奇怪,以父親的一生報負(fù),為何到了天下的中央,反而無動于衷了呢?

  馬超等人直接去了驛館,要等明日父親親自召見他們之后,才可以各回各家。這也是先國后家的意思。

  但于我,家國是一體的,提前見父親,既是家事,更是國事。我?guī)еo(hù)衛(wèi)在孔明諸人的陪同下,向漢中王府行去。才來到府門前時,便見到父親的身影。他,竟然站在府門處,親自來迎接我。但是,我首先感到的不是激動,而是傷感,那一刻,我深深感到,昔日里威動天下的君主,已經(jīng)老了。

  大病之后,他消瘦了很多,顯得袍子越發(fā)寬大,風(fēng)吹來,他頭上的白發(fā)蕭蕭的飄動,他努力站得筆直威武,卻更象一桿老竹。

  又苦又澀的辛酸自心頭火辣辣的涌起,原來的一腔恐懼疑惑飛到九天之外,代之以深深的傷感和愧疚。那一時,我竟忘記了下跪。

  我們就這樣站著,對視著,明媚的陽光照進(jìn)大門洞里,似有無數(shù)的精靈在父親身后飄飄舞著,風(fēng)從北面吹過來,涼涼的浸著寒意,吹動了父親的衣袍,吹動了父親的白發(fā),他望著我,嘴唇微微的抽動著,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好久,我叫道:“父王!”淚水便淌了下來,我搶前幾步跪倒,膝行到他的身前,仰頭叫道,“父王,孩兒回來了,您還好么?”

  父親默默地看著我,似是有些發(fā)癡,像是認(rèn)出了我,又像是完全認(rèn)不出來,我不安的抬頭望著他,凝住了眼中的淚水。終于父親拍拍我的頭:“阿斗,你,長大了?!?p>  我哭道:“父王,孩兒不孝,離開您這么長時間。所幸雍涼二州俱已平復(fù),父王身體大漸,正可執(zhí)掌乾坤,重定陰陽,為大漢蕩平奸佞,復(fù)我河山?!?p>  父親的淚落了下來,抱著我的頭,他哭道:“哪里還有什么大漢的江山,陛下死了,被曹丕害死了!曹丕奪權(quán)稱帝,自號大魏。從此大漢沒有了,我還執(zhí)掌什么乾坤,重定什么陰陽?我一生的報負(fù),一腔的心愿,如今都化成灰土,我還能做什么?。 ?p>  我眼前這個大哭的人,是我的父親么?我莫名的震驚了。

  我曾千百次的想象過與父親的見面,內(nèi)心的負(fù)疚感讓我感到可能會面臨一場雷霆暴雨;對形勢的分析也曾也曾想象過父親會大笑著扶起我,向眾臣炫耀;更想象過由于我的過份出色,權(quán)力過重,我可能會被解除兵權(quán),與馬超一起去負(fù)責(zé)整理涼州檔案。卻絕對沒有想到,父親會當(dāng)著我的面,不顧自己形象的痛哭起來。

  父親啊,一向剛強(qiáng)的您,何至于衰弱到今天這個地步呢?僅僅一個曹丕篡位,就能讓您失態(tài)如此么?難道歲月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么?

  算起來,曹丕也應(yīng)該篡位了。只是在我的心里,一直沒拿此事當(dāng)回事,因?yàn)閷τ谥罋v史的我來說,這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沒什么大驚小怪的。此時,我才想到自己忽略了它的重要性,昔日那個修筑長城驅(qū)逐匈奴、威加四海平定西域的強(qiáng)盛王朝,實(shí)際上在好多人心中還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無論是曹操的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父親的奉衣帶詔討賊,都是借著大漢天子的名義行事,而如今,頭上的天沒了,國家亡了,我們還算什么呢?

  我一邊安慰痛哭的父親,一邊想著:該不該把父親扶上天子寶位呢?

  其實(shí),此時父親的消息并不確切,獻(xiàn)帝此時并沒有死,只是被廢為了山陽公。但我有必要告訴別人么?

  先生走過來,輕輕勸解道:“大王,世子回歸,這是喜事,我們先入府,再行議事,您看如何?!?p>  聽到孔明的話,父親點(diǎn)點(diǎn)頭,站起來就向里走,全然不顧我還在地上跪著--他并未讓我起來。

  孔明苦笑著,扶我起來。

  我痛苦的咬著下唇:“父親怎么會這樣了?”

  孔明道:“也不是總這樣,大部分時間,大王還是清醒的?!边@么說,父親的不清醒也是經(jīng)常的了,難道是因?yàn)樗昙o(jì)大了,還是臥床太久的緣故?

  還到,到了廳中,父親似乎忘了適才在府門外的一切。他很開心的看著我,那目光非常象是父親看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君王看他的臣子。

  他問我:“在西涼,你受苦了吧。”

  “不苦,兒臣代父王出征,軍民擁護(hù),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雖有小寇,然借父王之威名,將士之用命,終克成功?!?p>  父親笑了:“你這孩子,和自己的老子也還弄虛文。我打了一輩子仗,能不知道前線什么樣子。你長大了,很好。”

  我乘父親神智清明,接著奏道:“按照父王的部署,涼州略定,黃權(quán)等人牧守西涼,料來不久可得大治。然此番用兵,黃漢升、周倉諸人戰(zhàn)死,西征陣亡將士詳細(xì)名單在此,壯士已去,還需撫恤孤弱,萬不能令去者寒心?!闭f著把名冊呈上。

  父親苦笑道:“錢吶,回來什么事都沒有提,就先和我要錢??酌靼?,你又要發(fā)愁了吧。”

  先生道:“不敢,撫孤恤幼,本是微臣之責(zé)。亮已有準(zhǔn)備了?!?p>  父親道:“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幾天。我,老了,精力不濟(jì),不知什么時候就會亂說亂做,沒準(zhǔn)哪天下道逆令,把自己的兒子都?xì)⒘?,到時你可要攔我啊?!?p>  --父親這個玩笑開得實(shí)在不好笑,我才大勝歸來,卻在父親這里連著受了兩次窘了。

  先生道:“大王說哪里話來。大王只是太過辛勞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大王必如昔日一般英武雄壯。”

  “你凈用好話來哄我。我老了,不知還能活多久。誰也敵不過造化的刀啊。威動九州,神勇蓋世的云長,說歿就歿了;平定漢中的法孝直,那樣一個壞脾氣的人,在我病得不知人事的之時,說去也去了,空留下一紙遺折;還有糜子仲(糜竺),孫公佑(孫乾),簡憲和(簡雍),多少次困頓中同舟,危難時共濟(jì)的人吶,眨眼間人鬼殊途;這次又是黃漢升……唉,斗兒都能平定雍涼了,我又如何能不老?”

  我突然聽到說起我,連忙雙膝跪倒:“父王,兒臣之戰(zhàn),前方靠得是眾將同心,后方靠得是先生統(tǒng)籌把握,說到底,靠的是父王恩澤,不然,以兒之魯頓,安能建此大功!良臣雖去,但我大漢還有父王在,還有先生在,關(guān)平、張苞、關(guān)興、姜維、諸葛喬,此皆一時之杰,我大漢后繼有人,父王不必憂心如是?!?p>  父親似乎沒聽到我的話一樣,并不理我,還接著適才的話頭:“如今,陛下也沒了,我無能啊,下救不得云長,上救不得陛下,我好恨?。 ?p>  說著,他突然又顯狂態(tài):“孔明,我要東征,讓益德出益州,斗兒出上雍,我親自引軍攻潼關(guān),殺曹丕,殺孫權(quán),把大漢奪回來,把荊州奪回來,把你居住的襄陽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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