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似乎停了好久,文箐醒過來時想,是不是到宜昌了?不知周大人叫什么來著?周夫人有次提過,忘了。不過她知道那個翠娘嘴里的話信不得,按她醒了睡,睡了醒,沒個日夜的,但也知道絕不可能是一天或者一個晚上而已。騙子!
想著等人來,卻終沒見到人。直到又有小半天,她睡了又醒過來,才感覺船在動,顯然,船又開始在走了。
倉門開了,久不見燈光,眼睛一時都不適應(yīng)。過得會兒,睜眼一看,宋輥進(jìn)來了,威脅:“別叫!”其他話都不用說了,文箐也沒力氣掙扎,點了點頭。兩個孩子可能也知道惡人來了,更是縮成一團(tuán),也可能比文箐還乏力。于是悄無聲息地進(jìn)行著又是綁手,堵嘴,沒創(chuàng)意的這套活計。這回不給他們吃藥了,直接把他們給麻袋裝了。裝文箐那個袋子還是晾過文簡尿褲子那個,現(xiàn)在文箐無比希望是被藥倒了,迷暈了裝進(jìn)來的。佝僂著在袋子里,真不把人當(dāng)人啊,太沒人權(quán)了。
好在悶的時間不太長,宋輥把他們?nèi)酉聛頃r,摔疼了三人,也摔醒了一些神經(jīng),有了些意識,三個人都“嗚嗚”地,從麻袋中脫離出來,宋輥說:“別嚷?!?p> 文箐還以為要放他們呢,忙率先點頭,其他兩個都沒啥子反應(yīng),就是柱子過了一會兒似是明白,也點頭。文簡的狀態(tài)不對勁兒。
“求你了,快給我每解開繩子,我弟弟好象病了,我保證不跑不鬧不叫的,一定聽話。別讓我弟弟病了,他一病了不太好治的。到時賣不掉,你們虧了?!?p> 宋輥盯了一眼她,“你是周夫人家的?迎親的時候看你在周家門口。”
文箐心想真倒霉,就是探頭在門口瞅了一眼轎子,恍然被壞人看見了。果然,熱鬧不是好湊的,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湊進(jìn)去了。
宋輥也不等她回答,“周夫人對死者對伙計倒是好的,看來你和她還真有點兒像。老子就放開你每,可不許叫嚷,否則老子打殺了你弟?!?p> “好好,我發(fā)個誓,保證不叫不吵,只是要把我弟弟的病看好。求求你,這兩個都小,一定聽話的。求求你了,大叔,你是個好人。”
宋輥“嗤”了一下,不過也真解開了繩子,文箐馬上去看看文簡,果然是有些發(fā)燒了意識似有些模糊,忙拍了他兩巴掌道:“文簡,文簡,醒醒,大姐在這,大姐在這呢?!?p> “大……姐……我怕?!蔽暮啽犻_眼來,覺得渾身無力,疼痛。
“不怕,文簡,不怕的?!蔽捏鋼е蘖?。宋輥道:“小聲些,再叫老子……”
文箐道:“我得哄他,要不然他會哭出來,聲音更大。保證不吵醒別人。”
宋輥一屁股坐在旁邊好象小床似的架上,嘴里嘰嘰歪歪的。
文箐也不理他。柱子給嚇得,也抽噎。文箐伸出一支手去:“柱子,別哭了,大姐在這,沒事。等文簡好了,一起玩好嗎?你現(xiàn)在來陪文簡說話?!?p> 過了會兒,文箐問宋輥,他們睡哪。宋輥指了指旁邊另一個小床。文箐說抱不動文簡,宋輥也就給抱了。文箐又要蓋的東西。
宋輥罵罵咧咧地:“小屁爺?shù)?,老子怎么就輸了,輪到老子來侍候人。龜兒子倒是和騷娘們玩上了。老子……”罵歸罵,還是給她找了個小褥子過來。
文箐拉過來,剛夠自己三個人蓋的,摟緊了文簡,想著他出了汗就會好起來。過了一會兒,就開始責(zé)怪自己怎么就睡著了,沒照顧好文簡。其實她也無能為力,想想這船顛的,又沒吃的,還在黑暗中受驚嚇,人又小,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遭遇,睡睡醒醒正常,就是一個大人,乘船也是這般模樣,只怕遇著過峽口這段,還要吐得稀里哇啦呢。所以說小孩的體質(zhì)其實比成年人的要能經(jīng)受得起這些顛簸。
后來,她睡了,又醒了。吃了點宋輥給的蒸糕,真難吃,不過比那倉底的饃好一點兒,柱子也吃了些。文簡似乎好了些,不過還是有點微燒,也勉強(qiáng)吃了兩口,喂了一點點水。然后三人又睡,因為上起來,容易吐啊,一吐他們沒得好受,宋輥就是罵,那個賴二要是在,那就是踢人,極沒耐性的。翠娘嘴里就沒個好話。三人都不是好人,只有宋輥還算好點,唉,沒有比較不知道啊,有了參照,自然文箐就知道該討著誰好一點。
中間遇到三急才是麻煩,好在是央了宋輥,他也怕味道,出去了把翠娘換過來來看著他們,才讓文簡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光天化日下解決了這個生理需求。但比較起來,這個好受一點,因為要是宋輥或者賴二在,估計她會尿床。
睡睡醒醒,也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走了幾天。反正等到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她腿軟得不會走路了。又同上船一樣,被捆在袋里,進(jìn)了馬車,當(dāng)然后來她判斷,其實就是騾車或驢車,反正那個時候她對騾子或驢子是分不出來的,就是她還認(rèn)得點兒馬,因為騎過幾次馬。
似乎是他們到的是荊州地界,這是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墒牵搅四程?,才發(fā)現(xiàn)原來也是一個誤導(dǎo),不是荊州城,只是屬于荊州罷了。
到了這里,就被趕了下來,被當(dāng)作麻袋貨物提進(jìn)了一個小院子。等文箐他們被放出來時,發(fā)放這房子有點破,關(guān)鍵是少人住,院里都有些雜草了。然后他們被鎖一個小屋里,不讓出門,也無從得救。因為,總有一個壞蛋會在院子里看著他們的。
那個瘦小子,宋輥背著他們罵他的時候叫“癩狗”,翠娘子說的是賴二,真名不知叫什么。文箐挺怕他的,自己在心里叫他“癩蛤蟆”,卻想這沒有美人,哪里找天鵝去他給“配”,翠娘?那只是個惡婆娘。最后搜腸刮肚,想起有個詞“癩痢頭”,不知到底哪個詞最惡,反正她是想到哪個就用哪個來代替,這是窮極無聊時她和自己玩的一個游戲罷了。
翠娘畢竟是女人,只要不惹她,她就是嘴上罵幾句就過去,或者動手掐一把人,疼,好在不流血不毀容不殘疾的。
宋輥則是算好打發(fā)一點兒,有點兒色厲內(nèi)荏,干的壞事好象并不多,因為賭債,又可能是因為賴二設(shè)的美人局?被這二人拉下水來干這勾當(dāng),其實開始是他看車,后來因為文箐發(fā)現(xiàn)文簡不見了,他就被逼著劫了她來。
文箐不知自己這是幸運還是不幸運——不幸的是他們被抓了,幸運的是小文簡身邊畢竟有她。
現(xiàn)在是宋輥看家,那兩人出去找買家了。這次他們找買家要求價比較高,所以買家不好找,關(guān)鍵是不好脫手了。等二人回來時,聽三人吵起來了,文箐聽了個大意。聽他們說,因為沿江好象出現(xiàn)了告示帖,尋賞三個小孩的,還畫了像,所以現(xiàn)在不好出手。宋輥的意思是再往下游走,另兩人說這樣容易在船上就被發(fā)現(xiàn),還是荊州有錢的也有些,就養(yǎng)手底里幾天,花不了一貫錢,坐船還得花幾貫?zāi)亍?p> 于是吵開了,宋輥罵二人拖他下水,二人罵他本來不是好貨,他本來自己可能就有這意思,只是沒有機(jī)會罷了,還說只是推他一下,他也就動手了。三人開始打起來,反正亂成一團(tuán)。
旁邊屋子里,文箐摟著文簡,柱子也嚇得靠著她緊緊的,于是三人都大氣不敢喘,等著這陣暴風(fēng)雨過去。畢竟文箐其實是想著他們吵得最兇最好,死一個就少一個,逃生的希望也好一些。最后還是翠娘把兩壞蛋罵開了。
文箐想著小時候有個同學(xué)家里父母打架,她同學(xué)總是遭遇池魚之殃,小伙伴們出主意讓同學(xué)去勸勸。結(jié)果同學(xué)很有經(jīng)驗地道:“可別湊上去,那還不把我打死了,他們還不知道呢。我不在他們視線里就不會打著我。”
現(xiàn)在想來,這三人與自己只有怨,而無父母血緣關(guān)系,可是打過架后,必然有可能要找人撒氣,希望三個人都不要被人遷怒,看來就是晚上要餓自己,也最好別吭聲。
最后結(jié)果算是出乎文箐的意料,他們算是躲過一劫,誰也沒想起來他們來。翠娘子再次展開她“美”女姿色,嬌媚地拉了猴子到旁邊屋里辦事去了。宋輥一生氣,也不顧賴二的告誡,道是他在此地屬于生人太打眼了,少出去。結(jié)果他還是出去了,估計是找酒去了。
文箐又擔(dān)心他喝多了,要是發(fā)酒瘋,回來把所有人都擂一個遍,那多恐怖啊。結(jié)果她是白擔(dān)心了,宋輥過了會兒又回來了。文箐不了解的是,其實古代在這偏地方想買醉是難的。好在他回來也沒來找他們?nèi)鰵?,去了另的屋子,摔了些物事好象,然后就沒聲息了。
這樣擔(dān)驚受怕了一天,終于有人想起三個小的來,送了吃食過來。
經(jīng)過這幾天路上的日夜擔(dān)心,文箐就是想著怎么盡早逃跑離開這里,還要帶著文簡一起逃才好,要不然自己跑了,文簡被他們怎么樣了還不知道如何呢。當(dāng)然,能顧及柱子也得顧及他,畢竟就像周夫人說的“同舟共濟(jì)”了一把,更何況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唉……她又不是個成年人,也是個小孩嘛,怎么要操這么多心?!
最近她老在心底嘆氣,有時發(fā)出聲來。不知道這樣,人還小,卻已如小老太婆,一臉褶子,或者苦瓜臉一張?
每根神經(jīng)都在痛。沒瘋也是神經(jīng)衰弱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