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始終覺得,《三十六計》是個好東西。
早些年她就是靠這玩意兒廝殺于相親的戰(zhàn)場之中,踏雪無痕,即使刀口舔血也能全身而退,可是這次她面對著《三十六計》卻犯難了,這本書翻來翻去,就是沒能找出這么兩條:“如何在敬老院相親”以及“如何對付比自己的年齡大了四五倍的相親對象”。
外面飄著雪,圖書館里的暖氣很足,安樂卻感覺全世界的寒氣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了。都怪她家歡姐,發(fā)了瘋似的要去實踐什么“催化計劃v2.0”,害得她拜年之后沒休息幾天就得趕來這空曠的圖書館想計策。她一直把“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作為相親的重要信條之一,但是這回就連歡姐都沒說清楚相親對象到底是誰,她只丟了句“一個星期之后去XX敬老院待命,你會見到你的相親對象的!”,安樂連對方是老是少是公是母都不知道,這要怎么“知己知彼”?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腦海中模擬對方的形象了,她估摸著對方應該是“年紀不小,老伴兒難找,頭發(fā)花白,嘮叨不少”。這樣的人,到底要怎么相親?
滿臉困惑的她手持《三十六計》,左手邊擺著一本《孫臏兵法》和一本《吳子》,右手邊擺著一本《六韜》、《尉繚子》以及《百戰(zhàn)奇略》,儼然一副工于心計、城府頗深、玩弄權術的女陰謀家的味道。
不過她這個陰謀家的大腦現(xiàn)在已經(jīng)因為思考過度而“腦力不支”了,她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準備下面的一場大戰(zhàn),寒假本來就短,如果這次不能成就一場“大捷”,戰(zhàn)爭一定會被拖到開學,她才不想下一學期還繼續(xù)被歡姐騷擾。
她嘆了口氣,起身準備去多找些兵法來看看,剛一轉身就撞上了某個人,她懷里抱著的《三十六計》、《孫臏兵法》被撞掉了一地。
“sorry,sorry,相當sorry……”她為防對方暴走,故意用很夾生的英文道歉,以緩和氣氛。
“沒事啦?!睂Ψ娇雌饋聿]有準備暴走,反而很客氣地幫她撿起地上的書,等他站起來,安樂突然發(fā)現(xiàn)那張臉很面熟。
男,四眼,小白臉,面相謙和,又有點清高,還有些娘娘腔。
“你不是……”安樂瘋狂地在腦袋里“相親對象”這個文件夾中尋找著歷史數(shù)據(jù)資料,“啊,我記得了,你是那個……‘張娘娘’?”
“是張、良、良啦!”他臉上微帶怒氣,卻還是蓋不住那股“娘”的味道。
“好巧好巧……”安樂怪不好意思地向他打招呼,她記得她跟這個叫張良良的人相親過,而且他還是她的頭十個相親對象之一,那時她相親的時候還沒有現(xiàn)在這般鋒芒畢露,他們相親失敗的原因也不是她故意找茬,而是這個張良良身上的書生味兒太濃、整個人太慫、娘娘腔太重,于是安樂毫不猶豫地給他安了個綽號“張娘娘”,并且結束了他們的相親。
張良良看了一眼安樂的書,扶了扶眼睛,問:“安樂姑娘,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許久不見,你居然看起兵書了?莫非你要謀權篡位?”
“這位兄臺,你還在玩穿越???”安樂瞅著他,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酸味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淡,反倒是更加濃烈了,“就算你要當酸秀才也不至于這么說話吧。”
“此言差矣?!睆埩剂及咽滞砗笠槐?,一副老夫子的模樣,“你我曾經(jīng)相親過,你該明白,我們讀書人自然是要顧及自己的言談舉止的?!?p> 安樂翻了個白眼,一把拉他坐下:“唉,我們就不談那些虛的了,我們也算是有點交情,你得幫我一個忙??!”
“男女授受不親……”張良良撥開安樂的手,一臉狐疑地看著她,“雖然你我是有那么一點交情,可我為甚要幫你?”
安樂被他的強調(diào)弄得有點反胃了,不過她當初和張良良相親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這家伙雖然濃、慫、重,不過他還有那么點聰明,俗話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多一個人想辦法也不是壞事,說不定他還能從旁觀者的角度找到問題的突破口。安樂也知道要請這種人幫忙應該怎么做,于是她換上一張和顏悅色的臉開始奉承起他來。
“你當然要幫我啊,作為一個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人,不幫助我這個弱女子那就太不應該了……你看看你睿智的眼睛上明亮的眼鏡,只有飽讀詩書才會戴上這么厚的鏡片?。≡俾犅犇愕拿?,‘張娘娘’……呃,我是說……張良良,就和古代十大謀士之一的張良差一個字啊!你應該也字子房吧?”安樂說完,連自己都覺得惡心了,不過為求幫助,她也只能忍了。
此計一出,張良良果真落馬,他的表情浮出一些得意,他問:“好吧,看在你辨得出我的才華的份上,我姑且?guī)湍憧纯?,說吧,是什么棘手的問題?!?p> “呃……是這樣的……我馬上要去敬老院相親,可我連對方是個什么情況都還不知道,我猜想啊,要么是某個小老頭兒,要么就是某個大老頭兒,再要么就是所謂的男護理員,不過我打聽過了,那家敬老院沒有男護理員……我想全身而退……因為地點特殊,所以我不想鬧出太大動靜,以免嚇暈那些很可能在一邊旁觀的老爺爺老太太……希望你給支個招兒?!卑矘泛堋膀\”地請教。
“哼?!睆埩剂驾p笑一聲,“蒼天待你竟到了如此地步?沒想到過了這么久你還沒能把自己嫁出去?”
安樂心想:我看你也沒把自己嫁出去吧,‘張娘娘’小姐!否則你也不會還沒事兒往圖書館跑啊,當初你不是說就是因為沒人搭理,你才讓自己宅在圖書館聊解寂寞嗎?還好意思笑我。
只聽張良良又說:“此次還真有點兒棘手……莫不是你真的惹急了那相親俱樂部的老板,居然被安排到敬老院相親……哎呀呀……”
安樂小聲念叨:“哎呀呀你妹啊,趕緊給老娘想辦法?。 ?p> 張良良低頭認真想著策略,無意間瞄到那本《三十六計》,他腦袋上亮起燈泡:“你看這樣可好,我們用些《三十六計》里的戰(zhàn)術!”
“沒用啦……”安樂攤攤手,“那本書我已經(jīng)翻爛了,沒有什么可以用的方法……”
張良良一推眼鏡框,冷笑一聲:“汝等凡夫俗子自然想不出什么好的計策,還是得讓我來為你指點迷津!”他說著,拿起《三十六計》仔細研讀起來,一邊看還一邊直點頭。
“敢情你沒看過這本書?。俊卑矘非扑歉蹦?,托著下巴問他。
“我平日自然是去研究其他更深奧的著作去了,哪有時間讀這些閑書?”張良良紅了臉,為自己找著借口,他又看了許久,才“啊哈”一聲叫出來,“這個計謀好!美人計,你若是想要全身而退,大可帶上一幫子美女,分散對手的注意力,讓他癡迷于美人兒,然后你再以他有流氓之舉否決他,最后順利離開!如何?”
“不如何。”安樂甩甩手,十足不屑,“還帶上一幫子美女?你當我是去夜總會相親吶!那里可是敬老院,要是讓爺爺奶奶們噴鼻血而死,我罪過就大了!再說我也找不到所謂的一幫子美女,我就帶倆爺們兒一起過去……喂,我們得以第一計‘瞞天過?!癁榇笄疤幔胍粋€靠譜的招兒,‘美人計’鐵定不行!”
“這樣的話……”張良良摸了摸下巴,忽地眼睛一亮,“這一招如何,‘假癡不癲’,既然你全然不知對方概況,那你大可伺機而動、后發(fā)制人,先看看對方戰(zhàn)力如何,再隨機應變!”
“不好意思,我的大腦不是電腦,不是智能的,說省電就省電,說飆高就飆高……”安樂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再說了,對待某些年輕的二百五我倒是可以隨機應變,可敬老院的老年人那么多,萬一沒變好,那些老年人集體休克可是分分鐘的事情??!”
“言之有理?!睆埩剂键c點頭,抱著《三十六計》繼續(xù)想招兒,“那這個怎么樣?苦肉計,如若你的對象年紀真的很大,你便嚎啕大哭,以頭搶地,說看到他之后,你突然發(fā)覺自己如何沒有盡到孝道,緊接著抽自己幾道耳光,唾罵自己,以博得對方的憐憫與不備,最后你趁機奪門而出……”
安樂簡直想先抽他幾道耳光了,這么損的招兒他也出得出來?惡心不惡心啊!
“我要那種不用自殘的?!卑矘窊u著頭說,“自殘風險太大,萬一我到時候太入戲,引發(fā)那些老年人憐憫之心泛濫,然后一時間沒喘過氣兒來,說不定我還沒奪門而出他們就先嗝屁了……”
張良良皺起眉頭:“為何這《三十六計》上的招數(shù)從你口中出來,就好似招招在把人往絕路上送呢?”他合上這本書,又瞅了瞅其他幾本書,他問安樂,“為何你非要從兵書中找辦法,既然是對付老年人,你何不去查閱一些老年人感興趣的東西,也許它們能給你靈感?!?p> “對哦!”安樂恍然大悟。
一開始她就鉆了牛角尖,凈顧著看兵書和猜想對方武功路數(shù),全然忘了敬老院里的大多數(shù)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老。再回想歡姐的計劃,她的目的應該是以相親為輔,以檢測許子午的小新為主,所以她只要在戰(zhàn)斗中用一些老年人的話題拖住對手,順便多給許子午一點兒表現(xiàn)的機會,最后悄然退出就可以了!
一經(jīng)想通,安樂立馬笑逐顏開,她向張良良道謝,然后兔子似地跑了:“謝謝你了‘張娘娘’,你真是個天才!”
“是張、良、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