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這個你喜歡嗎?”蕭奚奚拿著一只鍍金象牙童子風(fēng)箱,哄著垂頭不語的孩子。
“那這個呢?竹馬喔,你看,駕~駕駕!”她甚至還自己騎上去蹦了幾圈,馬車的棚頂本就不高,她險些撞到頭。
見他還是沒有反應(yīng),蕭奚奚神秘兮兮地從背后拿出一只狗尾草編的小兔子,獻(xiàn)寶似的遞到王冬眼前。
“啊,那這個這個,我親手做的吶,好冬兒,你就看一眼,看一眼嘛?!?p> 王冬依然毫無反應(yīng)。
她沮喪地蹲下身子,仰起頭只看見孩子的眼睛里空茫一片,瞳孔微散,心神都游離在另一個世界。
心酸,自責(zé)一瞬間浸透了她的心房,蕭奚奚轉(zhuǎn)身走出馬車。
“陸允,你們繼續(xù)趕路,我出去透透氣?!?p> 說完,她猛踏車板竄身而起,輕功運到極致,奔著一個方向就飛掠了出去。
各種情緒郁結(jié)在心口,再對著王冬她怕她忍不住要殺去西滇,將燕喃揪出來碎尸萬段。
定然會有那么一天,但必然不能是現(xiàn)在。
也不知奔出多遠(yuǎn),在她力竭之時,眼前出現(xiàn)一條小河,水聲潺潺。兩岸棵棵垂柳微光綠照,樹腰半露參差,風(fēng)過葉搖,幾枝斜綠紛橫著劃過河面,青云般的拖煙拂水。
野趣自生的景誠然是好景,然而某人無心欣賞。
蕭奚奚止住身形,扶著樹干大口地喘息著。
一拳狠狠地砸向粗壯的樹干,四散木屑飛舞,她這一拳將倒霉得也不知招誰惹誰的柳樹轟了個大洞。
她試了所有的辦法,都得不到回應(yīng)。她不在王冬身邊的這些日子,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蕭奚奚不敢去想,她只恨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找到他。
“阿奚?!彪S后而至的赫連警一把拉過暴走的蕭奚奚。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纖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的后背,渡了些真氣給她,才從險些走火入魔的困境里救出來,她這又是發(fā)得什么瘋。
“赫連警……”蕭奚奚悶聲悶氣地喚道。
“嗯,我在?!?p> “我是不是很沒用?一直在連累身邊的人?!?p> 久久沒有聽到他的回應(yīng),蕭奚奚苦笑,推開他的身子,“果然如此?!?p> “胡說什么?!焙者B警很慢,很輕地開口。卻令人覺得一字字都在心間淬煉過,才慎重非常地說出,然人不得不信服。
蕭奚奚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那里清晰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阿奚……”赫連警握住她方才“揍”樹出氣的手,長指包覆住她的拳頭。
“你在怕什么?”
他的手掌溫暖而堅定,似難以攀越的崇山,翦水清眸專注地望著蕭奚奚,幽若深淵,引人沉·淪。
蕭奚奚無措地避開他的目光,低頭不語。
“你跟我回北齊吧?!彼鋈贿@么說道。
“?。俊彼劬Πl(fā)直,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話題的忽然轉(zhuǎn)換。
“紛紛擾擾,有我替你擋著?!焙者B警繼續(xù)說道,“你只需告訴我……你,愿不愿意。”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笔掁赊商氯?。
他頎長的身子微微前傾,逼近蕭奚奚,他獨有的蘭麝香氣環(huán)繞著她,就在她以為他要做些……那個什么……的時候。
他停住,鼻尖相對,呼吸可聞。在極近的距離下,蕭奚奚微張著嘴,聽見他低醇嗓音輕而認(rèn)真的說道。
“我只是不想你攪進(jìn)這些是是非非里,奚奚,我希望你過的是簡單而平靜的生活?!?p> 蕭奚奚感受著那熏人欲醉的惑人氛圍,指尖微微蜷起,摳著手心,強(qiáng)拉回理智。
她從來都不怕任何事,這幾日卻一直處于患得患失起的狀態(tài)。
一時狗血上頭的情況下不算表白地表了個白……想反悔,卻好像……收不回來了。
自己對他的溫柔,他的關(guān)懷,只是接受,卻不知道如何去回應(yīng)。
是感動?還是是蠢動?她辨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覺。
“赫連警,我從來都感動于你對我的好——救我,護(hù)我,幫我?!笔掁赊刹]有抽出自己的手,反握住他,十指相扣。
他張口欲說些什么,又咽了回去。面上微微晃動著的,是不言而喻的情愫,既歡喜她的主動接納,又直覺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太動聽。
“可是,如果你只覺得我是需要你保護(hù)的人,那么……”她舉起二人交握的雙手,面無表情地一根根掰起他的手指,她望著那比自己長出許多的手掌,緩緩地拉開距離。
“我們還是算了吧?!?p> 忽然有風(fēng)蕩滌而起,將兩人長發(fā)拂亂,糾纏在一起。
“王冬與我非親非故,你或許不能理解為何我要竭盡全力地去救他。王五因我而死,這只是原因中的一個。”
蕭奚奚背過身,不再看赫連警,這些話早晚都要說的。
“你有今日肯定也吃了很多苦??墒?,這世間,有誰是不苦的呢?承元因重諾而苦,廣陵因貪權(quán)而苦,蕭盛因國恨家仇而苦。高門貴族尚且如此,更別說螻蟻一般的平民?!?p> 她似乎要心里的話盡數(shù)倒出,卻不知她以為會很受挫的赫連警正笑吟吟地看著她的背影。
“赫連警,我是孤兒,哪怕有玉乘在我背后,你我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想了很多,那日的事,就當(dāng)我失言好了。”
“阿奚,你在遷怒?!?p> 他的聲調(diào)并無起伏,只是平靜地陳述著一個結(jié)論。
“你從來都不是嬌弱的人,這從你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深知。當(dāng)初要你去玉乘的時候,你也是這般暴怒著推開我?!?p> 蕭奚奚的心,輕輕一顫,心有靈犀?他怎么知道她現(xiàn)在也在想著初遇的點滴?
哼,巧合而已,她抿著唇依舊不吭聲,她意已絕,說什么都沒用。
“你總是這樣,把所有的問題都攬在自己身上。什么時候,你才能學(xué)會去試著依靠身邊的人?我說替你遮風(fēng)擋雨,并不是強(qiáng)迫你去依賴,而是多提供給你一個選擇?!?p> “客棧你灌我‘大補(bǔ)湯’,之后就消失,是怕什么?”
“你明知我留玄七在眠城接應(yīng)你,卻避而不見,是怕什么?”
“如果你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此時卻不敢面對我,是怕什么?”
一連三問,字字句句都平靜得像深海湍流,你知它洶涌,卻不見他澎湃。
蕭奚奚身形微僵,沒想到他說出的是這樣的話。
?。?p> 阿寵病了,在即將供暖的前夕,終于扛不住地?zé)饋砹?。今天這章好懸就斷了,狀態(tài)很不好,但還是撐著放上來了。
說這些不是為了博取同情或者什么,只一句話:做不到的諾言都是謊言,成不成,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