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覆的面具不透氣,豆大的汗珠夾在面具和臉頰之間,悶得蕭奚奚心跳如擂鼓一般。
她撕了塊衣擺咬著牙扎緊腿傷,揀了一根結(jié)實的木棍,左手拄著,右手始終抓緊匕首。
失血到了一定程度,她眼前直發(fā)黑,每抬一步都重越千斤,卻依舊機械性的走著。雖然那一下劃在大腿外側(cè),并沒有傷到動脈,但是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孱弱了,她告訴自己再堅持堅持,馬上就到狐貍洞了。有承元在,自己才算安全。
然而就在穿過一叢樹林就能看見洞口的時候,鼻間掠過一縷甜香。
糟了!蕭奚奚驚得心都漏跳一拍,險些扔了拐棍癱在地上----韓奢到了。
她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
一是奮力呼喊。但是她快不過韓奢,就算狐貍君聽見了,但是在此之前她必死無疑。就算承元殺了韓奢給她報仇,又如何?
二是回身周旋,盡管死的面兒更大,但是韓奢這人從來不按道理出牌,未必就沒有一點機會。
還沒來得及決定,一句調(diào)侃輕飄飄的隨香風而至,“北齊的郡主,果真巾幗不讓須眉啊?!鄙ひ粑П且簦€拉著勾魂攝魄的嬌顫尾音。蕭奚奚聽在耳朵里只覺得像鬼哭。
她咬牙轉(zhuǎn)回身,瞪著晶亮的雙眸,大張著嘴,磕磕巴巴的花癡樣兒,“好美...你...你是神仙嗎?”
微暗的暮色里,韓奢輕鳥一般穿風而至,距蕭奚奚不足十步距離。周身裹著那仿佛幽深富麗的殿宇里不知亡國恨的醉生夢死般的靡靡甜香。長長的墨發(fā)未束,散在風中。衣色紅如烈火,前襟微敞,露出一摸脂玉般的白膩胸膛。黑、紅、白簡單的三色卻撞糅出艷到巔峰的絕色。
“呵呵--”韓奢瞇起眼睛,食指輕點自己的眉尾,向前兩步,“殺了人,這是要逃去哪里?神仙可什么都知道哦?!?p> “我...我沒有。”蕭奚奚哆嗦著后退,似是怕極的樣子。
“哦,對了,郡主?我應該叫你蕭厚吧,我的--小伙計?!表n奢微嘟著唇,居然說得甚是委屈,再近兩步。
蕭奚奚握著木棍的手驟然一緊,垂下眸光,太陽穴凸跳得生疼。
“你我主仆一場,我怎能包庇惡徒。不如,我親自清理門戶,你看如何?”美人始終笑意如花,絲毫沒有殺氣,又近兩步。
蕭奚奚再退,抓著匕首的忽然松開,落到腳邊。她打不過也毒不死這位。人為刀俎,她這條瀕死的小魚,只能談條件?!绊n奢,你究竟想要什么?!边@句,也不磕巴也不哆嗦了。
“我要什么?呵呵,你真是調(diào)皮吶,我要的你不會給的,倒不如我自己來取?!闭f著,韓奢抬手掐住蕭奚奚的脖子,慢慢收緊,似是享受她的無力掙扎。
蕭奚奚閉起雙眼,放棄任何抵抗,“玄狐血?!背性枘忝^一用。
“呵?!表n奢笑得輕鄙,不為所動。
“玉承..兵..兵器..渴(庫)?!币廊坏貌坏郊t衣艷鬼的任何回答。
失血的虛弱,窒息的恐懼,蕭奚奚已經(jīng)無法視物,意識也漸漸模糊。忽然靈光一閃,“緋...蟾”
韓奢果然驚得松開手。
“咳咳咳咳--”蕭奚奚爛泥一般倒在地上,猛咳,眼淚鼻涕一把。
“你說什么?”韓奢斂了笑意,更如九幽深淵里爬出的厲鬼。
蕭奚奚緩過氣,聲音無法控制的顫抖,她努力鎮(zhèn)定地說道“緋蟾,你不要?”
她暗暗慶幸,家有承元,如有一寶。狐貍君雖然摸不準韓奢路數(shù),但是師承何處還是猜了個大概。蕭奚奚說他有個能吸血會咬人還長翅膀的胖蟲子。承元告訴她,那不是蠱,應該是她的一味藥引--雪蛉。天生以毒為食的異蟲。
她需要的五味藥引分別是青螭尾、雪蛉翅、緋蟾蛻、勾陳木,和玄狐血。目前唯一有的就是某狐貍血。
緋蟾在南緬的地位就像承元之于玉乘,在蕭奚奚的理解就是---現(xiàn)世里,泰國的大象。
而勾陳木一點兒線索都沒有,連承元都是只有耳聞。
“不過,要用你家蟲子來換?!笔掁赊蓻]說她只要剪人家翅膀而已。談判嘛,還價先得討價。而且那玩意她都不知道怎么弄到手,漫天忽悠,管用就行。
“不可能。雪球兒對我來說重若生命。”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正中蕭奚奚下懷。
“那就免談。”她也回答的很堅決。
韓奢曲指抵頜,沉默半晌,“別的,什么都可以?!?p> “呵,你當緋蟾是什么東西?蘿卜土豆?”蕭奚奚冷笑著嗆聲。
“你要雪球做什么?你...”皺著眉頭,韓奢十分不解。
“我就是一個將死之人?!笔掁赊蓱嵢唤涌?,“還不是拜你所賜,我的--掌柜大人?!彼糁竟髡酒鹕恚旖浅冻霆b獰的弧度。
“你以為我為什么不喊?韓奢,你當真覺得我怕你?就算你來得及殺我,承元更來得及殺了你?!?p> 一片寂靜里,只有蕭奚奚“誠懇”暴怒的聲音,強弩之末的她將全部著力都壓在拐棍上,燦亮的眸子里閃過的只有冷漠。
“撲棱棱--”林間忽然驚起一片飛鳥。屬于純粹高貴血脈的威壓席卷而來。
“考慮好了么?”蕭奚奚挑眉笑得更是肆無忌憚。
“一言為定?!表n奢一攏衣袍,倒射而出,身影消失在漆黑里。
蕭奚奚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直直向后倒去,一團蓬松毛軟接住了她。
“承元--”
原形出現(xiàn)的狐貍君沒法回答她,圓吊的大眼睛里倒映出著實狼狽的身影。凌亂的發(fā)絲糊去小半張臉,一身四合祥云的素白衣袍,已經(jīng)沒一塊兒好地方,胸襟上全是干涸的血跡,一邊褲管下還滴滴答答的掉著血珠...
“你說為什么別人都那么容易暈?老子都快疼死了..嘶--”某蕭呲牙咧嘴。承元用尾巴托著血葫蘆蕭,周身煞氣,爪邊的長草隨著他的步伐瞬間枯萎。她居然傷在他眼皮子底下,還傷得這么重。三分自責,七分怒。此仇不報,枉為神獸。但是蕭奚奚感覺不到了,她覺得好困,包著自己的“毛被子”既軟又暖,狐貍君到了她就安心了,倦意排山倒海的襲來。于是“恨不暈”郡主,就這么順勢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