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枉死的懷孕丫鬟青槐的頭七。
夏小滿望著倆丫鬟有點無語。
茴香機(jī)靈一些,一推豆蔻,道:“去廚下瞧瞧主子的藥?!倍罐⒁灿X得失言了,忙告了罪出去廚房。
茴香去取了身衣裙捧過來,陪笑道:“奴婢服侍主子更衣?!?p> 夏小滿嗯了一聲,伸了胳膊往袖筒里送,:“茴香,你昨兒是不是和我說……我的生辰八字……”又不是缺人用,偏在冤死女的頭七讓她去病秧子房里伺候去,莫非讓她鎮(zhèn)鬼?!她生辰八字硬到能克鬼?!
茴香忙道:“主子也莫往心里去,那個,想必……呃,其實……”她吱吱唔唔半晌,也不知道怎么說好,嘴上吞吐,手里卻麻利的幫主子穿好了衣裳。
夏小滿也知道問不到答案了,嘆了口氣,不再說話。愿主啊,佛主啊,真主啊,誰啊的,保佑吧。
扶著茴香的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夏小滿覺得身上力氣還是有的,只是躺了太久,站著時會微微有些暈眩,腿腳也不很聽使喚。
坐在梳妝臺前,茴香細(xì)細(xì)將夏小滿的頭發(fā)梳攏一遍,十指翻飛開始分出幾綹,像是要盤頭。夏小滿忙叫她停了:“頭發(fā)別梳的太復(fù)雜,頂著怪累的。簡單梳一下吧?!?p> 茴香愣了一下,似乎有點無措。夏小滿一笑,比劃著叫她簡單綰上頭發(fā)不散就是。然后又問道:“晚上,是不是要整晚都不睡覺,盯著……那誰……?”
茴香搖了搖頭,輕聲道:“晚上守夜,只是請主子在六爺房里睡,主子警醒些就是了,奴婢們在外間睡——和咱們屋里一樣,主子有事招呼奴婢們就是了。其實……六爺一直也沒醒,晚上也沒什么。”
夏小滿道:“睡地上?”
茴香忙道:“自然是榻上?!闭f著一指梳妝臺旁她昨夜睡過的矮榻,“和這一樣的?!?p> 夏小滿松了口氣,不是睡地上就好。想起睡地板,就覺得自己被虐待一樣,再怎么想隨遇而安也是心里不舒服。另外,睡在地上,總覺得離那些鬼魂什么的更近了些……
夏小滿打了個冷戰(zhàn),自己被自己嚇了一跳,忙使勁搖了搖頭,想把那些恐怖的想法驅(qū)走。
茴香剛梳好了頭,要拿支銀釵別上去,被她這么一晃頭,釵尖端就捅到了她頭上。幸好茴香手快,忙撤了手,但到底還是碰著了她,夏小滿不由疼得“哎呦”一聲。
茴香嚇壞了,手忙腳亂的來捂她的頭揉著,口中直說“奴婢該死”。
夏小滿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沒事。這怪我,是我動了?!?p> 她心里苦笑,平素膽子還算大的,不是特別信那套神秘兮兮的東西,對恐怖片也不怎么感冒,但自己穿越了是現(xiàn)實,而一想到那句經(jīng)典穿越論調(diào)——“我都穿了,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這萬一要是攤上妖怪橫行的世道……她想想就不寒而栗。
她到底忍不住問了句:“……是說了讓那俞真人作法嗎?”
茴香心里也是害怕的,不過怕主子怪罪,不敢露出來,這會兒聽主子提,心里也有些沒底,偷偷瞧了她臉色,小心翼翼道:“是請了俞真人作法的。只是聽聞玉仙觀有事,俞真人先行回去了,只叫觀里的其他真人在府上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道場設(shè)在中路北院那邊。主子……現(xiàn)在雖然俞真人回觀了,可想來那些道人也有些法力吧,要不……要不奴婢去討兩張符來?今兒晚上咱們也……”
好不好用啊……夏小滿雖然滿是懷疑,但是還抱著點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tài)度,只是現(xiàn)在這么做合不合時宜,畢竟還不知道人家究竟為的什么非要讓她今兒去守夜,于是她猶猶豫豫的問茴香道:“這個時候去討……妥當(dāng)么?”
茴香一怔,然后也想到了這點,心里也犯了嘀咕,她知道自個兒主子八字重,周婆婆說了之后她就猜夫人奶奶們怕是想拿夏小滿去壓一壓“頭七鬼返家”的邪氣,現(xiàn)在夏小滿這么一說,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冒冒失失去討了符,今兒晚上要沒事還好,若有事,她怕是……。
想到這里,茴香也不敢應(yīng)了,勉強(qiáng)一笑:“是奴婢考慮欠妥,主子恕罪?!?p> 夏小滿翻了翻眼睛,天地良心,她沒有絲毫指責(zé)的意思啊,說的真的是疑問句,她是真不知道才問的,結(jié)果卻被人當(dāng)成反問句了。罷了罷了,這就是代溝啊。
藥端上來后,夏小滿一閉眼盡數(shù)喝掉,然后用大把大把的蜜餞填滿口腔,用甜美的味道驅(qū)走那些抑郁和……恐懼。定了定神,她扶著茴香的手,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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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居院內(nèi)的房舍并非像北京四合院那樣——正房廂房規(guī)規(guī)矩矩呈“凹”字,而是三間正房座北朝南依舊,理論上的廂房卻錯落而建,獨(dú)立分開,中間隔以疊石假山疏竹花障等,顯得空間感十足,卻又渾然一體,瞧著十分舒服。
在正房對著的空地上,有個太極雙魚形青石堆砌花池,中間立了塊一人多高的玄石,從夏小滿的廂房里走出來,只看得那玄石的側(cè)面。她十分好奇,四下瞧了沒人,便拽了拽茴香,想去看看那石頭。
茴香和豆蔻扶了她過去,夏小滿見那玄石上篆“長生”兩個填朱大字。這兩個字繁體筆畫也少,頗為好認(rèn),再下面密密麻麻刻的那些,她十個里有九個不識得,“原版”原就不識字,這倒叫她無端生出些坦然來。
如今正是十一月初,花壇內(nèi)早已無花,只剩一片殘敗枯黃梗葉,顯得十分蕭索。夏小滿抽了抽鼻子,只覺得空氣干冷干冷的,彌漫著冬日的味道,看著日頭已經(jīng)往西走,她嘆了口氣,扶著倆丫鬟的手往正房走。
正房中間是客廳,東邊是書房西邊是臥室,而房子西側(cè)另有條小徑,盡頭是一個垂花門,門外似乎仍有院落。
夏小滿忍不住往那邊瞧了一眼,茴香見了,忙道:“那便是往廚下去的。院里五間房,三間打通了做廚房,一間是茶房,平時給爺煎藥也在那邊,另有一間是放些雜物的?;仡^得了空奴婢再陪主子過去?!?p> 說話間就瞧見垂花門外走進(jìn)來四個青衣女孩兒,前面兩個說說笑笑鬧著,后面跟著兩個端茶盤的丫鬟,正是夏小滿昨日見過的采芑采苓。
她們幾個人見著夏小滿都是一怔,后面兩個小丫鬟已經(jīng)福身施禮了,前面兩個,其中一個猶豫了一下,也矮了矮身子,另一個則是絲毫沒有恭敬的意思,大剌剌的瞧著夏小滿,臉上居然還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
夏小滿細(xì)細(xì)打量了下前面兩人,都是十六七歲年紀(jì),都是眉目如畫、身段玲瓏的漂亮姐兒,那個一臉挑釁的要更漂亮些。大約是有狂妄的資本吧,夏小滿心底一哂,她最初在公司人力資源部呆過一陣子,這樣的人真是沒少見,公司內(nèi)的,應(yīng)聘者中的,到處都有。
這類人無論有沒有什么本事的,總是帶著種莫名的自我優(yōu)越感,便是不開口說話,光一張水仙花一樣高傲自戀的臉就讓人生厭。而如果開口說話,怕只會更加糟糕。
果然,最漂亮的那個丫鬟燦然一笑:“呦,姨奶奶這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