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的說道：“大概是十幾年前吧，那時的感業(yè)寺還是個小廟，只有一個破落的主殿和四五間禪房。連我在內(nèi)長駐的和尚也就十四五個。
“那時候我們的生活十分窘迫，只能勉強吃飽穿暖。這里地理位置偏僻，附近只有一個小山村也就幾十戶人家，所以平時根本沒有人來拜佛上香，更別提收些香油錢了。我們甚至在山下開了塊菜地種植些蔬菜。一方面能自給自足，如果能有些剩余還可以換些口糧。偶爾有過路的商旅投宿在廟里，富裕點的會給點碎銀子。老住持都會把它們一點一點的攢起來，湊夠幾兩銀子就去幾十里外的鎮(zhèn)上找工匠為廟里的佛像刷些金漆?！?p> “生活雖然十分清苦，但我們卻很滿足。因為我們誠心禮佛沒有雜念，內(nèi)心十分寧靜。
“但是有一天一個行走僧人掛單在廟里，他看過我們的生活條件后就和老住持商量，說他俗世的本家十分有錢，可以幫我們出資擴建廟宇改善生活環(huán)境?！?p> “本來出家人心中不應(yīng)該有貪念的，但老住持看我們過得實在太苦了，好多年輕點的師弟因為飯量大吃不飽臉上都有菜色。到了冬天沒有碳取暖所有人的手腳上都有凍瘡，所以他動心了。在考慮了一夜后，他同意了那行走僧的建議?！?p> “轉(zhuǎn)過年大批的工匠就上山了，隨行來的還有一個師爺，帶了幾百個苦力和上千車的材料。當時我們都驚呆了，傻傻的問這得蓋多少間禪房啊！那師爺只是笑笑說這只是先期一部分而已?！?p> “果然，隨后的三年里又有大批的人員和材料運到，最高峰的時候同時有上千人在工地上。大車從山頂排到山腳，帶來的糧食堆成了小山，連下雨了都懶得收，變質(zhì)了就再換一批，絲毫不心疼。”
“同時一些商家也嗅到了商機，開始進駐山下的小村子。飯莊、商鋪成倍的增長了起來。原來的小山村幾乎幾夜之間就變成了小鎮(zhèn)，而且還在不斷擴大著。”
“當時我們心里有些沾沾自喜，終于不用為生活發(fā)愁了！我們可以全心禮佛了！”
“但是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句話真對??！沒過多久他們就提出了要求，讓我們搬出山頂?shù)缴窖鼇?，他們要在山頂建一些私人的佛堂。我們一想也可以理解，好多有錢人家也有誠心向佛的人，想找個清靜之地清修也無可厚非。再說人家在上腰處建了座宏偉的主殿、分殿若干、禪房幾百座，條件跟原來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所以沒多考慮就答應(yīng)了?！?p> “于是他們開始了山頂?shù)男藿üこ?，而且還派了大批人手封鎖了現(xiàn)場，連我們都不讓進，說是有些貴重物品怕丟失。我們想，畢竟是私人的東西不看就不看吧！倒也相安無事。直到有個師弟年輕好奇，做完晚課溜了上去被抓住打斷了雙腿，我們才第一次和他們起了沖突?！?p> “據(jù)那個師弟說，他們在山頂挖了個很大的地牢，看規(guī)模起碼能容納上千人。于是住持前去理論，為什么打傷他的弟子？為什么廟里要修建那么大的牢房？可是以前總是笑瞇瞇的師爺卻露出了兇惡的嘴臉，不但誣陷那個師弟偷了他的東西，還威脅說不該管的事不要管，不該看的事不要看，即便不小心看到的事情也不能說出去。還說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我們，只要我們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就好了，要不然就讓我們?nèi)w消失！迫于他兇神惡煞般的威脅，我們妥協(xié)了。我們只是一些不諳世事的和尚，拿什么與人家斗。于是在補償了師弟一筆湯藥錢后我們?nèi)塘讼聛??！?p> “以后的日子倒也沒再發(fā)生沖突。在我們刻意的回避下，對方也不會來找麻煩。那師爺又恢復(fù)到成天笑呵呵的樣子，對我們每個人都很客氣，就好像那天的事沒發(fā)生一般。我們心里的石頭也慢慢放下了，認為那只是個偶然事件，依然每天重復(fù)著我們單調(diào)而又充實的生活。”
“就這樣三年的時間過去了，所有的工程都結(jié)束了?？粗蹅デf嚴的寺廟我們心里都很激動！那師爺還特意帶我們參觀了山頂?shù)慕ㄖ?，的確十分的奢華?？墒俏覀円稽c也沒看出地牢的影子，當然也沒人傻傻的去問?！?p> “師爺說這個地方還算是私人的地方，暫時還要封閉著。我們也沒有什么不同意見，畢竟是人家出錢出力修建的。然后他又提出，寺廟擴大了，但是廟里的僧人太少了。他會負責(zé)招募一些僧人加入，而且人多了需要專門的人員來管理，所以要邀請一位有德高僧擔(dān)任廟祝，配合著住持將感業(yè)寺發(fā)揚光大。他的一番話說得我們熱血沸騰，每個師兄弟都向往著美好的未來。對于管理方面我們的確沒有經(jīng)驗，就全聽他的安排?！?p> “于是，在以后的半年里陸續(xù)有三百多僧人來到了寺內(nèi)。雖然有些良莠不齊，但都是佛祖的弟子倒也能相處的融洽?！?p> “可是當了空和尚來到感業(yè)寺后一切都變了。長得慈眉善目的他卻帶了三十幾個兇神惡煞的僧兵。那些人我們這些老和尚一眼就能看出只是些剛剃了頭，穿了套僧衣的惡徒。了空來的當天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將一個迎接他遲到的師弟重打了二十棍，還說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他要配合老主持管理好感業(yè)寺。其實從頭到尾他哪里詢問過老主持的意見！”
往后的日子里，我們這些人人人自危，怕不小心犯在他手里。但出奇的是，他來了以后就住在山頂，并不經(jīng)常露面，連帶他帶來的假僧兵也駐守在那里，并不與我們交流?？墒怯锌词厣介T的弟子反應(yīng)，這群人經(jīng)常入夜時分就出去，天亮之前才回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不過經(jīng)常有幾個會喝得醉醺醺的，應(yīng)該是沒干什么好事?！?p> “老住持去詢問，卻被斥責(zé)了一頓，并被警告說讓他管好自己份內(nèi)的事其他的不要管免得惹禍上身。”
“半個月后他們變本加厲，居然帶了女人回來。主持再也忍不了了，大為光火找到他大吵了一次，說他玷污了佛門清凈之地，要求他們離開感業(yè)寺。當時他并沒有發(fā)火，只是說給他一些時間考慮?？墒菦]過幾天老主持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而了空則對外宣稱老住持云游四方去了，將住持之位傳給了他?？墒俏覀冞@些師兄弟卻心知肚明，老住持從小在寺里長大，最遠的地方只去過二十里外的鎮(zhèn)上，這么可能突然去云游！再說即便離開了，怎么能不和我們這些老弟子打招呼！一定是被那賊了空害死了！”
說到這空靜和尚泣不成聲，顯然和老主持感情深厚。
“怎么沒有報官？”小小問。
“怎么報官？在這里了空一手遮天，我們根本沒有證據(jù)?！?p> “那你們?yōu)槭裁床浑x開？”云端又問。
“幾個年輕的師弟離開了，但我們幾個老的從小在這生活，不知道應(yīng)該去哪。再說不能讓老住持死的不明不白，我們要收集證據(jù)幫老住持報仇！”
“了空接任住持之位沒多久，就找人到處造勢說他是佛主轉(zhuǎn)世。可來往三界降妖除魔，更可醫(yī)治百病普度眾生。又找了一些人到處現(xiàn)身說法為他證明。慢慢的他的名氣打響了，特別是當幾個當?shù)毓賳T站出來為他鼓吹后，這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開始相信了，并頻繁的過來拜神求佛?！?p> “了空也當眾展示了他除魔衛(wèi)道治病救人的本領(lǐng)。當時不光是村民，連我們都被他虎得一愣一愣的。后來在和幾個有見識的云游僧人交流中我們才知道，那只是一些障眼法和江湖伎倆?！?p> “比如斬妖的符紙和器具上都涂了特殊的藥物，相溶后就會顯示底影和鮮紅的液體，就像鮮血一樣。至于為人發(fā)功治療，病人感覺有熱氣從身體進入，其實是他掌心抹了紅磷，摩擦后自然變熱。。。。。。?！?p> “可是村民們不懂?。∮钟腥送纯蘖魈榭念^作揖的說被他治好了。于是也都信了。然后他也懂得招數(shù)用多了必然有紕漏的道理，不再隨便為人診治，只是每月初五才有一次，還會有人數(shù)限制。而且每次安排的都是自己人，當那些人裝作病入膏肓被抬進來而后又歡天喜地的走出去，在場的百姓不得不信。于是佛主轉(zhuǎn)世的美名就坐實了?！?p> “當他的信徒越來越多的時候，他又宣揚說，佛主座下缺少數(shù)名神女。十八歲以下的少女如有慧根被選中后修行數(shù)載后可不入輪回，消除往世罪業(yè)，兵解成仙歸于佛主座下。并會給家人帶來世代安康。于是一些被蒙蔽了雙眼的百姓爭搶著將自己的女兒送來?！?p> “可是據(jù)我們了解，除了極少數(shù)被送給了達官貴人為奴為婢外，大部分少女被賣到了各大州縣的青樓。后來有一家女子在蘇州妓院被家人認了出來，那家人趕過來大鬧了一場。然后一大家子就從此失蹤，估計是糟了了空等人的毒手。可是事情還是傳揚出去了，了空不得不停止了招收神女?！?p> “但是這惡魔只是蟄伏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就又開始為惡了，這次他的做法更加傷天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