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入座。
餐桌上一份份精美的食盒打開，里邊精致卻沒什么溫度的手握壽司呈現(xiàn)眼前。
這是曾小云第一次跟前婆婆一起吃飯，什么也不敢動，只能把余光照在旁邊的宋柯然身上，想著依樣畫葫蘆總是沒有錯的。
“開動吧?！遍L輩發(fā)話，宋柯然微微點頭，等母親大人拿起筷子自己再拿起，曾小云跟著照做，最后才輪到念念。
只是拿筷子的這一輪動作，曾小云感覺到宋家大戶人家的做派是如此嚴(yán)謹(jǐn)。她不由地在心里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樣的話宋媽媽也一定遵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不會問她什么以至于答不上來。
沒想到曾小云想錯了。
慶幸的念頭剛飄過，就聽到對面宋媽媽開口：“關(guān)于讓你辭職的事情，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曾小云倏地抬眸。
宋媽媽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清冷又有神地盯著她瞅。
曾小云語塞，作為沒有這七年記憶的她來說，是新資訊——前婆婆希望她辭職？
“媽。不是食不言寢不語嗎？”宋柯然遞到嘴邊的炙貝蝦壽司微頓，重新放下。
“是食不言寢不語。”宋媽媽帶了一眼自己兒子，重新看向曾小云，“可除了難得一次吃飯可以見到你們兩個，我去哪里找其他機會跟你們說上話？”
她看似在陳述事實的口吻，但平靜的語氣里聽得出幾絲不滿的抱怨。
曾小云把嘴里冷了的米飯咽下去，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這時念念把筷子放下來，說：“奶奶，我吃好了?！?p> 宋媽媽臉上稍顯柔和地點頭：“你的飯后甜點在琉璃臺上，拿上去花園里玩會兒?！?p> “好的，奶奶?！蹦钅盥犜挼靥乱巫樱蒙闲男哪钅钕氤缘牡案馀艹鋈チ?。
桌上的氣氛越發(fā)壓抑起來。
宋媽媽等著曾小云的回答，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
食盒里還有大半的壽司也成了對話里的擺設(shè)。
曾小云：“我……”
“她是不會辭職的?！闭f完這話，宋柯然重新夾起剛才的壽司放進嘴里。
兩個女人的目光同時交匯于他。
宋柯然扭頭看向曾小云，目光平靜又充滿力量。
那一刻，曾小云的不安突然有了底氣。
他是支持她的，他是站在她這邊的。
盡管他心里有了別人，跟她離婚了。
“是這樣嗎？”宋媽媽向她確認(rèn)，曾小云回神看向前婆婆，緩緩點頭，“是……”
“是的，媽，我不會辭職。我熱愛我的事業(yè)，我還有擁有夢想的團隊，我不能就這么撒手不干了?！痹≡朴X得上一個“是”說的不夠堅定，又堅定地重復(fù)自己的想法。
這種勇敢表達的感覺，真好，無比相似的上一次還是拒絕喬志成的時候。
原來這就是做自己的感覺。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宋媽媽滿意，她也沒有太意外，而是點頭道：“既然如此，宋柯然，你盡快和安娜小姐結(jié)婚吧。我來挑日子，你們準(zhǔn)備起來?！?p> 曾小云：“……”
是了，他們兩個人離婚消息沒有對外公布，身為宋柯然的母親大概是瞞不了的。
宋柯然聞言眉頭皺起。
這回宋媽媽不等他開口，先發(fā)制人：“怎么？念念的親生媽媽不愿意放下她那份半溫不火的事業(yè)照顧兒子，我這個當(dāng)奶奶的不能請一個更適合更有時間的女主人來照顧孫子了？你們兩個人都不著家，誰來照顧念念？你和安娜談了這么久，各方面都很合適，更進一步的結(jié)婚理所應(yīng)當(dāng)。你想要反對嗎？”
宋柯然：“我……”
曾小云一把握住他的手，搶先說：“媽，我有跟柯然復(fù)婚的意思?！?p> 這回手比腦子動的更快一些，她上揚嘴角，解救自我于水火之中。
好不容易接受了跟宋柯然的事實婚姻，和有念念這么一個兒子……她才要為了念念試圖跟宋柯然復(fù)婚，即便被宋柯然給拒了，但也不能轉(zhuǎn)頭前夫就真的娶了小三去了！
別的不說，讓自己的孩子叫別人媽媽這件事，怎么想怎么虧。
在還沒想好有什么更妥帖的方案之前，不能讓事情往不可逆轉(zhuǎn)的方向發(fā)展！
曾小云語出驚人，宋媽媽愣住了。
宋柯然也愣住了。
半晌，宋媽媽哼笑：“我沒聽錯吧？你要復(fù)婚？”
話都說出去了，曾小云自然要擔(dān)到底：“對。不管之前我和柯然誰對誰錯，我是真的想給念念一個完整的家。我跟柯然提過的，他還在考慮中。媽，我希望您能給我們一個機會?！?p> 宋媽媽神情波瀾不驚，藏著一片深海的眼睛微微瞇起一條線，笑意越發(fā)明顯，像是聽了一個笑話：“所謂的機會是要有所改變，才會不枉費機會。剛才你說你不會辭掉工作，我雖然失望但尊重你的選擇。因為作為你的前婆婆我沒有資格要求你什么。但如果你要跟柯然復(fù)婚，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p> 曾小云抿唇。
“你說柯然還在考慮。我想他也一定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沒有給出明確答案?！彼螊寢屛⑽櫭迹言捳f的更直白一些，“浪費時間糾結(jié)于沒有改變的結(jié)果，無異于是浪費生命。小云，你根本不愛柯然也不愛念念?！?p> 曾小云不得不承認(rèn)，前婆婆的最后一句話，很有殺傷力。
就好像是一支利箭，一下子穿過層層偽裝，戳中她的要害。
愛？
一生只有一次的炙熱，給了喬志成，落得辜負(fù)的下場。
穿回到七年前，哪怕是有心接近宋柯然被他給吸引，也仍然不敢輕易說愛。
她此刻握緊宋柯然的手，說要復(fù)婚，也不過是不想讓他和安娜那么快就定下來。
出于私心，出于念念，卻和愛無關(guān)。
曾小云突然覺得自己很厚臉皮，試圖松開宋柯然。
他反握緊她的手，對宋媽媽說：“媽，我答應(yīng)你，我會盡量少加班，多抽點時間陪念念。最近公司里的新項目已經(jīng)告一個段落，不會那么忙了。小云也會盡量不加班照顧念念。念念是您的孫子，也是我們的兒子。”
宋柯然點到為止，示意宋媽媽不要過于操心。
“你這話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就糊弄我吧?！彼螊寢岆m然并不滿意這種沒有實質(zhì)性保證的話，但到底還是承著骨子里的教養(yǎng)在那兒端著，“從來都是這樣，你總護著她?！?p> 曾小云微怔，前婆婆似乎不小心透露了太多。
她看向右手邊的他。
他的手很大，很暖，堅定地將她十指緊握。
他總是護著她嗎……七年前，初相識的他，就是體貼為他人著想的性子。
所以他對她是感情未了還是念在她是念念媽媽的份上呢？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曾小云對自己說：曾小云，你有些貪心了。
前婆婆沒有留下來過夜，吃完飯跟宋柯然去書房聊了一會兒后就離開了。
曾小云陪著念念在花園里數(shù)螞蟻數(shù)到兒子睡著，把念念抱回房間。
她回到客廳問宋柯然：“如果我沒有說要復(fù)婚，你是不是就會答應(yīng)你媽讓你跟安娜的結(jié)婚安排了？”
宋柯然把壽司盒疊起來，放到廚房的垃圾桶。
“不會。”
“為什么？”曾小云盯著他的背影，明明她提出復(fù)婚他拒絕了，也不可能是因為顧忌她才不跟安娜結(jié)婚。
“我不想讓念念誤會?！彼慰氯荒弥槐Х绒D(zhuǎn)身。
果然，還是因為孩子。
“也是，我想安娜小姐也不會在乎扯證這種流程，只要你足夠愛她就好了?！痹≡沏恍?，想起在廁所里那一張絕美的臉與世無爭的樣子，心里就跟倒了一盆仙人掌被扎的難受。
“你在乎嗎？”本來走向沙發(fā)這邊的宋柯然忽然就走到她的跟前，低聲問。
曾小云嚇了一跳抬頭，沙發(fā)那邊的落地?zé)?，折射著一片橙黃色的陰影，他五官分明的臉在陰影里越發(fā)立體。
宋柯然靠的很近，身上好聞的古龍水香蓋過了咖啡的香氣。
他的眼神溫柔中帶勾，勾的她心砰砰直跳。
理智告訴曾小云，他已經(jīng)是她的前夫，是別人的男人，但心里的不服氣還是讓她直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在乎?！痹≡圃诳吹剿挥行﹪樀降腻e愕，得意地乘勝追擊，“我以為我不在乎了，可我發(fā)現(xiàn)聽到你媽讓你跟安娜結(jié)婚，我心里不舒服了，即使我們已經(jīng)離婚，我還是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