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輔,真的捐納了七萬兩?”來宗道不等黃立極坐下就直接問道。
錢龍錫也盯著他,首輔認捐七萬,他們這些閣臣能逃得了嗎?
七萬兩,可不是小數(shù)字!
黃立極面無表情,徑直坐到他的椅子上,看著來宗道,道:“長河來氏世代為官,開枝散葉數(shù)百口人,你入仕三十多年,區(qū)區(qū)幾萬兩銀子拿不出來?”
說完,又看向錢龍錫,道:“錢家是江右大族,富甲一方,幾萬兩銀子,你就那么心疼嗎?”
來宗道與錢龍錫聞言,表情都十分難受,仿佛便秘一般。
好一陣子,來宗道才順了口氣,道:“元輔,國庫空虛,我等身為輔臣,自當(dāng)出力??刹粦?yīng)該是捐納銀子,而是要戮力同心,處理國政為要。今天我們拿幾萬,明日呢?后天呢?這不是長久之道啊……”
錢龍錫連忙跟上,道:“是啊元輔,再說了,錢家即便是世家大戶,可里里外外花錢的地方也不在少數(shù),現(xiàn)在災(zāi)情如火,田畝收成銳減,我等也是左支右絀,困難度日,數(shù)萬兩銀子,可不是隨手就能出的……”
黃立極哪里看不出兩人的意思,淡淡道:“我出我的,你們出不出在你們自己,又沒有人逼你們?!?p> 來宗道見黃立極一推二六五,心里有怒氣,道:“元輔,您不事先商量一下就這么做,可知道,會得罪朝野多少人?”
首輔認捐七萬兩,下面即便不能超過這個數(shù),可總得出吧?
梯階而下,六部尚書至少得一兩萬,侍郎七八千,郎中,員外郎這些,是不是得四五千?
這么多人被迫出這么多銀子,不得將黃立極恨死!
黃立極面無表情,道:“我還是那句話,沒人逼你們,你們自行決定。”
來宗道一口怒氣堵在胸口,忍不住的怒聲道:“你都捐了,我們能不捐嗎?”
黃立極拿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
錢龍錫見黃立極始終油鹽不進,也有些怒火,道:“元輔,你就不擔(dān)心,就你一人捐,其他人都不捐嗎?”
這樣,黃立極就被徹底孤立了起來,首輔之位,就坐不了多久了。
黃立極渾然不在意,道:“好了,沒事都去忙吧?!?p> 來宗道心里怒氣填胸,又拿黃立極沒有任何辦法,怒哼一聲,一甩袖子走了。
錢龍錫見狀,輕嘆了口氣,跟著離開。
黃立極對于兩人言行完全不受影響,拿過一道奏本,就開始看起來。
他并沒有說他捐的是五萬,更沒有提及魏忠賢‘三千萬兩’的事。
來宗道班房。
來宗道陰沉著臉,坐在椅子上,道:“你說怎么辦?”
錢龍錫看著他的表情,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上,走過來,擰著眉,思索著道:“元輔出七萬,我們少說得三五萬兩,我家里未必肯答應(yīng)出,真要出了,怕是會得罪不少人。”
來宗道一臉難看,道:“我擔(dān)心的是,一旦開這個口子,陛下會時不時要我們捐銀,我們非傾家蕩產(chǎn)不可?!?p> 錢龍錫臉色微變,道:“確實,不能開這個口子。但是,我們能怎么辦?元輔都捐納了,我們?nèi)羰遣痪?,怕是陛下那邊交代不過去?!?p> 來宗道雙眼有些冷漠,壓低聲音道:“黃立極捐,是他一個人的事,若是我們都不捐,法不責(zé)眾,陛下總不能將氣撒在我們所有人頭上吧?”
錢龍錫怔了下,神色有些遲疑,走近一點,道:“我們能說動其他人?”
來宗道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有幾個人愿意捐?”
錢龍錫想了想,覺得也是,道:“好。那我們晚上找他們聊一聊,只要絕大部分不捐,那就沒事了。”
來宗道心里仔細推敲一番,道:“基本沒有問題!”
錢龍錫見他這么自信,自然也反對。
誰想將手里的真金白銀,獻給朝廷?
來宗道與錢龍錫這邊密謀,不遠處一間值房,崔呈秀在里面是坐立不安。
他身前的小吏在他跟前,低聲道:“曹于汴,王永光的案子,元輔已經(jīng)呈報了陛下,翻案是肯定了。都察院那邊還拿了我們兩個人,目前他們還沒開口。最為關(guān)鍵的是李邦華,小人知道這個人,行事向來板正,在神宗朝一道奏本就能引的朝野震動,他要是報復(fù),怕是會有無數(shù)人跟風(fēng)彈劾閣老……”
李邦華是言官出身,‘國本之爭’最有力的筆桿子之一,這么多年下來,不知道多少人看著他,他要是上書彈劾崔呈秀,加上現(xiàn)在的特殊的大環(huán)境,真的可能會是從者云集,風(fēng)起云涌!
那種情形之下,崔呈秀絕無輕易脫身的可能!
崔呈秀想想就頭皮發(fā)麻,心里膽寒,猛的站起來,雙眼通紅的道:“干爹現(xiàn)在在干什么?”
小吏一怔,陡然醒悟,道:“小人剛才來的時候,聽說是陛下親自將魏太監(jiān)送出宮,現(xiàn)在應(yīng)該回私宅了?!?p> 崔呈秀繃著臉,心里左思右想,道:“這里你看著,我出去一趟?!?p> 小吏知道他要干什么,連忙應(yīng)著。
崔呈秀沒有多說什么,沉著一口氣,急匆匆出了內(nèi)閣,出了宮,直奔魏忠賢的私宅。
這短短三年,他對付了太多人,現(xiàn)在這些人慢慢復(fù)起,對他來說,是巨大的威脅!
現(xiàn)在,能保他的,只有魏忠賢!
與此同時,魏忠賢已經(jīng)回到了私宅。
在路上他已經(jīng)命人傳話,他到的時候,他后宅的密室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坐了二十多人。
魏良卿,魏希莊,魏希孟,魏??椎茸又?,孫子輩都在,還有他的外甥傅應(yīng)星,姻親周元桐,外加就是客氏的兒子侯國興等人,坐滿了屋子。
魏忠賢一進來,魏良卿連忙站起來,一臉沉重色道:“叔父?”
其他人也都站起來,目光都在魏忠賢身上。
這么急召集他們到密室,必然發(fā)生了嚴重的事情!
他們都是魏忠賢最為親近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dāng)然,他們的榮華富貴,都是因為魏忠賢而來,三五年前,他們都在底層掙扎,現(xiàn)在一個個爵位加身,位居人上,豪門高宅,榮華富貴。
魏忠賢驢長大臉前所未有的嚴肅色,徑直在他的主位上坐下,掃過一群人,堅聲又冷漠的道:“廢話我不多說了,國庫空虛,皇爺十分愁苦,我要為皇爺捐銀。我出兩百萬,你們認個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