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茨事件10：父慈子孝
一段時間后。
恩佩斯城堡內，一處裝飾奢華的房間內。
派德端坐在一張形狀類似沙發(fā)的獸皮長椅上。
面前壁爐內熊熊燃燒的火焰，將昏黃火光照在了他那失去焦距的眼瞳上。
映出了思慮重重。
這次因為皮克來訪，而定下的初步合作雛形。
對他而言，還有些地方需要好好思量。
并且他還得提前，為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動蕩做出準備。
例如，拉泰敗落，亦或者是伊斯特萬起兵失敗。
無論是哪種情況，派德都得好好控制住局勢，避免戰(zhàn)火燒到恩古斯家族下的卡茨境內。
“咚咚！”
叩擊聲忽然從身后傳來，派德擰眉轉身。
他記得他已經(jīng)吩咐過了，讓外面的女侍不要進來打擾他，怎么還會有人來敲門？
“誰？！”
察覺到回應聲內的隱約怒意，門外的敲門者頓時有些慌張的回應道：
“大.......大人。是我，杰洛克。莫德少爺聽侍從說，您一直沒有吃晚飯，就讓我給您送鹿肉來了?！?p> “這鹿肉是少爺打回來的，新鮮的很?！?p> ‘莫德？鹿肉？’
派德眉頭稍松，繼而淡聲道：“進來吧?！?p> “是?！?p> 杰洛克恭聲回應后，便推開了門扉。
身后還跟著一位雙手托著大木盤的女侍。
她迅敏的跨過短短的距離，來到了長椅旁。
將大木盤內的三個盤子，放在了派德左手處的方桌上。
“莫德少爺聽佛羅修說您今晚不參與晚宴，有些擔心您的身體，就讓我將食物給您端上來了。”
杰洛克躬身立在派德右側，負手低聲解釋著自己貿然前來的理由。
“他倒是有心了，反倒是你，什么時候從布拉格回來的？”
派德視線停留在了左側的三個木盤上，盤子倒不全是鹿肉。
首盤里裝的是清澈的淺水，次盤則放著一條干毛巾。
只有末盤內，才盛滿了鹿肉。
油光滿滿的鹿肉上，還能看見黑胡椒等昂貴的香料。
“今天下午就回來了，不過聽他們說您在接待使者，就沒貿然過去匯報。”
“對了，這是布拉格的那位要我?guī)Щ貋淼模彩且驗檫@個，我才匆匆趕回恩佩斯?！?p> 杰洛克從懷中取出一副印著完好火漆的信封，遞交給了派德。
然后抬手用衣袖拭去額頭的汗水。
同時閃爍著思索的眼眸，也定在了壁爐內躍動的火焰上。
盡管他離壁爐有一段距離，但還是有些耐不住熱意。
畢竟眼下的時節(jié)可是夏季。
縱然是入夜，周身的氣溫也一直保持在讓人難耐的程度上。
可就是這樣的氣候，領主派德卻坐在壁爐前，一點都看不出絲毫難受。
‘派德大人，終究也到了歸去的時候了么.........’
旁地里的派德，絲毫不清楚自家管家的心緒。
他急匆匆的接過信封，確認了火漆的形狀是一對交叉的長劍后，便低聲呢喃著：
“看來那位君主真的打算大鬧一場了?！?p> 火漆的形狀是他與布拉格貴族的約定。
不同事件使用不同圖案的火漆，這樣能在人開啟信封前就有所準備。
而交叉雙劍，正是戰(zhàn)爭的專用圖案。
這也側面印證了皮克所說的，并非妄言。
“好了，你下去吧?！?p> 派德并沒有直接拆開信封，而是將信封放置身旁。
因為他并不確定自己看完信封內容后，還有沒有那個閑心去吃飯，這鹿肉可是他二子特意準備的。
“是?！苯苈蹇斯硪欢Y，緩緩退出了房間。
至于帶來的那個女侍，將會留在房間內服侍派德進餐。
畢竟派德可是卡茨的唯一的領主，不可能做出自己動手進餐，這樣的粗魯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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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后。
女侍收拾走了殘羹碗碟，離開了屋子。
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卻多了一個身姿挺拔，抱著一本厚重書籍的男子。
抬起環(huán)抱住書的純黑色的衣衫袖口處，更是繡有恩古斯家族的徽章圖案。
他正是卡茨大管家，佛洛修。
“讓你復查的，查的怎么樣了。”
派德用絲質手帕拭去了嘴角的殘余汁液，然后手帕捏在掌心，等待著身后管家的回應。
“無論是人員、武備以及金庫，都已經(jīng)查清楚了?！?p> 佛洛修低聲回應著。
“講講吧，咳咳?！?p> 許是先前被黑胡椒的味道刺激到了咽喉，派德不過講了一句，就開始低聲咳嗽了兩下。
“人員方面，現(xiàn)卡茨拋除必要的留手衛(wèi)兵外，在一場戰(zhàn)爭中，大致能拿出三十七人的隊伍?！?p> “如果在加上軍士長那邊，能有個四十五人?！?p> “咳咳，只有四十五？”
派德側身看向了佛洛修，神情中有著明顯的不滿，或者是疑惑。
后者面浮無奈，點頭道：“是只有四十五。在過往與拉泰的戰(zhàn)爭中，恩古斯家族的損失太大了。”
“在加上前幾年才還完的議會罰款........”
“只能說，即使這幾年您有下令招募衛(wèi)兵?！?p> “還設法從盜匪中挑選愿意為卡茨效力的盜匪。也只能堪堪恢復到這個數(shù)目?！?p> “不過，除了在冊的士卒外，卡茨還有不少的外圍附庸。”
“這方面的人數(shù)，有三十人左右。但戰(zhàn)斗力與武備，遠遠不及現(xiàn)役的士卒。”
“那些附庸除了拿來當炮灰，或掠奪村落外，還能有什么用處？”
“正面戰(zhàn)場根本指望不上他們?？瓤取！?p> 派德說完，抬手用手帕捂著嘴，悶咳了幾聲，繼而道：
“不過，倒是可以用他們，來摸清楚那位匈牙利貴族的計劃?！?p> “大人，您說那位伊斯特萬對他的君主，真的有那么忠心嗎？”
“即使有著支援，也不該如此的下血本。近二百的軍力，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p> 佛洛修抱著厚重書籍，低聲詢問道。
“呵呵，佛洛修，這你就想岔了?！?p> “且不論這位匈牙利貴族，是否真的有這般軍事力量。”
“單從收獲來看，他下的血本，可不見得沒有回報?！?p> “這怎么說？他的君主還能為其報銷軍費不成？”佛洛修愕然問道。
“軍費不好說，但或許有更珍貴的?！?p> “那位匈牙利的君主，在布拉格的聲音可是不小?！?p> “在加上他麾下的精銳，如今即使是貴族議會，也對其有些無能為力了。”
派德將拆分過的信紙取出，重新閱覽了一遍，繼而目露冷笑道：
“在這樣的局面下，若是他伊斯特萬能將收容了拉德季的卡蓬家族掃滅。”
“在明面投入西格蒙斯麾下，為其增添話語權的話?！?p> “那么你覺得，失去領主統(tǒng)治的拉泰封地，在經(jīng)由貴族會議公正后，會落到誰手里？”
“落在誰手里？那自然是身為獲勝者的伊斯特萬了?！?p> 佛洛修有些慌張道：“大人，要真是這樣，屆時卡茨可就麻煩了?！?p> “所以，恩古斯家族參與的力度，還得多多考量啊?！?p> 派德輕嘆口氣，旋即散去了對未來的擔憂。
轉而詢問起眼下的問題之一：“這個就先不管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再說說武備方面吧。”
“武備方面十分充足，我先前去清點過了，各式武器足夠準備二百來人的隊伍?！?p> “鎖子甲也能裝備個一百多人，不過鱗甲盔甲由于卡茨沒有足夠能力的鐵匠?！?p> “所以有些難以打造，庫存只有二十七副?！?p> 佛洛修打開了手中的厚重書籍，仔細游覽后，給出了一個大致的數(shù)目。
“武備數(shù)目多出現(xiàn)有軍力兩倍多，算是夠用了。金庫呢？”
派德對于這樣的情況并不意外。
卡茨領土本就盛產(chǎn)鐵礦，能有這樣的數(shù)目并不稀奇。
“金.....金庫?！?p> 佛洛修翻過書頁的指尖，僵在了半空方面。
他沉默好一會后，方才吞吞吐吐道：“這...這方面，就有些不夠......應該說窘迫了?！?p> “怎么回事？我記得金庫的收項不少吧？”
派德盯著眼前這個自幼就服侍他，直到現(xiàn)在的管家。
眼中不由得騰起一抹疑惑：“就算是交了貴族議會的罰款，也不該說窘迫吧？”
“是不少，這幾年卡茨在鐵礦上收益頗豐，設立在各地的酒館，也從盜匪傾銷臟物中獲利不少?！?p> “農(nóng)戶交的糧賣出，也是一筆大錢。再加上那些有意洗白的盜匪，上繳的罰金?！?p> “卡茨這幾年是有大筆的收入。但......還是窘迫?！?p> 說道這里，佛洛修低下了頭，額角浮現(xiàn)細密的汗珠。
也不知道是被壁爐烤的，還是因為派德逐漸陰沉下去的臉色。
“佛洛修，你跟了我這么多年，從來就沒有出過錯誤，所以我相信你。”
“現(xiàn)在，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派德沉著臉，眼眸內的陰郁仿佛要滴出水來。
“近日，杰洛克從金庫里支走了近四百格羅申?！?p> “為莫德少爺買了一把布拉格制弓大師，制作的戰(zhàn)弓.........”
佛洛修只說了這一句，就沉默不出聲了。
可話里的意思，卻是十分明顯。
“莫德.......”派德深口氣，繼而問道“不是只有這一次？”
“不是，賬目上有很多?！狈鹇逍薜吐暬氐?。
“..............該死?？瓤?咳.......”
派德只覺的心中堵了一口郁氣，原本極力壓制的咳嗽最終還是在手帕內釋放了。
并且沒有咳兩聲就止住，而是咳到了自己彎腰下俯的地步。
“大人！您還好嗎！”
佛洛修面色陡然變白。
如果派德只是咳嗽兩聲的話，他倒不用如此。
可偏偏就在派德放下手的那一瞬，他瞥見了手帕上，那一抹觸目驚心的紅色。
派德盯著手帕上的熟悉血跡，眼里沒有一絲慌張。
只是漠然道：“無妨，舊傷而已?！?p> “但這...我去叫牧師！”
佛洛修臉色連連變化，待到他定下心神后，立馬就想跑去請牧師。
“不用，回來！”
派德語尾音拔高的呵斥聲，令佛洛修止住了步伐。
后者有些不知所措道：“可是.......”
“佛洛修，閉嘴。忘記你剛剛看見的所有?！?p> 不等佛洛修說完，派德就揮手打斷了。
繼而道“現(xiàn)在，你給我說說莫茨那邊到底什么情況。”
“這.....是?！?p> 佛洛修張了張嘴，勸阻的話語在多年服從培養(yǎng)出的慣性下，泯滅在了喉管中。
他理了理思緒，隨后道：“莫茨少爺在執(zhí)政廳做的很妥善?！?p> “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不少任職官，在私底下說.....要是莫茨少爺能繼任卡茨就好了?！?p> “不少是多少？”
“.......有一小半。”
“那叫不少？”
派德瞪了眼佛洛修，后者訕笑不語。
他無奈道：“算了，還有沒有其他的消息？”
“沒有了，莫茨少爺做事一向妥善?！?p> 佛洛修搖搖頭，但旋即他面上又爬上一抹猶豫道：“但......有一些小道消息，還沒完全確定是否確切?！?p> “講?！迸傻旅忌乙惶?，對這個所謂的小道消息來了興致。
“執(zhí)政廳有些官員私底下有過抱怨，說莫茨少爺做事太地道?！?p> “尤其是關于外圍那些武力附庸上，幾乎是親自去處理的。”
“而且......而且，莫茨少爺似乎與軍士長有不淺的交情?！?p> “................”
佛洛修語畢后，屋子內頓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無形的壓力自派德身上蔓延而出，挑起的眉梢掛著眼中騰起的火尖。
但這一切發(fā)怒的征兆，最后只化成了一句低嘆：
“如果他還活著，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
隨著低嘆聲響起，屋子內仿佛被凝固住的氣氛，又開始了流通。
原本連大氣都不敢喘的佛洛修，終于有勇氣問出一句：“您的意思是？”
“先放任吧。既然最優(yōu)秀的已經(jīng)死去了，我也無力在培養(yǎng)一個最合適的?！?p> “那么就用廝殺來決定卡茨的下一任吧?！?p> “只有這樣，恩古斯才有延續(xù)的機會?！?p> 派德起身離開長椅，走近窗臺推開了窗葉：“在拉泰或者伊斯特萬手中，延續(xù)下去的機會！”
盯著遠方暗色村落的眼眸內，涌動著無奈。
而隨后無奈又被騰起的一抹決然殺意所取代：
“但在那之前，我得先讓那個胖的跟匹格一樣的豬，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