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獎？”
張?zhí)鞄煴P坐點香，側(cè)目問道：“他想要什么？”
趕回天師府報信的周曉曉跪坐在一旁，回道：“朱師弟想帶顏師姐獨自上京，不跟陛下同行。”
周曉曉比朱杋入門早，輩分比朱杋高，自然能叫朱杋師弟。
“為何？”
“不知道欸，要不弟子再上去問問……”
“罷了，”張?zhí)鞄煋芘阃?，語氣疲憊：“青蓮不下山歷練一番，心境難靜，就依他們的吧。”
“好嘞?！?p> 周曉曉起身，正準備去傳話，卻見張?zhí)鞄熣辛苏惺郑骸跋茸?，急什么?！?p> “哦?！敝軙詴怨怨宰?。
“跟他說，人交給他了，就要照顧好，別讓她在外頭迷路了?！?p> “好的?！?p> “還有，山外人心險惡，世道混沌不堪，青蓮有修為在身，難免容易行差踏錯，讓朱杋看著點?！?p> “知道了?！?p> “再有，叫朱杋別動什么歪心思，怎么把人帶出去的，就怎么把人帶回來，別搞得缺胳膊少腿?！?p> “記住了?！?p> “唔……”
見老天師沉吟，周曉曉身子前傾，好奇問道：“還有什么要囑咐的嗎？”
張?zhí)鞄熼L嘆一聲：“委實是放心不下啊?！?p> “師姐修為高絕，不會有事的。”周曉曉想為老天師分憂。
“你不懂，你師姐欠的業(yè)債，都在等著她下山還呢?！?p> 回憶飄然而至，張正常瞇起重瞳，十年前的那場大雪猶在眼前。
那道消瘦修長的身形站在風雪中，牽著女孩穿過了無邊的業(yè)火。
張正常還記得，那人的頭發(fā)雜亂枯槁，皮膚慘白如錫紙，嘴唇泛著烏青，一對眼眸亮得直抵人心。
“照顧好她?！?p> 沙啞的聲音在張正常耳畔回蕩。
如此重托，由不得張正常不放在心上。他向來重諾，不為因果，只問本心。
……
……
“哈？老天師真這么說？”朱杋坐在水缸邊緣，一邊洗腳一邊問道。
“是嘞，你要是沒聽清楚，我可以再重復一遍，”周曉曉背著小包袱，站在水缸旁邊，一板一眼的把老天師的囑咐轉(zhuǎn)述了一遍，最后說道：“要是青蓮斷了條胳膊，貧道就扯斷你一條胳膊，少了腿，就用你的腿還，倘若丟了命，你躲皇宮里都沒用，貧道自會取你性命，誰來了都保不住你……老天師最后讓我這么轉(zhuǎn)述。”
“嘶……”
朱杋倒吸一口涼氣：“顏師姐該不會是老天師的私生女吧？”
“老天師都沒娶過妻，哪來的女兒?！敝軙詴哉f。
朱杋不滿的地扣腳，有能耐就昭告天下去，就說誰要是敢傷顏清瀲我老天師定斬不饒，逮著我欺負算什么能耐？我一個七品菜雞還能管得了她？
但想歸想，朱杋還是沒多說什么。
“行吧，幸苦你來回跑了，你先收拾東西隨陛下啟程吧，我們隨后就到。等到了京城，咱們再一塊去耍?！?p> 朱杋抬起雙腳，甩了甩水。
這口水缸也是他平日里累死累活挑滿的，臨走了，他怎么說也得洗清爽點再出發(fā)吧？想必一重門后的主持們不會介意的。
沒錯，他打算去京城走馬上任了。
正如孫慈義所說，要不是沒得選，他才不想一輩子當個逃犯，余生被錦衣衛(wèi)和斬緣人追捕，最后死在昭獄或者某個陰溝里……既然能當官，那干嘛不去？
豈不聞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我朱杋想走，路就在腳下！
朱杋覺得日子總算是好起來了。
更何況，如果李東風沒有騙他的話，洪武皇帝現(xiàn)在已然忘記了借尸還魂的事情，暫時把他當作了太子朱標。有這么一層身份在，整個大明誰敢動他？
“陛下還有口諭給你?！敝軙詴哉f。
“你見著陛下了？”
“沒有，一個穿著飛魚服的阿叔跟我說的?！?p> 朱杋問：“啥口諭？”
“陛下讓你回京不能摘面具，不能自稱朱標?！?p> 朱杋一愣：“還有呢？”
“還托我把文引和黃冊戶籍轉(zhuǎn)交給你。”
周曉曉從袖口里掏出了兩本冊子，遞了過去。
“沒說為啥？”朱杋隨手接過，翻開一看，文引是正一教出具的，黃冊上寫的是異籍，職業(yè)是正一教道士，隨行有一名女道童。他莫名有一種考編上岸的感覺。
“沒說，”周曉曉說：“只說要是被人認出來了，就把你關回龍虎山?！?p> 朱杋心說這是在搞什么??？費勁巴拉半天，那我不還是朱杋嗎？合著我表面上是朱杋，騙大家說朱標已經(jīng)死了；實際上我是朱標，騙老天爺說朱杋不存在；但事實上，我就是朱杋——老千層餅了是吧？
“陛下沒說要見我？”朱杋問。
他有點擔心會露餡。這些老頭一個個都鬼精鬼精的，他剛穿越過來那會，還沒開口呢，就被洪武帝看出不是朱標本人。
周曉曉搖頭。
隨后她問道：“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沒有我就要出發(fā)啦！”
看得出來，她對于此次下山格外期待。小妮子嘴上說著天下江湖以龍虎山為尊，沒什么精彩的，但身體倒是很誠實，早早就收拾好了行囊。
“去吧去吧?！?p> 朱杋松了口氣。
等周曉曉走后，他翻出了一件漿洗得發(fā)白的道袍。這衣服本來是他準備逃出去之后穿的，用來掩人耳目。
朱杋又跳進另一缸水，把身上搓洗干凈，換上了干凈的道袍，最后將面具掛在了腰帶上，感覺神清氣爽。
“舒服多了?！?p> 他不緊不慢走回了養(yǎng)心殿，打算去敲顏師姐的房門。
“好歹也算是把她帶出去了，應該不生我的氣了吧……”
朱杋手指還沒碰到門板呢，只聽吱呀一聲，門被拉開了。
顏清瀲站在門口，斜挎包袱，腰間佩劍，昂首挺胸，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哎等等，”朱杋急忙跟上，“你這是去哪？”
“當然是下山！”
“你怎么知道……”
朱杋話還沒說完，顏清瀲不耐煩的打斷道：“曉曉都跟我說了?！彼剡^頭，一拱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江湖路遠，你我各自珍重，再見！”
“不是等會，咱倆不一起走嗎？”朱杋問。
山下治安水平堪憂，他可不打算自己一個人走，得找個保鏢才行。
“我干嘛要跟你一起走？”顏清瀲反問。
“你是不是沒看文引？”朱杋說。
顏清瀲一愣，從包袱里翻出了文引。
【顏氏，無籍無戶，正一道士朱杋隨行道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