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仰洗完出來時,譚知夏早已離開。他擦著頭發(fā),在床邊坐下,目之所及,是雨中的女孩。
不知姓名,不知容貌,僅知她的悲傷。
這張照片,是他五年前游玩巴黎,在所住酒店的陽臺上無意拍下的。也是這張照片,讓他在攝影屆嶄露頭角。
那刻,周圍輝煌地建筑物,連同那一場瓢潑大雨,都沉睡在了女孩的哭聲中。
天地之間,唯她鮮活又渺小。
他雙手向后撐著身體,半仰躺姿勢,澄澈如光的視線,似擁抱起了女孩。
外間傳來的敲門聲,他起身開門,是封璟。他轉(zhuǎn)身回屋,在書桌前坐下,著手整理著上面的書。
封璟跟著走過去,倚靠在桌沿邊,隨手就抽出了煙:“我樓下找了一圈不見你人?!?p> 又湊近瞅了瞅他的臉,挨打地痕跡已然褪去。封璟幾分幸災(zāi)樂禍:“看來,韓爺爺對你還是舍不得下狠手。”
韓仰把整理好的幾本書拿起來,打算放到對面的書架上。從窗戶邊走過時,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對面漆黑地房屋,沉默如斯。
“不過,其實我覺得你娶譚知夏也挺好的。她雖說有些小毛病,但好歹比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地丫頭要好?!?p> 這丫頭,在他心底,特指許迦藍。
只要韓仰結(jié)了婚,她心思再不安分,又能如何?
她的傲嬌,還不至于讓她為了逃脫自己的掌控,隨便出去委身于年過半百的老頭。
不然,她這些年也不會苦心等著韓仰回來。
他深知,許迦藍的心高著,野著,比他還貪。
韓仰放好書回來,不悅地推開封璟:“要不給封少你?反正你女友多,也不介意多她這一個?!?p> “阿仰,你這話可就很渣了?!?p>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扣著后腦,銜著淡然地笑意看他:“不如你教教我?!?p> 封璟搖搖頭:“我可不敢。要是韓爺爺知道是我?guī)牧四?,怕是會打斷我的腿。?p>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你來真的?”
他眸光認真:“真的?!?p> 封璟知道他韓家家教嚴,不管是韓時,還是他,從未不曾亂交。讀書的時候,一向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每晚放學,定時定點回家。早戀這樣的事情,更不可能在他們身上發(fā)生。
過了叛逆年紀,想要學著放縱,只是他為讓譚家人知難而退的假象罷了。
但是,許迦藍喜歡的不就是他的潔身自好,一身清逸嗎?只要他,醉倒在了紅塵,霓虹璀璨間,映出他頹靡地風流。想來,她也就死了心。
封璟看著他,嚴肅謹慎:“要是韓爺爺問起來,你可別說是我?!?p> “知道?!?p> ***
晚上不及八點,譚知夏上樓來叫韓仰與封璟下去吃飯。她視線唯唯諾諾,像是偷竊地賊,一看他,臉便紅了。
這抹色彩,被封璟瞧見,玩味一笑。
餐桌的位置,是韓旭文安排好了的。譚知夏左手邊的空位本來是留給韓仰的。然而,封璟像是不知趣似的,莽撞地在她身邊坐下。這樣,韓仰就坐到了譚知夏的對面。
而她的右邊,是趙京航。
譚氏現(xiàn)任執(zhí)行總裁。
時年三十五歲,看著封璟與韓仰間心照不宣地默契,不過是在看小孩子把戲。
到了他這個歲數(shù),又是從底層爬起來的,很懂察言觀色。滿桌的人,唯他出身低微,雖說如今身份尚可,在他們面前,仍舊需要持一股謙遜。
他起身從李媽手中接過醒酒瓶,一一為他們斟上酒。這番態(tài)度,得了韓旭文的一番夸獎:“世慶,小趙這孩子不錯。你把譚氏交給他,想來以后不會差?!?p> 譚世慶笑呵呵:“往后還希望韓叔多提點提點?!?p> 韓旭文雙目擎著如鷹目般銳利地光打量過趙京航,對這話,默不作聲,招呼著大家不要客氣。說話之間,看了封荀鶴一眼,心神領(lǐng)會。
趙京航倒完酒,把醒酒瓶還給李媽,在位置上坐下。
韓仰注意到,他坐下時,身子特意往譚知夏的方向靠了靠,投來的目光,挑釁,警惕,還有絲絲怒然。
他平靜地轉(zhuǎn)眸,詢問舒玥:“大哥什么時候回來?”
“剛才打來電話,說是今晚上不回來了?!?p> 韓仰小聲問她:“聽說唐沁又在與他鬧分手?”
舒玥把一小塊骨頭放入骨碟中,三年來,她是不喜歡唐沁的小脾氣,但也沒直接說讓韓時分手的話。只是讓他好自為之。這人一旦娶回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她嘆息一聲,拿起旁邊的熱帕子擦擦手:“我倒希望她這次是誠心要跟你大哥分。別再來哭哭啼啼求和那一套?!?p> 韓仰笑著打趣,這要怪,也只能怪韓時心軟,放不下。
她說:“他的這根弦,總有斷的那一天?!?p> 與母親說話的時候,他總能感受到譚知夏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種直白且大膽地炙熱,多少失了大家閨秀地那份矜持。
這目光,與許迦藍的不同。
許迦藍的目光是一曲清幽地湖水,上面開出了朵朵粉白地小花,是與人同舟渡,攬過大江大河地心曠神怡。
她的目光,五顏六色,是從曖昧迷離場所散射出來的光,要把他裹腹殆盡,不留殘渣。
他坦然接收著她的眼神,無波無瀾,沒有面對許迦藍眼神時地心旌溢動,陡生欲望。
譚知夏端起紅酒,對著韓仰舉杯:“阿仰,下個月久石讓的音樂會,我那里剛好有票。我們一起去聽?”
她尾音故意提高繞長,勾勒幾分女子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