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突然一改剛才的卑微和謹(jǐn)慎,挺直了腰桿,不卑不亢地叫嚷道:“別蹬鼻子上臉,老子也不是好欺負(fù)的。”
陸游故作驚訝,戲謔道:“哦,那貧道倒是想看看你是有幾斤幾兩了?!?p> 這番話頓時讓林音有些騎虎難下。
打,還是不打?
陸游繼續(xù)施壓道:“你若是不想動手,那我就先來。”
林音眉頭一緊,連看美女的心情都蕩然無存,他握起拳頭,然后十分囂張的豎起大拇指在頸部輕輕慢慢的劃過。
“既然你誠心誠意的想死,那我就大發(fā)慈悲的成全你?!?p> 與此同時,一柄尺長的飛劍咻的一聲從林音袍袖里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陸游的要害。
本以為這次的偷襲會非常完美。
然后——
讓林音震驚錯愕的是,飛劍到了距離面前的中年道士身體五寸處就自己停下了,像是被什么力量禁錮,前進(jìn)不得。
“雕蟲小技,不過你這飛劍不錯,品質(zhì)不低啊?!?p> “回來!”
林音控制飛劍回到手上。
他目光警惕的看著中年道士,暗想這家伙實力也不俗,硬拼的話可能討不到好處。
回想起香園當(dāng)晚中年道士曾和阮瑀站在一起,想來他們肯定是認(rèn)識的,便把阮瑀搬了出來。
林音笑容燦爛道:“仙長認(rèn)識阮尚書吧,我跟他是朋友,咱們就別打了,以免傷了和氣?!?p> 陸游晃了晃手指,圍繞在林音四周的飛劍也回到了貌美女子的鞘中。
他順著林音鋪設(shè)的臺階往下走,明知故問道:“原來你是阮瑀的朋友,那我們還真是不打不相識啊。不知道道友怎么稱呼?”
編個假名字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何況香園詩會已經(jīng)讓他夠出名了,林音便如實答道:“林音。”
“看林道友一身打扮,也是我道門中人,不知道林道友師承何派?”
“無門無派,閑云野鶴自成風(fēng)流罷了?!?p> 林音老氣橫秋的笑了笑,此話一出,瞬間感覺自己逼格拉滿。
陸游嘴角悄無聲息的閃過一抹奸笑,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竟然主動向林音介紹起身邊玉雪冰清的女子。
“她叫司徒晴雪,我的師侄?!?p> 司徒晴雪深深的瞥了一眼陸游,不明其意。
陸游并未正視她,而是甩出兩袖清風(fēng),轉(zhuǎn)身趕路,邊走邊說道:“丫頭,該走了,再晚一會兒就趕不上晚飯了。”
司徒晴雪呆呆的“噢”了一聲。
緊接著,林音便看到司徒晴雪腳步輕盈的跟在陸游身后,每走一步,腳底都有陣紋擴(kuò)散,然后兩個人便從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這個離場方式太酷了,我下次也要用。
林音暗暗思索著——
回到小院,林音又看到了糯米。
她很準(zhǔn)時的踩著飯點過來。
林音被她可愛的樣子吸引到,一邊想著這個小丫頭怎么長得這么好看,一邊忍不住捏著她水潤潤的臉蛋。
姜靜薇被她捏得時不時發(fā)出“咿呀”聲。
直到聽到小丫頭肚子傳出的咕咕聲,他才想起來該做晚飯了。
廚房里,林音從缸里舀出一大碗面粉,摻水和面,表情專注又認(rèn)真。
昨天熬的大骨湯,一勺豬油,一把蔥花。
濃郁的鮮香頃刻間就飄滿整個小院。
頂著一副小孩的身體和皮囊,姜靜薇也顧不上優(yōu)雅,捧著一口碗樂此不疲的就吸溜起來,大口大口唆著面條。
一碗吃完,林音看著姜靜薇,問道:“感覺怎么樣?”
“好吃的,林音哥哥,我還要一碗?!苯o薇啄了啄腦袋,一只手捏緊筷子,一只手將連湯汁都沒剩下的碗遞出去。
林音回去又給他盛了一碗,然后疑惑道:“你大姐今天怎么沒和你一起來?”
“大姐臨時有事,去了別處?!?p> 林音輕輕點頭,目光又從碗里回落到“糯米”身上,關(guān)于為什么看不到身邊這個小丫頭的姓名和劣習(xí)的謎題仍未解開。
蘇琪白天跑去街邊的雜貨鋪買了幾本小說,在屋里看得廢寢忘食。
洗完碗,客廳里面就只有林音和“糯米”兩個人。
林音單手枕著腦袋,姜靜薇則眼巴巴的看著他。
突然,姜靜薇歪著個腦袋,問道:“林音哥哥,聽蘇琪姐姐說你是來秦國找人的,這個人是誰啊,對你很重要嗎?”
林音繞有深意的瞥了一眼“糯米”,避而不談的笑道:“小孩子不用知道。”
姜靜薇氣得鼓起嘴,“林音哥哥,我不是小孩子?!?p> 林音“呵”了一聲,“你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我就不是!”姜靜薇鼓起腮幫氣呼呼道:“林音哥哥,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p> “說了你也不會懂的,愛情這東西它不講道理?!绷忠襞ゎ^看向別處。
“愛情……?”
難道說你在這里還有喜歡的人?
姜靜薇木訥在那,眼神里充滿了疑惑,隨之而來蕩漾著的就是心溝里的一絲絲酸味。
“你,你有喜歡的人?”
“是?。 ?p> “她在這里嗎?”
“是?。 ?p> 林音也不知道為何,竟然很自然的回答了“糯米”的提問。
“這里的人,你喜歡她多久了?”
“很……”
突然,林音從“糯米”的語氣里聽到了一絲絲的哽咽,然后他猛的驚醒過來,心想一個小孩子怎么會問這些問題,自己又為什么要回答她的問題,便一個激靈把頭扭了回去,卻一眼看到“糯米”喪氣的轉(zhuǎn)身,背對著他。
“小丫頭,你沒事吧?”林音關(guān)心道。
姜靜薇一言不發(fā),兩只眼睛酸澀,全是紅色。
個子不高的她此刻卻健步如飛,跑出了小院。
林音全然沒有當(dāng)回事,腦海中孜孜不疲的夢囈著那個女孩,深思熟慮的自言自語道:“將來啊,你有求我必硬?!?p> 月明星稀,夜深人靜。
小院里蕩漾起了歌聲。
……
想問你看過一張照片
那個女孩笑得很甜很甜很甜
他們說你就住在青浦路的下面
他們說你已經(jīng)走的很遠(yuǎn)很遠(yuǎn)
……
正清殿里,氣氛嚴(yán)肅。
文景皇帝的貼身掌印太監(jiān),手里拖著浮塵,將一本本的冊子小心翼翼的遞給皇帝。
文景皇帝接過冊子,凝神細(xì)看。
看著看著,兩條眉毛就豎了起來,墨黑色的瞳孔里怒火在醞釀。
“事情一件也沒做好,要銀子倒是要得還挺勤快,先帝給朕留下的這些人是越來越不中用了?!蔽木盎实酃重?zé)道。
他掃了一眼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嚇的對方一個激靈匆忙俯身湊過來。
文景皇帝語氣沒有情感,“就沒有一件事情能讓朕開心的?”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沉吟片刻,淺聲道:“陛下,奴才這里倒是有一件,但是不知道您能不能高興得起來……”
“說!”文景皇帝揚眉道。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連忙回道:“新任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大人據(jù)悉已經(jīng)抵京,現(xiàn)在就等陛下降旨,便能立即入主欽天監(jiān)。”
“哦……可是祖庭山那位?”
“正是!”
文景皇帝緊鎖的眉頭,不自覺的舒展開。
欽天監(jiān)對于大秦皇朝的象征意義非常大,監(jiān)正之位按慣例每兩百年或者等新皇登基后都要換一位。
自文景皇帝登基至今,監(jiān)正之位就一直空懸。
而今終于落定,這預(yù)示著三教頂流道門對他這一任皇帝的支持,來者背景越大地位越高,這份支持代表的意義也自然越重。
“好事情??!”
“傳朕口諭!”
文景皇帝微微思量,語氣嚴(yán)肅:“冊封祖庭山陸游真人為我大秦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加封……大秦第一護(hù)法使頭銜?!?p> “……,奴才領(lǐng)命?!彼径Y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頓了頓,作揖退了出去。
————————
刑部。
有人假冒河伯公然擾亂皇都河道秩序的消息不脛而走。
閔哲也正在為這件事情頭疼。
他已經(jīng)當(dāng)著皇帝的面親口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會維護(hù)好京畿之地的治安,但沒想到立馬就有人跟他對著干。
而就在剛剛,仵作司試圖隱瞞的仵作勘驗記錄丟失案也被人抖了出來。
居然有人混進(jìn)了刑部行竊,這種事情還發(fā)生在他主持工作的時候,老臉都快兜不住了,被人扇得“啪啪”作響。
老子為官這么多年,手底下怎么還是一群飯桶……閔哲心想。
“去,把六扇司總捕頭給我叫來?!?p> 閔哲撫著額頭,若是再不作為他侍郎這把椅子就要讓賢了,六扇司是刑部最大的依仗,也是現(xiàn)在他能直接翻動的底牌。
————————
皇都河道上演了一波好戲,林音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阮府借機探聽阮瑀的虛實,想看看老家伙的反應(yīng)。
當(dāng)他不緊不慢出現(xiàn)在阮府門口時,只見阮府門口正停著一輛馬車,斷斷續(xù)續(xù)有總計十余名阮府的家丁奴仆從府里出來。
“喲,這不是林道長嗎?”有人認(rèn)出了林音。
林音感覺倍兒有面子,沖他笑問道:“你們老爺呢?”
那人忙答道:“老爺馬上出來,林道長您若有事不急可以在此稍等片刻?!?p> 林音疑惑道:“早朝時間早就過了,你們老爺現(xiàn)在要去哪?”
“這不是欽天監(jiān)新來的監(jiān)正大人上任了么,老爺急著去祝賀呢……”
家丁話才說了兩三句,就覺察到身后有人走來,一回頭立馬畢恭畢敬的后退到了邊上,并輕輕呼喊了一聲“老爺”。
“林音,你怎么來了?”阮瑀目光不自覺的上下打量起林音。
林音一臉凝重地問道:“昨天發(fā)生在皇都河道上的事情你都聽說了吧?”
阮瑀點點頭,“嗯,本來昨晚還準(zhǔn)備喊你過來商量一下的,見天色太晚就暫時放下了這件事?!彼讼铝忠舻氖滞螅^續(xù)道:“走走走,車上說,老夫順便帶你去認(rèn)識個人,道士見道士,有句話怎么說的?哦,對了,兩眼淚汪汪?!?p> 馬車緩緩駛動,向著欽天監(jiān)的方向走去。
欽天監(jiān),掛牌于一座層高十二的巍峨樓閣,在樓宇的最頂部便是聞名遐邇的摘星臺。
在皓鑭大陸,欽天監(jiān)還有一個別名叫“小白玉京”。
很容易就讓人聯(lián)想到了一首詩:“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p> 林音和阮瑀來到欽天監(jiān)門外時,門口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熱鬧,反而十分冷清,只有一個身著雪白長裙、背影婀娜的姑娘正彎著腰掃著地,不知道哪里來的風(fēng),吹著老槐樹下的葉子一片不落的,都自覺往她掃帚底下跑。
“姑娘!”阮瑀輕輕喊道。
“大人請回吧,師叔不見客?!?p> 女子柔美的聲音飄過來,她卻沒有遲遲沒有轉(zhuǎn)身。
阮瑀拱手言道:“老朽乃是當(dāng)朝兵部尚書,和監(jiān)正大人算是舊相識了,煩請姑娘通傳一聲。”
這時,拿著掃帚的女孩才悠悠然的轉(zhuǎn)過身來,明眸皓齒,卻帶著一絲傻氣,不解道:“兵部尚書是個啥?”
怎么是她?。?p> 林音看到司徒晴雪,內(nèi)心蕩漾起波瀾,但當(dāng)他再想起她剛剛二傻子似的提問,頓時就忍不住噗嗤一笑。
“哈哈哈,你好笨啊?!?p> 此話剛一落地,林音便感覺有一道銳利的目光盯著他,讓他感覺如芒在背。
他咕嚕咽了一口口水壓驚。
然后——
一陣怪風(fēng)吹來,他原地栽了個跟頭,屁股疼得嗷嗷叫。
“艸,你深井冰啊?!绷忠舸蠛?。
司徒晴雪神色清冷的白了一眼林音:“聒噪?!?p> 言罷,她將手很隨意的輕輕一揮,敞開的大門就嚴(yán)絲合縫的關(guān)上了。
林音見狀當(dāng)場來勁,直接忽略了阮瑀的存在。
他揉著屁股沖上前握拳狠砸了兩下門,然后叫囂道:“開門,此仇不報非君子,我也要打你屁股。”
“不開是吧,好,我要唱歌了?!?p> “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jìn)來。不開不開就不開,夫君沒回來,誰來也不開?!?p> ……
“我向往你的林蔭小路時,會在每個清晨和夜晚都為你掛滿白霜?!?p> ……
……
口干舌燥,林音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能讓他說得詞盡卻還無動于衷的人在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遇到。
他扭頭看向老眼昏澀的阮瑀,想找回點面子,說:“有些人表面上軟硬不吃,私下里吃硬的吃到嘴軟?!?p> 然后,他繞著彎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一道被光景映照之門,招手道:“前門擁擠的時候,我們應(yīng)該嘗試從后門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