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離婚

　　咯吱——

　　房門被緩緩?fù)崎_，奶奶平靜地走了進來。萬寧尷尬地站在門口，臉上笑容無比僵硬。

　　見此情形，方賢也是無奈。

　　他輕嘆一聲，緩解氣氛說道：“嚴老師，你先去忙吧。我會和奶奶好好說話的，不用擔(dān)心?！?p>　　萬寧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又朝坐在言慶床上的奶奶看去。

　　“行吧，我還要去教室看早讀。你們注意好情緒，不要吵架?！?p>　　等萬寧離開后，方賢上前關(guān)上了房門。他左手抓在門把上，沉默片刻后才回過頭來。

　　“奶奶，你大老遠跑學(xué)校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奶奶面無表情地回過頭，放下了肩上的挎包。看著方賢睡眼惺惺的模樣，她嘆了口氣。

　　“前兩天談完那一場，我?guī)缀鮾梢箾]睡了。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話要說清楚。”

　　說著，她打開了挎包。一張被卷起來的A4紙被拿了出來，癱在方賢的面前。

　　“離婚協(xié)議”

　　四個大字映入眼簾，方賢頓時腦子嗡嗡作響。他愣了一陣，才緩緩開口問道：“誰的？”

　　奶奶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窗外喃喃道：“方賢，你也長大了，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很多道理你也懂，就是不能把心思用在正路上。”

　　“你好好回想，這段時間。咱們經(jīng)常跟你姑姑相處，但是有多久沒有見過你姑父了？”

　　“姑父？”方賢眼神微微閃爍，默默道：“一年多了吧……他要跟姑姑離婚嗎？”

　　“沒錯，他鬧離婚一年多了。你也知道，爺爺走后他就不待見咱們家。十幾年來，他經(jīng)常跟你姑姑吵架。嫌咱們家這個情況，經(jīng)常干擾他們的生活?！?p>　　“尤其是你高二休學(xué)那年，你發(fā)了瘋的要寫小說。姑姑為你的事情操碎了心，結(jié)果你還常常不滿意。你知道你姑父對此有多不滿嗎，他的怨氣就是從那時開始爆發(fā)的?！?p>　　“現(xiàn)在一年多不回家，冷戰(zhàn)著要鬧離婚。原本沒有達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就是因為嫌棄咱們兩個累贅。他害怕以后繼續(xù)拖累他，所以想早早撇清關(guān)系。”

　　“這事鬧的你姑姑神經(jīng)壓力很大，你哥哥大學(xué)回來也不開心。我從來沒想到他會這樣，這人吶有時候就很自私?！?p>　　“想當(dāng)年，林冰那小子追你姑姑，可是下了不少苦工。他家離咱們的老房子，有十幾公里的路吶。他硬生生徒步過來，一天到晚來回的跑。當(dāng)時咱家老房子還在裝修，他跑上來在咱房頂上貼了一排的千紙鶴，討你姑姑歡心。”

　　“他當(dāng)時就是一個小中專生，而你姑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90年代大學(xué)生。他爹領(lǐng)著他來說情，三天兩頭的跑，那態(tài)度要多好有多好……”

　　聽著奶奶對姑父的形容，方賢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個嚴肅略微帶點深沉的男人竟然還有這樣一面。

　　“可是誰能想到，結(jié)婚后這小子就露出了真面目。那些不堪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你只需要知道他是個小人。他沒責(zé)任心，還好面子。你爹和你爺爺走后，他就覺得咱們家一直在拖累他?！?p>　　“所以方賢，你得爭口氣。我們一次次逼迫你，還不是想讓你活出個人樣。我知道你志向遠大，可不得一步步來嘛。如果這次高考沒有太出色的表現(xiàn)，你還是好好復(fù)讀一年吧。”

　　“你不能寒了眾人的心，誰都希望你能有個好的結(jié)果。我們不可能害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奶奶目光看似平靜，但方賢知道那是在竭力克制。因為奶奶心里埋著更多東西，只是不愿意講出來。她不相信自己，還把自己當(dāng)作懵懂的小孩。

　　這樣的想法太過偏激，自己并沒有她想象中那般無能……

　　生在這個時代，他早就不是單純的少年了，一步步從逆境中爬出，那是經(jīng)歷過千錘百煉的。如果真扛不起重擔(dān)，那他早年間就崩潰了。

　　畢竟心理壓抑著的東西，無時不刻不在摧殘他。為了理想而癡狂的追求，在別人眼里本就是異端。而想得到世人認可，這其中經(jīng)歷的心酸，恐怕，只有同類人才能懂了……

　　方賢緩緩抬起頭，十分平靜地說道：“你說的那些，我都明白。但是我的態(tài)度很堅決，不可能再復(fù)讀的?！?p>　　聽到這話，奶奶臉色有些難看。

　　她不甘心地說：“你想想你姑姑啊，我剛才這些話白說了嗎？”

　　“并沒有，很有意義。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有放棄的理由。這次的升學(xué)考試，就是一個轉(zhuǎn)折點。不論是誰對我有偏見，接下來都會改變?！?p>　　“你……”

　　“我沒有好高騖遠，這恰恰是我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有些事情沒必要藏著掖著，別人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哪怕所有人都說我是賤骨頭，也改變不了比別人特殊的事實?！?p>　　“您老要是愿意等，就安心在家里呆著。我們異能者的高考，會以直播的形式呈現(xiàn)給家長。到時候你們會清晰看到，我脫胎換骨的時刻。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怨氣，都會在那時化解?！?p>　　“就這樣，我要備考了。不想影響我的成績，就趕快回去吧。”

　　奶奶緩緩站起身，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好吧，那等你落榜了咱們再說?！?p>　　方賢一個趔趄，差點沒有坐穩(wěn)。

　　“落榜？你就不能盼點好的。再說了，歷史上不也有個落榜的美術(shù)生么。我要是落榜了，興許就是下一個他?！?p>　　奶奶背影佝僂，抬起干枯的手抓向門把。

　　“唉，隨便你怎么說吧。這社會比你想象的復(fù)雜，曾經(jīng)的有些道路現(xiàn)在是行不通的。你自己好好衡量，我不會再說什么了。”

　　啪嗒——

　　房門被清脆的關(guān)上，宿舍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方賢抓住鐵欄桿，緩緩靠在了墻上。

　　今天這次會面，是長久以來唯一一次沒有吵架。這算是好的開端吧，但有些問題也值得深思。

　　奶奶他們對某種未知的事物，似乎有著深深的恐懼。他們不愿意講出來，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這么多年來，隱隱約約能感受到一些東西。如果憑直覺猜測的話，很有可能跟父親的死有關(guān)。理由和疑點，就是對他形象認知的殘缺。

　　沒有誰告訴過他，父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十三年前他死的蹊蹺，而現(xiàn)在自己也在步步入局么……

　　方賢閉上眼睛，吐了口濁氣。他扭頭看向窗外，陽光正是明媚。

　　“算了，沒必要想那么多。我還是忙好當(dāng)下，迎接屬于自己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