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拆開信封,登時愣住了。
周至祥見師父動作暫停,將剩下三瓣橘子一起塞入口。
扯了張抽紙擦擦手,將頭伸過去偷看,咽下橘子后小聲念了出來:“馬家鋪子代存廣陳七兩,民國三十四年?!?p> 然后驚訝地說:“好家伙,八十多年的廣陳皮,值不老少錢呢?!?p> 韓青看見阿祥貪婪的眼神,哼了一聲,教訓說:“別打這個主意,人家是送給我的。”
周至祥收回脖子,小聲說了句:“我就看看是啥?!?p> 緊接著,問道:“那師父,您現(xiàn)在的意思,是準備見高德彪的徒弟啦?”
韓青沒有直接回答,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問:“他有沒有說,這次來找我什么事情?或者除了信封還有沒有其他東西給我?”
周至祥回憶了當時在悅瀾茶莊的對話,回答:“沒有。”
韓青正在思索原因,然后周至祥突然說:“我想起來了,他進門說了一句,只是被我打斷了,好像是想找?guī)煾缸觥娟惼啞?。我當時說您已經(jīng)不出來做菜了?!?p> “陳皮鴨?”韓青皺眉低語:“這道菜是粵菜啊,川渝地區(qū)吃陳皮牛肉、陳皮兔丁是不少,吃陳皮鴨?”
然后仔細看起手中的紅條子,突然心中冒出一個想法。
莫非馬老已經(jīng)不行了?
他立即說了句:“阿祥,你去參茸堂打聽下,馬老的身體狀況?!?p> “記住不是馬元初,是他爹的情況,明天給我說一下?!?p> 周至祥應了一聲:“好的,師父?!?p> 然后問:“那高德彪的徒弟,您見不見呢?”
韓青喝了一口茶,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到底見還是不見?
如果師弟高德彪親自過來,他肯定是要見的。
但現(xiàn)在是他的徒弟,上一輩的恩怨,撒在下一輩身上,好像也不是大師的風范。
想了半晌,韓青才下定決心,當即說道:“明天晚上,你帶著他來我家里吧?!?p> 周至祥笑著說:“師父,他這算不算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p> 韓青臉色一沉,周至祥見狀趕忙說:“我開玩笑的,師父。”
韓青只是冷冷道:“我呢,還在陽間,算不得鬼。”
“你呢,想為了錢當鬼的話,我先打斷你的腿?!?p> “你以為三兩臭錢,就能請得動我?!?p> 說著就拿起拐杖,狠狠地戳了一下周至祥的大腿。
周至祥吃痛了一下,配合著假哭喊道:“師父啊,你可真狠,我的腿斷了?!?p> “別裝了,小時候就你最鬼精。”韓青教訓道,又說:“干脆明天把小范也喊過來?!?p> “喊老范過來干啥?”周至祥揉了兩下大腿,好奇地問。
“別問,問就是自個兒笨?!表n青熟練地說。
周至祥聽著師父的過氣的網(wǎng)絡用語,心里想的是,這老爺子半夜不會王者五殺吧。
“要不,再叫下小范?”韓青邊想邊說,最后還是搖頭自語:“還是算了,這是我們自家的事情?!?p> 周至祥不是很了解師父的意圖,只知道韓青在做菜方面比較嚴苛,在蓉城地界就自己這一個徒弟。
至于師父早年的往事,他也曾問過幾個前輩,只曉得師父和其師弟高德彪不和,曾經(jīng)還打過一個賭,就是高德彪如果要開飯館或者當廚師,一輩子不允許出蜀地。
至于打賭的原因,已經(jīng)不得而知了,但根據(jù)老高菜館的發(fā)展歷程來看,確實沒有出過川渝。
這一點在周至祥看來,不能算高德彪遵守約定,而是餐飲這行真要開全國連鎖,確實是個大難題。至于為何高德彪不去外地當廚子,那他也不清楚原因。
韓青又問了些【德盛樓】的情況,之后就讓阿祥回去了。
夜里,他始終睡不著。
他和師弟當年都是十多歲的少年。
因為當時家里吃不上飯,才到師父黃紹行門下學習。他們兩人也是黃老爺子最后的兩個徒弟,即是最疼又是最嚴的。因為年齡差距不大,所以關系最好。
真正的翻臉,源于國內(nèi)市場經(jīng)濟后第一次國際大賽。當時飯店推薦的是韓青參加,但不知為何比賽時卻成了高德彪,而且還只拿了第二名。
韓青也是在這次大賽后,去了羊城,后來因為父母年事已高,才不得不又回到蓉城。
幾十年來,他一直記恨高德彪,如果當年比賽的是他。那么飯店就能獲得第一名,他和師弟的關系也不會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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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韓青得到了馬老病重的消息。
那么關于請他做【陳皮鴨】的事情就能解釋得通了。
可為什么高德彪不讓徒弟直接說呢?
韓青在家中獨自猜想。
莫非是師弟覺得自己不會伸出援手?
還是覺得我會因兩人的事,遷怒于別人。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沒直接說的原因,僅僅因為高燃才說了兩句就被周至祥打斷了。
晚上,高燃跟著周至祥來到了韓青的單元門下。
兩人進門換過鞋套。
高燃打量一下韓青的住地。
光玄關的長度就有兩米多,客廳、餐廳加起來就有一百多平,正對面是一間大廚房,燃氣灶上一個陶土罐上正燉著什么,微微冒著蒸汽。
“你是小高的徒弟?”韓青坐在沙發(fā)上沖著走過來的高燃問。
“是的,師伯?!备呷夹⌒牡鼗卮?。
韓青聽了這個稱呼,嘴角一撇,冷冷地道:“按輩分,我是你的師伯沒錯,但我和你師父早就斷絕了關系。”
“況且就算你是我?guī)熤?,想喊我一聲師伯,也看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因為找了個師父?!?p> 高燃點頭:“師伯說得是?!?p> 昨晚,他接到周至祥的電話,就趕緊打視訊給師父。
高德彪也將自己和韓青的關系,大概說了一下,還專門強調(diào)這個師伯在廚藝方面極其冷傲,甚至可以說是自負。
高燃心里有了準備,有本事的人脾氣大也正常。
別人常說的那種一等人有本事沒脾氣,在高燃眼里,那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你不值得他生氣;另一個就他在偽裝。
韓青沒有再反對,只是將信封輕輕拍在了茶幾上:“這個你拿回去,你師父想靠情感綁架我?”
“這確實是一個好方法,所以今天你可以見到我?!?p> “但能不能讓我出山,這個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
高燃聽從師父的指示,將那半本裝訂好的菜譜遞了上去。
可韓青看都沒看,直接扔在了茶幾上,然后直接罵道:“高德彪你收的是個傻徒弟嗎?”
“師父蠢,徒弟也蠢,老鼠生兒會打洞,這話也沒錯?!?p> “......”
高燃聽這話有氣,但嘴上沒有吭聲。
反復在心里安慰自己,為了馬老爺子,為了師父,為了系統(tǒng)獎勵,我高燃今天忍了。
說了幾分鐘,韓青也說累了,才一字一句的嚴肅道:“我再給你說一遍,讓我出山可以,但看的你的本事?!?p> “你通過了考驗,我們才有話說?!?p> “如果沒有,那就算了,我們沒有緣分?!?p> 高燃將目光疑惑地看向周至祥,意思是說:“考驗是啥?你怎么沒有給我說一下?!?p> 周至祥輕輕搖頭,表示:“考驗?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