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活著
自從醒來，洛兒恢復得很快。
“蝶姐姐，喝藥吧?！?p> 居寶將冷熱適宜的藥端了過來，放在桌上，又將洛兒扶起：“一刻鐘后才能喝粥。中午可以吃些軟爛的飯菜了?！?p> 居寶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小圓臉，荔枝眼，兩眼比常人要亮幾分。雖然少了幾分秀氣，卻顯得很機靈。
此刻微微笑著，翹鼻子皺著，很可愛。
“居寶，謝謝你，辛苦你了。很高興認識你！”
“姐姐，你說這話好奇怪哦。照顧姐姐是應該的。易大人來的那日，嚇死我了，幸好秦大人及時趕到。”
“師傅對我太好了，口齒也十分伶俐。”
“要教導人的。”
“哈，被我逮到了吧？說我什么壞話呢？”
秦大人端麗、兩眼清澈，身穿柳黃褥裙，梳了朝云近香髻，只簡單簪了兩朵珠花，一支玉簪。
湊近細看洛兒臉色：“今日又好了很多。”
“師傅，讓您費心了?！?p> 洛兒真誠道謝。在這個明哲保身的宮禁能得一人拼死相護，這是什么好運道??！
“你這孩子，既然叫我聲師傅，為你費心難道不是應該的嗎？那天以為你醒了就沒事了，沒想到說了兩句話又暈了過去，一張臉完全沒有血色，冷汗將中衣都浸濕透了?！?p> 洛兒不好意思地撓頭：“那是急的。您為了徒兒跟易大人針鋒相對，徒兒太著急了。萬一他遷怒于您怎么辦？師傅，您得答應徒兒，以后別再為徒兒冒險?！?p> “傻瓜！”秦大人點點她的額頭：“這次你跌落水里本來不該受如此重的傷，可你運氣不好，偏偏磕在水下的假山石花上。陛下命工匠在水下雕了各色石花，本意為水榭增色，沒想到。。算你命大?！?p> “那么，我是怎么掉進去的？”
秦大人疑惑：“不知道。太后娘娘壽辰在即，預定要轉八十圈，平日練習你都轉足百圈，誰知你會突然往水榭欄桿撲過去，翻身掉了進去。”
“那可真是倒霉！欄桿很矮嗎？”
秦大人有些奇怪的看著她：“是不是頭還痛？宋醫(yī)女說過，傷勢痊愈后短時間內記憶力還是會受到影響?！?p> “呃，是有點影響。若欄桿矮，我應該是跌進去；若及腰，翻下去也可能。”
“及腰?！?p> 洛兒點點頭：“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你懷疑什么？”
“我就這么一想。心里沒底，能懷疑什么？不過，誰由此事獲利最大，那么此事至少與她有關聯?！?p> “安心養(yǎng)傷吧，別想太多，這些事交給宮正司查去。歇著吧?！?p> 身為女官，事務繁多，可秦大人每日都會來看望洛兒，看她有什么需求，一一補足。
隔日午睡剛起，一名瘦高個的女子走了進來。
女子二十八九歲，青色醫(yī)袍，黑亮的長發(fā)在腦后用根銀簪挽著，沒有多余的飾品，顯得干凈利落。
居寶端來熱茶：“宋醫(yī)女來得不巧。我們這里好茶用完了，就剩些茶沫子了，你將就著用?！?p> 宋醫(yī)女笑了，語氣透著熟稔：“小丫頭這幾日沒事就練嘴皮了吧？別說茶沫子，就是白水，我也高興?！?p> 放下隨身小藥箱，微笑著對洛兒道：“看起來精神不錯，有力氣坐起來，很好?！?p> 洛兒微微欠身：“宋醫(yī)女，這段時間勞煩你，救命大恩容后報。”
“職責所在，不用多禮。我先切脈。”
宋醫(yī)女輕挽遮住手指的衣袖，在居寶端來的腰凳上坐下，讓洛兒將手放在脈枕上，右手搭上洛兒的腕脈，微瞇了眼。
待診過脈，又讓洛兒伸出舌頭查看，方放下衣袖，盯著洛兒的面色沉吟半晌。
居寶有些著急：“宋醫(yī)女，是不是蝶姐姐狀況不太好啊？”
宋醫(yī)女回過神來，安撫一笑：“當日我就說過，只要醒過來這條小命就算保住了，很快就能痊愈。蝶內人元氣大傷，面白無華，脈若浮木，細小而澀，中氣不繼，明顯氣血不足，氣滯血淤之象?！?p> 洛兒慌忙道：“可能調養(yǎng)？”
宋醫(yī)女點頭：“自然能。只是你年紀尚小，用藥不能太陡，否則，藥性過大難免有損肌體，傷了根本就得不償失了?！?p> “我相信宋醫(yī)女，煩你開方吧?！?p> 居寶拍著小胸脯：“你那臉色，嚇死人了?！?p> 宋醫(yī)女沒好氣地退她：“就你急！醫(yī)者治病治不了命，命得以保全，就安心療養(yǎng)吧。除了按時服藥，適量進些補湯，走動走動，還是必須的?！?p> 居寶有些憂慮：“進補湯會不會長胖？”
“不要太油膩，加些藥材煲藥膳，事半功倍?！?p> “宋醫(yī)女，你放心，我聽你的，一定認真服藥，好好補養(yǎng)，不辜負你的盡心救治。我不怕胖，若沒了健康，沒了命，什么都是空的。”
宋醫(yī)女眼中閃過欣賞：“蝶內人是個通透人，也是個堅強的人。幾次危急，哪怕神智不清都不曾放棄生命，是個有福緣的，不枉太后娘娘一番恩賜。家祖說過，珍愛生命者，值得醫(yī)者敬重。你放心，照我叮囑的做，一定能象以前一般跳舞。”
說罷，取出筆墨，擬了兩張方子：“我開了三日的藥，寫了兩張方子。一張是早間和午間的藥，飯前一刻鐘服；另一張是晚間服用的，我加了安神的藥材，飯后半個時辰用。休息得好，才有利于肌體復原。”
又另寫了一張：“這是近半月可用的三種藥膳配方，切記不可私自胡亂搭配，否則與我所開藥材相沖，可就害了自己?！?p> 千恩萬謝地送走醫(yī)女，洛兒讓居寶扶著下地遛了兩圈。
心慌氣短，腳下一軟，又倒回床上。閻王殿里走了一遭，可不是逞強就能迅速痊愈的。
不過，循序漸進，總會有效果的。
這樣過了幾日，也不知道是鍛煉的效果，還是藥的效力，洛兒圍著床榻走上十來圈也不會覺得頭暈乏力了。
“居寶，很久沒出門了，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
居寶剛整理好屋子，拍拍手：“好啊，我給姐姐拿件披風吧?！?p> 打開衣櫥，拿出一件絳紫薄披風給洛兒披上：“這是秦大人的。雖然不厚，卻很柔軟舒服。”
兩人走出屋子，洛兒不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吸了口氣：“縱是籠中鳥，也想呼吸自由空氣?！?p> “姐姐，你說的話什么意思呢？”
“就是，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