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未完成的計劃

　　這幾天日子過得很慢，小青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出院了。孩子已經(jīng)給她打過兩次電話了，說是和爸爸已經(jīng)期待著她回來了。小青可以感受到女兒最近長大了一些，她已經(jīng)可以察覺到父母間的不那么和諧友好了，于是很自然地就會做一些事情來拉近兩人的關系，畢竟作為孩子，都是希望父母好好地在身邊吧。

　　這天早上，胖哥哥捧著一束向日葵走進了病房。

　　“小青，恭喜你，可以出院了！”

　　“謝謝胖哥哥的照顧，我感覺自己滿血復活啦！”

　　看著胖哥哥，那種從小長大、一起玩耍的童年回憶就會涌上心頭，覺得是那么地親切，一下子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還有太太、姥姥、姥爺?shù)乃氖劳玫拇蠹彝チ耍瞬挥傻枚驾p松、活潑了很多。

　　胖哥哥看著臉色紅潤的小青，也為她能這么快地康復，馬上出院而由衷地開心，嘴笑得都露出來了至少十顆牙齒呢！

　　旁邊的護士小姐姐看到了，打趣到，“呦，魏大夫，我還以為您不太會笑呢啊，平時很嚴肅嘛，這時候很開心??！”

　　“哎，別瞎鬧，這是我多年的鄰居家的妹妹，你說在這里偶遇了，能不高興嘛，多少年了?。⌒〔稽c都長成大人了，而且還當媽了！”

　　胖哥哥特意強調(diào)了這一點，她當媽了，就是為了防止這碎嘴的小姐姐四處亂說去，自己一直都是很嚴謹?shù)?，做人、做事都如此，有些事情不能隨便亂開玩笑，這點是他心里的一個底線，作為醫(yī)生，他也得維護好自己的形象，更何況對于小青妹妹，魏醫(yī)生也不希望她被人開玩笑。

　　電話響了，是預約的司機到樓下了。

　　“胖哥哥，我約了出租車到樓下了，那我就走了。過幾天，我請你吃飯好嗎？帶上我閨女，讓她見見她舅舅！”

　　“好啊，我剛好下夜班，送你下去吧！”

　　小青和病房里的大姐、阿姨一一告別，謝過了護士臺的護士小姐姐，謝過了醫(yī)生，和胖哥哥一起走到電梯間。按了下樓的按鈕，兩個人有點不知說什么地站在那里，只好看著電梯小屏幕上樓層的變化。身旁還有一個女人出院，她的丈夫扶著她的胳膊，拿著所有的住院的東西，倆人說笑著，聊著在醫(yī)院的事情，說著回家的安排。胖哥哥看看小青，囑咐她回家要注意休息、按時吃飯、沒事多多散步，不要想不開心的事情，要灑脫一點。小青不停地點頭。

　　昨天晚上和女兒通過電話，確認今早回家。所以一早，小青回到家，發(fā)現(xiàn)女兒今天特意沒有上幼兒園，在和爸爸在家等她，有媽的孩子是塊寶，家里的孩子特別開心，小青也一掃心中的陰霾。幼兒園下午要外出看木偶劇，老師剛剛聯(lián)系過小青，于是在家共進午餐后，她和孩子商量，把她送到幼兒園，小青答應女兒，下班去接她。

　　中午送完孩子，小青沒事，就四處溜達。今天天氣晴朗、太陽明媚，氣溫也高，她找了個長椅坐下來，從書包里掏出了一本書看了起來。這本書還是以前她的導師送給她的《人類群星閃耀時》，導師是這本書的譯者。自從幾年前導師去世后，她就時常帶著這本書在身旁，總是覺得特別遺憾、特別懷念，每每想起，心里總是泛起一種別樣的感受，也說不清是因為什么。

　　突然她想起來什么，于是合上書，拿出手機，想著給閆桉師哥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吧，師哥是導師的高徒，這樣一想，靈光一閃，她就一下子對于自己心里那一直有的感受，剎那間感覺出了它的輪廓。

　　是的，是她未盡的諾言，是她未完成的計劃，一直讓她心生愧意，讓她一直后悔，后悔自己的不夠積極要強，后悔自己的臨陣脫逃。

　　電話響了四、五聲，一個帶有磁性的男性接通了電話。

　　“師哥，我小青，您方便說話嗎？”

　　“嗯，方便，小青，你好??！身體怎么樣？出院了嗎？”

　　“謝謝師哥惦念，我今天早上出的院，身體完全康復了。師哥最近怎么樣，忙嗎？”

　　“還好，還在適應安頓中，你什么時間有空?。恳黄鸪詡€便飯，如何？”

　　“師哥，我最近在換工作，想先休息調(diào)整一下，所以我有很多空閑時間，看您時間吧?！?p>　　“好的，后天晚上如何？正好聊聊你有什么打算？看看師哥能不能給你一些建議！”

　　“好，師哥，沒問題，我們約哪里呢？”

　　“小青，你定吧，我剛回來，對現(xiàn)在的這里不那么熟悉，也不知道哪里的飯菜好吃?！?p>　　“烤肉季如何？記得師哥喜歡吃肉，哈哈，師哥覺得如何？”

　　“好的，你那天會在哪里，我新買了車，接上你一起過去吧？”

　　“不用，師哥，我有個朋友在那附近有個公司，我經(jīng)常在她那小院子里曬太陽，順帶著給她做一點翻譯和策展的活兒，估計后天下午我會在那里，晚上直接走著過去就行。”

　　“行，聽你的，那我們約五點半吧，我剛導航了一下，離我很近，我下午不會很晚，五點半可以嗎？”

　　“好的，師哥，五點半，烤肉季門口見！”

　　掛了電話，小青仰著頭、靠在了長椅背上，抬頭看到了嘎嘎嘎大叫的幾只喜鵲，原來它們都愛吃柏樹上面結的小果子呢，那可是她小時候最喜歡揪著玩的小果子呢！

　　生活真是需要細致觀察、細心體會呢！小青接完電話，心情輕松了一些。

　　想著學有所成的師哥，回國要一展宏圖，大干一番事業(yè)，再想想自己，不禁有點黯然。

　　人生就是由各種選擇組成的，一個選擇就是一條路，并不是所有的路都殊途同歸，也不是所有的路都可以一直走下去，走成陽關大道，有的路也許是狹窄小巷，還有可能走了很久走到頭發(fā)現(xiàn)，是條死胡同，還得重新掉頭回來、重新來走。

　　自己沒有走完的留學德國的路，就如同走到一半，知難而返了；沒有完成的計劃，就沒有達到預期的收成，這也是必然。有一句話說得很心酸，但是的確如此：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是啊，既然選擇了另外的路，選擇了守著父母、早結婚要孩子，就自然意味著之前計劃的泡湯。其實這也是她不太想?yún)⒓油瑢W聚會的主要原因。想想看，一般張羅同學會、積極參與的是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人啊，人家要么事業(yè)有所成就，要么學業(yè)有很大提升，那都是更方面得意的人兒啊。

　　想想自己呢？目前沒有工作，婚姻還如此狼狽，多年未見到大家，難免一通打聽，我和人家怎么說呢？又聊什么呢？

　　驀然回首，小青很驚恐地發(fā)現(xiàn)，她那未完成的計劃早已把她遠遠地拋在了命運曾經(jīng)百般眷顧的人生路的另一端。她現(xiàn)在也很彷徨、也很無奈。

　　抬頭看著成群結隊的大山喜鵲，盯著看了一會兒，她就沉浸在其中了，它們的藍色的尾巴真好看??！

　　再看向天空，再一次發(fā)現(xiàn)人真的太渺小了。老天看著我，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這樣想想，突然釋懷了一丟丟。

　　畢竟有了女兒，我不后悔。沒有完成的計劃，再慢慢完成吧，只要心不死，一切都沒有結束！

　　小青的阿Q精神，真的是她的一大財富。比如：她一直相信否極泰來，一直相信一切總會好起來。

　　這不，她望著天空、看著喜鵲、環(huán)顧著周圍的花花草草，又微笑了。這微笑，是自己的小太陽，照亮了自己的臉頰，也照耀在自己的軟軟的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