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葛二太太和葛靜妤進了喬家大門,葛正安卻仿佛沒有回去的意思,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背上,眼睛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的太陽十分大,幾個跟車的小廝都熱的受不了,其中一個大著膽子走上前,勸道,“三爺不如先回去歇著,二太太和四小姐要是出來就會差人讓小的們準備,只要小的們得了信,就去通知三爺,三爺看行不行?”
葛正安搖搖頭,他不想回去,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結果,若是有可能,他想見了喬青乾親自勸說,這個結果關乎家里所有人的性命,所以他不能等。
又站了一會兒,小廝們都被曬的出了一身汗,葛正安卻依舊端坐馬背,連脊背都沒有彎一下,仿佛不知疲累。
有小廝捧了解暑的水上前,葛正安正要接過喝一口,卻見喬家緊閉的大門忽然打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跑出來,對著葛正安鞠躬,“葛三爺,我家二爺說,請您進去坐坐?!?p> 我家二爺?葛正安微縮瞳孔,是說喬青乾。
終于讓他等到了,葛正安點點頭,身子一躍從馬背上跳下來,一甩韁繩交給幾個小廝,大踏步的跟著管事進了喬家的門。
七拐八拐的過了幾個月亮門,遠遠看到一個小書房,還沒走近就聽到爽朗的笑聲,葛正安有些意外,還有別的人在喬家?
小書房的門很快打開,從里面走出兩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其中一個膚色微黑,劍眉星目,不茍言笑時自有一股威儀,這是喬青乾。
另外一個看著年歲就要小上許多,皮膚雪白,大大的眼睛細而長,眼睛里仿佛有光在流動,微微一笑比起喬青乾多了些風流之意。
葛正安仔細想了想才想起來,這是京里有名的紈绔子弟,陳家二爺,陳映然。
早些年是京中一霸,誰知后來怎么轉了性認真學習騎射,沒幾年功夫竟將京中幾個武將世家的子弟比了下去,這才開始名聲大燥。
他一向只喜讀書不喜這些動輒奔波的事,因此只知曉陳映然的名頭,倒是沒有打過交道。
三個人互相見了禮,喬青乾將人迎進書房,待下人上了茶退了出去,不等葛正安端起茶來吃上一口,陳映然就迫不及待的問,“聽說是齊六小姐給你家出了主意?”
葛正安聽得這話頓時皺起眉頭,這是什么話,好端端的男兒為何要在外議論一位小姐,不說會不會敗壞這位小姐的名聲,單單這樣的行徑,就不是君子所為。
只是到底這個主意是齊六小姐說給母親的,再不愿意,葛正安也只能勉強的點點頭。
看到葛正安承認了,陳映然頓時笑起來,得意的看著喬青乾,“怎么樣,我就說吧,這個齊六小姐就是跟別的小姐不一樣?!?p> 這樣旁若無人的談論一位小姐,葛正安不敢茍同的搖搖頭,喬青乾也無可奈何的看著陳映然。
陳映然卻不以為然,像是遇到什么喜事一樣翹著嘴角,本就俊朗的面容越發(fā)顯得神采飛揚。
借著吃茶抬起手,葛正安飛快的打量了這位有名的京中子弟一眼,都說這位陳家二爺改邪歸正,他看了卻不盡不實,說什么浪子回頭,其實本性難移,若不是骨子里還帶著幾分的紈绔散漫,如何會堂而皇之的在外談論一位小姐,說到底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可見京里的消息未必有幾分真。
葛正安慢吞吞的吃著茶,暗地里仔細的打量喬青乾,他從前聽說過這位宗室,小的時候秉性木訥,長到四五歲話都說不全,讀書認字更是要比旁人多費些功夫,外人都說這位喬家少爺不會有出息,誰知這位喬家少爺有朝一日成為宗室里最有權勢的人。
不僅掌著左羽林軍,更是兼著錦衣衛(wèi)指揮使,是真真正正的皇親貴胄。
葛正安吃完最后一口茶,打好了腹稿,正要開口,誰知喬青乾先他一步,表情肅穆的看著他,淡淡問,“你想要我怎么幫忙?”
葛正安頓時怔住,他想好了一肚子托詞,誰知沒有派上任何用場,這位喬二爺沒有一點寒暄,開口就問怎么幫忙,倒是有武將一貫的風格。
喬青乾這樣利落,葛正安也不再遮遮掩掩,干脆的道,“希望喬大人能代學生遞一道奏折給圣上,學生感激不盡?!?p> 奏折?喬青乾意外的皺起眉頭,“什么奏折?”
葛正安將事先書寫好的奏折取出遞給喬青乾。
喬青乾也不推脫,當場就打開來看,半晌合上奏折沉默不語。
看著喬青乾面沉如海的臉色,葛正安不禁有些著急,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喬青乾問道,“這就是齊六小姐出的主意?”
葛正安點點頭,“正是?!?p> 陳映然早在旁邊聽的好奇不已,聞言將奏折討要過來,一一看下來,饒是有心里準備,陳映然也驚詫的瞪大眼睛,“這個果真是齊六小姐出的主意?”
葛正安第一次聽說也是這幅表情,誰都想不到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小姐有這樣的見識,他是覺得可惜,若是齊六小姐身為一個男子,定能有一番抱負。
得到葛正安肯定的回應,陳映然頓時憋不住站起身走來走去。
這份奏折代表什么,在場的三個人都清清楚楚,只怕這份奏折一遞上去,整個上京立即會刮起一場腥風血雨。
圣上的脾性別人不清楚,他這個跟喬青乾好的幾乎穿一條褲子的人卻十分明白,圣上別的不愛,一生最愛兩件事,錢和美人,要不然也不會因為想要給安貴妃修繕廣安宮,卻因為葛二老爺勸誡一句就將葛二老爺活活打死。
這份奏折是真正的摸透了圣上的秉性,不得不說這個主意很簡單,卻又很陰險,將整個朝廷的官員都拖下了水,圣上愛錢人盡皆知,若是看著葛家捐了銀錢自己卻不捐,難保不會得到葛二老爺一樣的下場,這樣一來葛家就成了眾矢之地,沒有哪一個勛貴會再愿意與葛家來往。
最難得的,是出這個主意的人,葛家獨木難支,勢必要依靠別人才能站穩(wěn)腳跟,齊六小姐等于是不費吹灰之力,輕易的就將葛家綁上了自己的戰(zhàn)船。
就憑這份奏折說齊六小姐聰慧是一點都沒錯,若她身為一個男子,只憑這份謀略,定能在官場如魚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