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通商,向來就有官路和民路兩條路徑。所謂官路,就是經(jīng)過兩國協(xié)商規(guī)劃出的官道,沿途有朝廷所設(shè)補給站,重要路段更有重兵護衛(wèi)。從官道上所運輸?shù)奈镔Y必須經(jīng)過朝廷的審查方能通過。而與之相對的民路則沒有這些條件,更多的是民間自發(fā)組織的商隊,通過運送別國所急缺的物資來謀取利益,雖然不需要朝廷檢驗,但所冒的風險卻高過官道太多。
沿途,依托商途而生的人有很多,被人們戲稱為“蟲子”。這些蟲子有的依托于官道謀得一份生計,但更多的還是從民路之上獲得利益。雖然是明目張膽的賺便宜,但對商戶的影響并不大,因此為求平安,商戶們也逐漸認同了這些人的存在。
而給民路帶來最大威脅的,卻是幾處險地,一處是大宋至西夏一段,秦州到蘭州境內(nèi)的沙城。此處常年流竄著一伙兒西域響馬,專門搶劫過路商隊。
“只要闖過這一關(guān),我們就能順利的到達西夏,過了長城,我們的貨物就成了最搶手的東西。”重新歸來的林青與白眉坐在房中,盤算著路途中可能存在的威脅。
“在西夏交易完成,我們會沿著長城一路北上,到達原來大遼的境內(nèi),但現(xiàn)在肯定被金兵占領(lǐng)了,如果遇到好的機會,我們可能還會繼續(xù)北上,到達蒙古各部,如果形勢不允許,我們就會轉(zhuǎn)而向東,繼續(xù)沿著長城達到東北金國境內(nèi)?!卑酌及炎约褐赖臇|西一五一十的向林青交代了一下。
“從西夏到大遼以及蒙古的過程中,有沒有什么大的危險?”林青看著粗略的地圖問道。
“當年我與父親跑商之時,那邊的人們是非常好客的,沿途也沒有什么危險,牧民們對漢人都很好,只不過近兩年隨著戰(zhàn)火的蔓延,那里遭遇了很嚴重的劫難,不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卑酌继寡缘馈?p> 林青點點頭,“我想,現(xiàn)在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應(yīng)該是進入大遼境內(nèi)之后,一直到金國,我們都可能會在刀尖上行走……”
“是啊,如今官道封閉,兩國之間只留下這么一個民路,想必會有更多的人惦記著我們,我現(xiàn)在甚至擔心會有金兵圍殺商隊,搶奪物資,因為戰(zhàn)亂時期,難免會有將領(lǐng)任憑手下軍士搜刮民財,而商路之上沒有任何防護,所帶貨物又多,最容易成為他們的目標?!卑酌紦牡?。
還沒等林青說話,白眉卻又補充道,“剛剛說的這些只是外力,而我們整整一路上都要面對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現(xiàn)在天氣已經(jīng)逐漸轉(zhuǎn)暖,我們不用擔心,但若是中間有所耽擱,恐怕我們很難保證在今年冬天來臨之前結(jié)束這次跑商?!?p> 林青聽完吐了吐舌頭,心想這還真是千難萬險,真是富貴險中求啊,但問題是,這樣一遭下來,能有幾家商戶還能完整地出現(xiàn)在這里呢?
似乎看出了林青的擔憂,白眉安慰道,“這些商戶基本上都走過幾次,他們的生存能力遠不用我們來操心。”
“白兄,我有句話想要問問你?!?p> “請直說。”
“我可是從來都沒有跑過商,幾乎一點經(jīng)驗都沒有,你為什么要找我?”林青心中的確一直有些疑惑,既然決定生死與共,他必須要問清楚才行。
“問得好,不過林青你知道嗎,商途之中沒有永恒不變的規(guī)律,我們會受到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的影響,因此,經(jīng)驗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絕處逢生的能力,老弟你在詭譎的京城之內(nèi)叱咤風云又能全身而退,這種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卑酌冀忉尩?。
林青點點頭,繼而說道,“那你決定放棄安逸的生活,涉身到最危險的地方,除了完成你所說的傳承,沒有別的目的了嗎?”
林青心中雖然已經(jīng)被白眉說動,但直覺告訴他,再虔誠的信仰背后都脫離不了現(xiàn)實,一個人不可能單憑信仰去做一件威脅生命的事情。
白眉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向你隱瞞了一件事?!闭f罷,他緩緩走到窗口,眺望著遠方,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我曾經(jīng)愛上了一個姑娘,但她是個金人,不過你可能無法理解那種感情,雖然我痛恨金人,卻無法阻擋自己心中的愛意,所以,我與那姑娘私定了終身?!卑酌紘@了一口氣,“后來,因為戰(zhàn)爭,她不得不離開了大宋,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后來她寫信給我,說已經(jīng)有了身孕,我知道那孩子是我的,所以我必須要去見他一面,無論要冒多大的奉獻?!?p> “靠,還真是狗血到極致了!”林青心中暗暗罵道。不過這也算是人之常情,自古英雄都是毀在女人手里的……
“我總算明白,為什么你既恨金人,卻又無法與之正面為敵的原因了。”林青說道。
“林青,多謝你能信任我,能夠陪我走這一趟,不過結(jié)局如何,我與你都是永遠的兄弟!”白眉義正言辭的說道,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此時,門外的駝鈴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那是白眉為林青雇來的駝隊,已經(jīng)來到了驛站。
“這個駝隊的人我都很熟,信得過,你趕緊讓人把你的貨都裝上吧,我們明天就要啟程了?!卑酌颊f道。
林青點點頭,下了樓交代幾個伙計裝貨。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人群之中有一個人在偷偷看著自己,林青一愣,定睛看了過去,見狀那人轉(zhuǎn)過了臉。
林青一笑,慢慢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個人的肩膀。
“你是不是又想扔石子兒了?”聽言,小竹轉(zhuǎn)過了身子。
“少爺,就算你讓我扔石子兒也比待在家里強啊,酒桶都能去,為什么我不能去啊,我就要去!”小竹忿忿道。
“你走了,誰幫我照看夫人們呢?我不是都交代好了嗎?”林青問道,但知道小竹也是想陪著自己,也不宜過分斥責。
“可又不是我一個人要跟來,還有一個人非要來,我不帶路他不可能來的了啊?!毙≈裆焓种噶酥副澈蟆A智嗫吹?,陸游正抱著胳膊沖自己傻笑呢。
“我說,你怎么也跑來湊熱鬧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林青走到陸游身邊問道。
“咳咳,我當然知道了,不過既然我叫陸游,那就必須到處走走,要不然怎么對得起這個名字呢……”陸游打趣道。
“兄弟,你可知道這前路有多兇險嗎?這一去可是生死未卜?。 绷智嗾嫘牟辉敢庾屵@兩個人跟著自己去冒險。
“哼!男子漢大丈夫,不游歷焉能知天下,你愛帶不帶,反正我去定了!”陸游一甩手,徑直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