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人渣非我本愿

　　簡陋的建筑群間，少有人來往。在這片空蕩的大街上，李易與霞兒身著紅衣，向著春禾堂的方向走去。

　　“你干嘛只叫我出來，人家佩伊姐姐明明就很想跟你去嘛。”

　　剛出了家門，霞兒便是滿臉怨氣地質(zhì)問著哥哥。

　　此時的她，戴著一頂黃毛帽子，一頭金發(fā)盡數(shù)納入其中。除了那雙藍色的眼睛，整個人看起來，倒是沒那么顯眼了。當然，他倆一身衣服紅得發(fā)亮，還是非常惹眼球的。不過，有李易在，霞兒至少是不會成了唯一的焦點。

　　“那個女人，我不娶了。”

　　聽了霞兒的質(zhì)問，李易卻是無所謂一般，隨口說道。霞兒聞言，頓時是停下了腳步，瞪著那雙碧藍的大眼睛，不可思議般的望著哥哥。

　　“什么？！”

　　她不由地驚呼了一聲，卻是感到什么不對勁，連忙是回頭望了眼那剛沒離開幾步的新家。只看見，那半掩著的木窗里，明顯地能見到，一個趴在餐桌上痛哭的女子身影。

　　見如此，霞兒更是往前走快了幾步，趕在哥哥面前，刻意地放低了說話聲。

　　“為什么？你要相信爹爹的安排呀！”

　　她的音量雖是放低了，可焦急的情緒卻是抬高了她的音線，令得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失真”。

　　“哼，看來爹真的是被逼急了，竟會找來這樣的貨色?，F(xiàn)在的情況不一樣了，我們用不著吊死在一根爛草上?！?p>　　李易倒是沒因為霞兒的停頓而停下腳步，反倒是刻意地加快了速度，只冷冷地拋下了這么一句話來。霞兒見攔不在他前頭了，便是換成了小跑跟在哥哥的身旁，神色則是越發(fā)焦急了起來。

　　“那你也不能這樣對待人家啊！”

　　一邊跑著，霞兒還略帶氣喘地說著。

　　“她？她怎么了？都能睡在金床上了，還想怎么樣？你別看她現(xiàn)在好像哭的很慘的樣子，那心里頭啊，可高興得很！”

　　聽了妹妹的話，李易心中卻是對那個女人感到越發(fā)嫌惡了。在他的眼中，這家伙已成了李家四大長老那般虛偽至極的人物。

　　“你怎么能這樣說人家！”

　　霞兒覺得哥哥的話語太過于難聽了，便是不禁地在地上一跺腳，兩條月牙一般的蛾眉緊緊地蹙了起來。

　　“我為什么不能？這些年來，我上過得當比她發(fā)過的夢還多呢！假惺惺的，裝給誰看呢?！?p>　　李易倒是不顧妹妹的感受，只冷笑一聲，兩眼之中，盡是鄙夷之色。此時，二人正好走到了路口，拐進了轉(zhuǎn)角里頭。

　　“那不一樣！”

　　聽了李易的話語，霞兒更是著急得直跺腳，好似急上了眼一般。此刻的她，兩眼邊角，已是微微發(fā)紅了起來。

　　換在從前，李易哪里舍得讓妹妹這般著急？他都巴不得將妹妹捧在手心里頭，如寶玉一般地供著?？纱藭r的他，面對如此情緒的霞兒，卻絲毫沒有半點憐惜之心，反倒是心中起疑，便是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望向了妹妹。

　　“霞兒，你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了？以前你可都是處處都聽我的。剛剛在車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還是霞兒嗎？你是不是奪舍了她的身體？快把霞兒還給我！”

　　李易越是說著，臉色也越發(fā)變得不好看了，他可是從來都不會對霞兒露出這樣的表情來的。霞兒被哥哥這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語說得一怔，在短暫的愣神過后，卻是皺緊了眉頭，也咬緊了牙根。她的雙眼已是越發(fā)的紅潤，此刻，甚至是能看見有淚水兒在那里頭打轉(zhuǎn)。

　　“你這人怎么這樣！”

　　霞兒的氣息越發(fā)急促，似乎是因為惱怒而帶來的激動。兄妹二人對視一陣后，只聽霞兒向著哥哥大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跑向了家門。

　　“喂，你去哪兒，我問你話呢！”

　　然而李易此時仍不知悔改，依舊是在糾結著方才的問題。他的嘴里頭只拋出這么一句話來，卻也不見他上前攔下霞兒。在用了一種極為古怪的眼神“目送”霞兒后，李易竟是不再管妹妹，轉(zhuǎn)過身，自個兒就繼續(xù)行進了。

　　只聽后方傳來一聲“哐當”巨響，那是霞兒摔門回到了家中。說來也怪，一回到家里，也不跟呂佩伊打聲招呼，或是拉開餐桌旁的椅子歇歇腳，便是捂著臉，向著樓上跑了去。

　　那本是哭的淚流滿面的呂佩伊，見到霞兒氣沖沖地摔門而入，倒也是被嚇得一懵。回頭看著霞兒一閃而過的背影，呂佩伊只覺得心中恍惚，竟是忘記了方才的傷涼之意。

　　這倆人，怎么好端端的，就吵了起來？

　　看著窗外已是空無一人的街道，呂佩伊心中迷惑，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拿起桌面上的手帕，擦了擦臉上殘留的淚水，呂佩伊便也跟著霞兒，向著樓上走去。

　　……

　　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去追回妹妹的李易，此時正沉著臉，低頭行走在一處狹小的過道之中。

　　這片城北的小村并不大，“春禾堂”就居于這貧民聚集的小村中央。再往前走過一個路口，就能看到春禾堂所在了。

　　可此時的李易，卻是故意放緩了自己的腳步，似乎是有心事一般，并不想那么卡就到達。

　　這片狹道，窄而昏暗。莫說這小村沒什么人煙，便是熱鬧如市集，人來人往，也未必會有人會注意到這條小徑。實際上，要去那春禾堂，有許多大道是直接通達的，并一定非要走這條道路?？刹恢獮楹?，走著走著，當李易看見這條狹道之時，卻是不自覺地擠了進去。

　　或許，我的內(nèi)心，比較向往著陰沉與黑暗吧。

　　緩緩踱步于此中，李易的心中，莫名是冒出了一道悲涼的念頭出來。

　　正當他唏噓著，忽然，只聽一道“刺啦”的響聲傳來，好似空氣被什么事物給撕裂了一般。未待五感敏銳的李易反應過來，卻是覺得臉上被什么抽擊了一下，震得他頓時是撲倒在地。

　　“誰？”

　　強忍著臉上火辣辣的刺痛，李易趕忙是爬起身來，警惕地四處張望著?；蚴堑搅诵悦P之時，他此刻可無暇去對這份痛楚哀叫些什么。

　　可環(huán)顧一周，李易并沒有在周遭發(fā)現(xiàn)其他人的蹤跡，便是心中一沉，頓時是冒出了一身冷汗來。

　　“我真他媽想一巴掌抽死你！”

　　忽然，一道充滿憤怒的聲音憑空出現(xiàn)。那語氣里頭的怒意，好似是這聲音的主人與李易有著什么深仇大怨一般。可這聲音卻也不是傳至他耳邊，反倒像是從他腦海之中油然升起的一道念頭。

　　當那聲音仍在回響之時，空中又有一道“刺啦啦”的破風聲傳來，李易頓時是覺得有什么重物狠狠地痛擊在了他的下巴上，砸得他向后倒仰而去。

　　那一刻，李易只覺得腦殼里頭傳來一陣極其強烈的眩暈感，便是感受到，他眉心處似乎有什么力量在他的頭顱內(nèi)游走。只一會兒，這股奇怪的力量就已流動到了下巴處，未待李易徹底倒地之時，便是抵消了那一陣劇痛。

　　只見，李易眉心處的雙劍印記，忽然是破碎了一道。現(xiàn)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道了。

　　完犢子，這該死的家伙！

　　那一刻，李易忽然是察覺到了什么，心中便是不由地燃起一股怒意，幾乎就要炸開來了。

　　當那聲音響起之時，李易就已經(jīng)認出了那聲音的主人。因為，這個人，在這一個月多里頭，可是沒少給他帶來驚喜。

　　未知的恐懼散去，此時又被人浪費了一道保命用的護體靈氣，此刻的他，除了滿腔怒火，便只有一股腦的憋屈。

　　雙臂倒后撐地，腰部發(fā)力，只見李易那懸空的半截身體便如波浪一般地扭曲了一陣，頓時是化解了那一股向后的推力。那撐著地面的雙臂再度向下一使勁兒，便見一股無形的氣流從他臂面?zhèn)鱽?，整個人便是騰空而起，再次站立在了地面上。

　　動靜相生，剛?cè)岵?p>　　是了，此刻李易所使用的，正是在神山中所悟，流云劍道。這一招式，用在劍法上叫“借力打力”，若像他這般往身上使用，那便叫做，“流云勁”。

　　“流云勁”是整個流云劍法的核心，如今的李家，除了李易，便是再無人能像他這般隨意地使用了。

　　“你是不是有病?。课艺心闳悄懔?？”

　　雙腳著地之時，李易忽然是朝著四面的空氣大吼著，擺出了一副備戰(zhàn)的架勢。

　　此時的他，雖說心里頭窩火，可卻也明白，若那人想要對他如何，自己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

　　“你個人渣，我看不起你！”

　　只聽那一道聲音再一次從他腦海中響起，未待李易心中有“不妙”二字浮現(xiàn)之時，他便是感到腹部傳來了一陣不可抗拒的巨力，霎時間是向后倒飛了出去。

　　這一下打得可狠，打得李易在空中呈直線般的平移，直接就砸在了一旁的墻壁上。當他撲倒在地時，口中更是倒吐出一口淡黃色汁液，似乎是從他腸胃里頭噴出來的。

　　不過，李易雖是被人欺負，可他的大腦還是非常清醒的。當他聽到“人渣”二字之時，頓時是明白了這打人者的目的了。

　　“你……咳咳咳……咳咳咳……我跟我妹的事，跟你什么關系！”

　　膽汁與胃汁混合在一起，強烈的酸感辣得他幾乎是沒法兒開口說法。趴在地上咳了好一陣子，李易總算是能出聲反駁了。

　　可當他話音剛落之時，便又聽空中響起一陣“刺啦啦”的破風聲。李易心中大呼不妙，也不管那攻擊會落在何處，便剛忙是雙手抱頭，護住了自己的腦袋兒。

　　天吶！可別再往我頭上打了，我就剩下最后一道“保命符”了??！

　　果不其然，但凡是有破風聲傳來的，必是向著他頭上砸去的攻擊。當李易剛擺好護頭的姿勢時，便只覺得手臂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竟在地面上硬生生的翻滾了好幾圈，撞在了不遠處的墻上，方才停落下來。

　　幸虧是李易剛剛擋的及時，要不然，天源劍圣留給他這最后一道護體靈氣，定是要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浪費了。

　　“有你這樣當哥的嗎？還跟你妹的事，我呸，你也配叫她妹妹？”

　　腦中再次響起那飽含嗔怒的呵斥聲，李易便覺得身上又被人痛擊了幾處，疼得他直咬牙，不由地悶哼了出來。

　　“你腦子抽的什么風！”

　　打了一陣，那見不著人的家伙似乎是打累了，倒也沒接著打下去，這正好給了李易喘口氣的機會?？衫钜讌s是沒把這休息的時間拿來喘氣，竟是先將一直窩在肚子里頭的怨氣給吐了出來。

　　“老子就愛多管閑事，我今天就替你爹教訓下你這個孽障！”

　　李易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剛剛痛快地吐露了心聲，便又是一陣伴隨著怒斥的狂風暴雨向他席卷而來。這一下，可徹底是打得他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了。

　　不過，似乎是怕把他給打死，這些攻擊雖說是稠密，卻是把控得當，打的地方也不是致命穴道，也不至于傷及他的性命。這一輪攻擊打下來，除了一些皮肉之痛，竟也沒傷到李易的骨頭。這要是換成了李傲那樣的家伙，像這般打李易，就算不死，也至少是斷胳膊兒斷肘的了。

　　不知打了多久，李易也數(shù)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沉不住氣，叫喊了出來。終于，那猛烈的攻勢是徹底停下來了。

　　“要不是看在你還有點兒良心，為你妹著想的份上，看我今天抽不抽死你！”

　　腦海中又是一道聲音響起，語氣之中仍是飽含著血海深仇一般的怒意。似乎是打了這么老半天的，還不足以消除他心中半點兒怒意?；蛟S真是看在兄妹情深的份兒上，他倒也沒繼續(xù)再打下去了。

　　那聲音消散，一切又恢復了平靜。李易氣喘吁吁，疼得兩眼直發(fā)昏，莫說是沒了罵人的力氣，就連神志都難以清醒。趁著僅剩的一口氣力，他向著四處環(huán)顧了一周。

　　這狹道里頭，本是有幾個空置的竹籃筐，在李易這么一陣憑空翻騰之后，倒也都爛得差不多了。那怪人神出鬼沒，打人也見不著蹤影。眼下的一切，似乎全是李易自己折騰出來的。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李易聞聲望去，卻是在那狹道的盡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喲！少爺！還真的是您??！你倆快些，快把少爺抬去鋪子里！”

　　只見王大龍在那兒招呼著什么人，便是向著李易所在的方向跑了來。李易見狀，卻是遇見了救星一般，臉上釋然一笑，便是“安然”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