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宗元站在門外呆呆的想了一陣，聽到里面燕娘的哭聲越來越小，漸不可聞，心中剛放下塊大石頭，才略微寬心卻又想起剛才姨娘的話，心中一陣的激蕩，咬了咬牙，一甩袖子走出了燕娘的小院。宗元住的小院還在整個后院的最里面，這段路不長但也不短卻夠他把這幾年的生活和眼前的狀況細(xì)想一遍了：姨父對他的態(tài)度宗元自然心里有數(shù)，但姨媽應(yīng)該還是會向著自己，讓自己與燕娘在一起……但畢竟姨父是一家之主，若是自己不做得官職，姨父是斷然不會把燕娘嫁給自己的！問題是自己天性好動，喜歡嬉鬧，若說到讀書，雖然是過目不忘，但卻終究對《四書》、《五經(jīng)》、《大學(xué)》、《中庸》等非常的不喜歡甚至極至的厭惡！家塾里的先生常常敲著宗元的腦袋說：“你啊，空有聰明才智，整日里卻只知道如何的玩鬧，卻不肯專心在這孔孟之道，求取仕途，平白可惜了一顆好頭顱！”而每次宗元總是吐吐舌頭一笑而過。住在姨父家中十余年，這官場上的人說話做事，哪樣沒有見過？！別人都說耳濡目染，偏是宗元不但學(xué)不會還越發(fā)的討厭這一套了。早兩年姨父還會讓他在廳上旁聽、學(xué)習(xí)，可是時間長了也就知道宗元實(shí)在不是這塊材料，也就免了他這門功課但也就從那以后姨父便對宗元很不滿意了。這回姨媽的話說得很清楚了，自己若是不能求個一官半職，就定是不能與燕娘在一起了！雖然他極端的討厭，但眼下為了燕娘也只能去勉力一拼了。宗元心中終于拿定了主意，抬起頭來一看，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到了自己的院落里，正繞著屋子打轉(zhuǎn)呢。宗元輕輕的一拍自己的腦袋：“如此的心浮氣躁，沉不住氣還想做官？怎能成事？也難怪姨父他……”
那邊廂房里，何氏正在勸解著燕娘。燕娘卻不似宗元那般好騙，雖是自己的娘親，但她心中也明白此事娘是做不得主的，娘這么大包大攬的說能為自己與宗元做主，只怕是緩兵之計。于是燕娘也不開口，只是默默的聽著何氏說著，心中卻翻來覆去的琢磨娘親所說的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絮絮叨叨了半天，何氏說干了嘴唇，也沒見燕娘開口，她心下也明白這個女兒不是好哄的……那宗元是個沒有心機(jī)不長心眼的，只會聽話不會聽音，可自己的這個女兒卻是一點(diǎn)就透！她爹都說這女兒可惜不是男兒身，不然肯定能繼承父職，甚至能更上一層樓。何氏勸著勸著也明白自己是白說，說多了只怕還更讓燕娘挑出漏洞來，于是也便閉口不談。
兩個人靜坐半晌，燕娘終于開口說話了：“娘，你剛才和宗元說什么了，他是怎么回你的？” 何氏便慢慢的把剛才對宗元說的話又說了一遍，也罷宗元是如何回的也告訴了燕娘，燕娘聽著心中便明白了大半，心里暗暗的罵：『宗元你這個笨蛋！教過你多少回了！要仔細(xì)的想想別人說的話，把話里面的意思想清楚再回答?難道我娘的話就不要想了？還說明白，你明白什么??？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人家過幾天就拿聘禮來，等你取得官職？那得哪年哪月！能來得及嗎？更別說你這個笨蛋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娘和爹這么要求你就是明顯讓你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也一口應(yīng)承下來，真是笨啊?！?燕娘心里罵宗元，可是臉上卻不露半點(diǎn)神色，仍是臉無表情的點(diǎn)著頭，聽著她娘說著。過了會兒，燕娘又轉(zhuǎn)過念頭來一想，『這也倒未嘗不是個好機(jī)會！至少可以逼著宗元去多念點(diǎn)書，說不定能改了他這愛玩愛鬧的孩子脾氣。娘也說得對，若是我嫁了宗元，他又沒有一官半職的，總不能讓我每天都伸手向娘家要錢過日子吧？！爹娘這邊我拖個一年半載不成親，再逼逼宗元，保不準(zhǔn)他就能有出息了。』 燕娘剛想到這，卻自己又把自己的打算給否了。『宗元的脾氣自己還能不清楚？他這孩子氣都這么十幾年了，不說爹以前拿板子打他，逼著他改；自己也好幾回都生他的氣說，再不改就不理他了……頭三兩天他還能象回事，可是過了這頭幾天，照樣又回了原形，不是還沒改嗎？這人的天性就是貪玩又沒有心機(jī)沒有城府的，讓他去做官，只怕黑鍋全得他背，殺頭的罪全是他扛??！……』 想到這里，燕娘又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是好了。何氏看燕娘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里，知道她心里在盤算著，暗暗的嘆了口氣，也不說話，輕輕的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打開門出去了。燕娘卻渾然未覺，仍是同自己的想法交戰(zhàn)，想著到底應(yīng)該如何的辦，才能有一兩全其美的法子?？墒亲约合氲闹饕鈪s總是被自己給否了，最關(guān)鍵的就是宗元的孩子氣，貪玩的秉性。好幾回燕娘都想著很好的法子，可是一打算放宗元身上試試，想想他那個脾氣，立刻又自己泄了氣，不禁把一口的銀牙咬得咯咯做響，心中暗恨宗元，真是太沒有用了！
卻說這邊，宗元回到自己的屋里，抬眼望望自己屋中的四周：墻上掛著的是風(fēng)箏；桌上擺著幾本書，卻也都是些閑書；除了書柜里有幾本充場面的圣賢書外，其它的地方放的都是玩樂的東西……宗元不禁搖了搖頭，狠狠的給自己來了一巴掌。把墻上的風(fēng)箏給扯了下來，桌上的閑書也收拾了，屋里放的亂七八糟的玩物也給清到了一角落里，轉(zhuǎn)身出門叫來兩個下人，吩咐他們把這些都給搬出去。下人們楞楞的看了看宗元，心想這表少爺怎么轉(zhuǎn)性了？宗元也明白他們在想什么，用力的揮了揮手道：“還不快搬出去？我以后不玩這些東西了，你們丟的丟，喜歡的、想留下的自個留下，你們聽見了沒有？快！快！”下人們這才回過味兒來，連忙忍著笑將這些東西都搬走，心中暗想：『這些東西還真不能丟了，說不定過幾天表少爺又得來找自己把它們都拿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