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乾坤玉杯（9）
自音妃娘娘啟程回宮，已有半月有余的時間，我倍感無聊。先前她在的時候，雖然隔著五千年的代溝，總是找不到共同話題，不過好歹有個人陪我一起無聊。
現(xiàn)下李瑞終日在書房里忙碌，偶爾為掩人耳目來我的房間住一晚，至于誰睡床的問題，則基本上是我發(fā)揮了尊老愛幼的美德，畢竟他比我年長五千多歲。
中途有一次，我半夜被渴醒，閉著眼睛伸手倒水喝，卻發(fā)現(xiàn)面前的桌子不見了。我一驚，趕緊睜開眼睛，就瞧見李瑞倒了一杯茶水遞到我的手里，而我卻躺在了床上。
其實我并不十分驚訝，因為早已習(xí)慣了每次明明趴在桌子上，天亮?xí)r醒來卻發(fā)現(xiàn)在床上的把戲。只是沒想到今天醒得早了些，情況卻也是如此。
我接過水，仰頭“咕?！币宦暼裙夂笳f：“謝謝。還是你睡床吧?！比缓鬁?zhǔn)備起身給他騰地方，卻見他過來將我重新按在了床上，輕手輕腳地給我蓋好了被子。
我十分不解，想著會不會是深更半夜的，還有敬業(yè)的探子在門外監(jiān)視，于是壓低了聲音惶恐道：“有情況？”
他笑得云淡風(fēng)輕，答非所問道：“倘若今后有機會讓你逃出這王府，你可會走？”
我沒有睡醒，思維也是一片混亂，并沒有能思考他這問題的含義。如果當(dāng)時我清醒一些，機靈一些，我一定會斬釘截鐵地回他：“當(dāng)然會?！?p> 可是那時我偏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朦朦朧朧間聽見他嘆了口氣：“也罷，是我明知故問了?！?p> 再說沈元，我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與他碰過面了。
自上次的南瓜餅事件之后，我憋著一肚子的委屈沒地方發(fā)泄，自然是不會去找他。剛開始的時候，還指望著他會不會主動來找我，可事實證明，我的確是想得太多了。
我這半月來的日子，可謂是腐敗到了骨子里，終日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便是在床沿上用小刀劃算日子，估摸著究竟還要多久才能回到清世。
小翠有一天發(fā)現(xiàn)了我的印記，很好奇的問我：“王妃為什么要在床邊刻這些奇怪的符號？”
我順口編造了一個故事，大概講的是在我的母國，曾經(jīng)有一位王后，不幸患了失眠癥。后來有一巫師在王后的床邊劃了這些符號后，王后便可以安睡了。
沒想到三天之后，整間王府所有床鋪的邊上都被刻上了類似的印記，范圍逐漸擴大到了桌子和椅子上?？梢姯t風(fēng)朝人民整體的睡眠質(zhì)量有多令人擔(dān)憂。
那一日，我吩咐小翠去買點新鮮南瓜回來，意在想再親自做些南瓜餅來吃。
其實自我上次做過一次之后，府里的廚娘也模仿著做了幾次，可是味道都不太理想，要么是糖放得太多了，要么是面粉的分量加得不夠。
小翠辦事十分利索，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便將我交代的事辦妥了。她近來與我愈發(fā)的親切，本就是十四歲的小姑娘，誰對她好便向著誰。彼時，她喜笑顏開地討賞道：“這南瓜餅真真好吃，王妃做好之后，可否賞賜小翠兩個?！?p> 我打趣道：“饞嘴的丫頭，少不了你的。廚房那邊都打點好了嗎？”
她于是笑得更燦爛了一些：“都被我支開了，王妃盡管放心?！?p> 我點點頭，讓她留在我的房間里，有什么事也好及時來給我通風(fēng)報信。她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讓我放心，我也就安下心來。想著金黃的南瓜餅，換了一件小翠給我找來的侍女衣服后，咽了口口水便往廚房走去。
今天天氣并不太好，嘩啦啦地落著小雨。我撐了一把素色的油紙傘，因為古人的鞋子穿不太習(xí)慣，害怕一不留神跌倒，受傷是小，被人發(fā)現(xiàn)就全露餡了。于是沿著步道小心翼翼地走了一陣子，才終于到了廚房。
我收了傘，剛走進廚房關(guān)上門。就看見外面有人也朝廚房的位置走來，心下一緊，瞧見身邊有一大堆的柴火，當(dāng)下便一個箭步躲在了柴火堆的后面。
與此同時，門被來人推開，小紅從門外走了進來，四下張望著叫了一聲：“有人在嗎？”
我站在原地，沒敢發(fā)出任何聲音，心里想的是洗衣房的小紅，怎么會到廚房來。而且我看得仔細(xì)，她的手里端著一個木制托盤，上面放著的正是晶瑩碧透的乾坤玉杯和一個紫砂茶壺。
她確定沒人后，神色慌張的關(guān)了門。然后走到燒水壺的位置，將托盤放下，從袖子里取出一袋粉末，倒在了茶壺里后，摻上水。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這場景越看越眼熟，分明就是古裝片里常見的下毒橋段。只是此時身臨其境，讓人格外心驚膽戰(zhàn)。
小紅做完這一切后，端著托盤便走出了廚房。我定了定神，走出柴火堆，心下就只有一個問題：她要下毒的對象究竟是誰？
我撫著額頭，嘗試著分析。忽然腦子里閃出一個東西——乾坤玉杯。
這府里能用乾坤玉杯喝茶的人，除去我便只有一個：李瑞。
腦子一熱，我走出廚房，連傘都忘記了帶，直沖沖地便往李瑞的書房趕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每天的這個時間段都應(yīng)該是在書房批閱郡縣的文書。
雨滴拍打在我的身上，淋濕了我的頭發(fā)。我的心里十分急迫，當(dāng)下有無數(shù)個片斷在我腦海里一閃而過，其中包括李瑞服下有毒的茶后，乾坤玉杯必定會從他顫抖的手里摔落在地。
當(dāng)然，無可否認(rèn)的還有這兩個多月來，我與他相處過的片段。
人總是會在最緊迫的關(guān)卡認(rèn)清一些問題。
而我在這個時候總算是明白了一點：李瑞的坦誠相待，讓我這個本就沒有過朋友的人，在無意間將他當(dāng)作了朋友。我雖心知不能改變歷史，卻并不想讓他死去，最起碼不能在我的眼前死去。
只是當(dāng)時的我忽略了一點，歷史上記載的李瑞死因，并不是被人毒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