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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定今生

106---終章

棋定今生 木三 22475 2006-01-24 03:09:00

    第一百○六章勝局

  正如黃會長對李理的提醒,中山治下午一開盤就將棋走的飛快,而與此相反的,得到李理提醒的木森卻有意識的放慢了行棋的速度。在上午的比賽里,木森的對局時間至少領先了對手一個小時,他很清楚,棋至中盤后,每一步的軟著和漏算都有可能帶來速敗,在自己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明顯弱與對手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理由去與時間賽跑。

  第九十六手,木森掛在了對手的星位角上,從目前棋盤上的形式來看,在這一手飛掛之后,木森認為自己要稍稍的主動一點,至少在實地上自己并不處于劣勢,盤面大概領先五六目的樣子,而且到目前為止,木森還保有先手。盤面五六目,再加上先手,面對著黑棋貼六目半的日本規(guī)則,木森沒有任何的理由去不滿足這樣的局面。

  這一手飛掛既守住自己的邊空,又威脅到白棋孤單的星位角,木森并不認為對手敢在此脫先。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木森的這一手棋之后,中山治恰恰是選擇了脫先。

  他的這一子是落在了木森左邊的陣營當中。

  “好手,強悍!”研究室里,錢立情不自禁的叫道。

  旁邊的李理心中一緊,急忙問道:“好手?什么意思?三兒形式不妙了嗎?”

  錢立看了一眼緊張兮兮的李理,笑道:“什么形式就不妙了?我的意思是中山治的這手棋很有想法,也比較的強硬,比消極防守要高明的多?!?p>  李理問道:“圍棋講究的是此消彼長,你既然說中山治這手是好棋,那么不就意味著三兒的這手飛掛不好嗎?我看至少也是緩招?。 ?p>  錢立搖了搖頭,說道:“我看你是關心則亂啊,我問你,一般的來說,在棋賽中強手頻發(fā)那是在什么情況下才會出現(xiàn)?”

  李理沉吟道:“所謂的贏棋不鬧事,強手總是在形式落后的情況下出現(xiàn)的比較多一點吧?!?p>  錢立笑道:“那不就結(jié)了,我看中山治大概是認為自己的形式不是那么的樂觀,所以才有此一招,在正常的情況下,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先去守角。”

  李理松了口氣,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那按照你的說法,三兒現(xiàn)在的形式是不是要好一點呢?”

  錢立點頭回答道:“從目前雙方的實地上來看,木森確實要好一點,但是現(xiàn)在棋剛進入中盤,離勝負還早的很。而且木森如何應對中山治的這一手打入,也是一件費思量的事情,如果處理不好,很有可能失去先手,這就意味著他剛才的那手飛掛就真正的成為了緩招?!?p>  頓了一頓,錢立又說:“看來木森在這里要陷入長考了?!?p>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見李理手指著監(jiān)視器說道:“哎,三兒落子了,他居然也沒理!”

  雙fei燕!木森從另一個方向又是一個飛掛,他的兩手飛掛加上白棋星位上的子,正好構(gòu)成了一個雙fei燕的陣勢。

  接下來,中山治也沒多考慮,直接的跳出了剛才打入的那顆子。

  “這是什么意思?。扛髯吒鞯膯??”李理喃喃的自語道。

  錢立皺了皺眉頭,說道:“這里似乎應該多考慮一下才對啊,這個木森太隨手了吧?”

  李理忽然‘哎’了一聲,說道:“老錢啊,你快給我分析分析,他們這幾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看不太懂啊?!?p>  錢立抓起棋子一邊在棋盤上飛快的擺放著,一邊解釋著說:“中山治的這兩手棋的意圖就在于打消黑棋在中腹成空的可能,同時也加強了對自己右邊的保護,有了這兩手棋,我們原來算他右邊有十來目的空,可現(xiàn)在至少也有二十五強了。而反觀木森的棋,他要想完全的吃住這顆星位上的白子,至少還得花一手棋,也就是說,在雙方所得相當?shù)那闆r下,他有可能將先手送給了對方。而且----”

  “而且這顆星位上的子還有利用的價值,并沒有完全的死盡,錢主任是不是這個意思?”一個低沉卻帶有磁性的聲音接著錢立的話頭說道。

  李理和錢立同時轉(zhuǎn)身,待看到來人時,都是楞了一楞。

  錢立驚訝的說道:“小張?你怎么來研究室了?你的比賽結(jié)束了?”

  接錢立話頭的不是別人,正是此時手搖折扇臉上微微帶笑的張清弈。

  張清弈淡淡的說道:“對手出了個勺子,中盤就認了。”

  錢立又是一楞,隨即笑道:“原來是對手出了勺子啊,好!好!我正準備過去看看的呢,這下好了,省的我擔心了?!?p>  李理看了一眼錢立,說道:“錢主任這話就不對了,以張先生的實力,對手即使不出勺子,認輸也是早晚的事,擔心豈不是多余的嗎?”

  張清弈將目光牢牢的盯在監(jiān)視器上,嘴里不咸不淡的說道:“李總真是太夸獎我了,實在是不敢當啊?!?p>  錢立見倆人有些斗嘴的味道,連忙將話題轉(zhuǎn)了過去:“哎,小張啊,我聽你的口氣,好象并不怎么贊同我剛才的意見啊?!?p>  張清弈笑了笑,說道:“如果不出意外,我看這盤棋木森基本上是贏下來了,中山治今天好象不在狀態(tài),這手棋反擊的不是時候,可以說是個勺子吧?!?p>  李理聽張清弈說木森要贏,眼中立刻放出些光芒來,只是礙著面子,不好意思追著張清弈問個究竟。

  錢立皺了皺眉,問道:“這里面有什么說法嗎?我覺得黑棋本來還不錯,只是這兩手有點送出去了的味道,難道還有什么妙著在后面嗎?”

  張清弈在棋盤上擺了幾個變化,說道:“白棋星位上的這一子固然是不好吃盡,可是也沒必要馬上就來吃它,白棋現(xiàn)在跳出的這兩子也有薄弱的地方,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黑棋下一手可能會搶先在這里動手,這樣的話,白棋在這圍住的實地根本就沒有錢主任剛才說的二十五目強,我看最多十七八目的樣子。而且白棋星位上的子依然是含在黑棋的嘴里,就地做活也罷,尖出外逃也罷,總是要被黑棋便宜的,而且現(xiàn)在的先手依舊是在黑棋的手中?!?p>  頓了一頓,張清弈又道:“我估計中山治可能也是有意為之,他大概想的就是引誘木森來侵消他的陣勢,可是他似乎漏看了自己的角里也有毛病,黑棋即使打入的深一點,他也沒可能吃掉黑棋。唉,象他這種高手居然也有這樣的漏算,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張清弈的這一番侃侃而談,聽得李理在一旁連連點頭,錢立也不斷的揪著自己并不多的幾根胡須,做恍然之狀。

  錢立笑著自嘲道:“到底是老了啊,跟你們這些小年輕比起來,我這當年的九段現(xiàn)在看起來,大概也只有兩三段的水平了吧?”

  李理也笑,說道:“啊呀,下次可不能聽你說棋了,否則的話,遲早要被老錢你嚇出心臟病來?!?p>  正如張清弈所說的那樣,經(jīng)過十幾分鐘思考的木森果然是在白棋跳出的地方落了子。

  木森的這一手棋是刺!

  這一手是刺在了白棋跳出的空當處,也同樣是刺在了中山治的心中!

  中山治的臉瞬間變的通紅,他知道對手會有此反擊,他也知道對手不會老實的去吃自己星位上的那顆子,這一切本就是他早已謀算好的。他知道,如果讓局面就這么平穩(wěn)的進行下去,自己很難談的上有勝算,他不顧一切的脫先就是為了引誘對手來侵消自己的陣勢,而一旦對手按照自己的意圖來行棋的話,他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將局面逆轉(zhuǎn),可是木森的這一手簡單的刺讓他立刻看到了自己角里的毛病。

  “怎么會是這樣呢?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嗎?這種地方我怎么會漏算呢?這種低級的失誤就是一個剛?cè)攵蔚钠迨忠膊豢赡芊傅陌??”中山治的心里驀然升起一股絕望的情緒。

  幾分鐘后,沒做過多考慮的中山治黯然的將白子接住。

  “也許,只能寄希望于對手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犯和我同樣的錯誤了,只是,這有可能嗎?唉,真是無奈啊,在與一個業(yè)余棋手的對局里,自己竟然想著用這種方式來贏得勝利。還是竹田先生賽前提醒的對啊,真的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忽視這個業(yè)余棋手,以今天的對局來說,自己即使沒有打出勺子,怕也是一盤很艱難的棋吧?真是不可思議,在這樣重大的比賽里,我居然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是我在潛意識里輕視了對手,還是我今天真的不在狀態(tài)呢?非戰(zhàn)之罪,非戰(zhàn)之罪??!”或許是因為那股絕望的情緒,中山治的心中反而平靜了下來,他平靜的甚至忘記了在落子后去按停棋盤邊的記時鐘。

  忽然間,中山治劇烈的咳嗽起來,整個身體深深的趴伏在椅子的扶手上,肩膀也不斷的聳動著。

  半分鐘后,中山治的咳嗽終于是有所緩解,當他伸手去拿放在棋盤邊的毛巾時,一股窒悶的氣息又從他的喉嚨串了上來,他不得不再次的伏下身子,用咳嗽的方式來努力的引導著這種令他窒悶的氣息,而他那只去拿毛巾的手,也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坐在對面的木森微微的站起身子,拿起毛巾放在了中山治的手中,同時,他也將中山治忘記按的記時鐘輕輕的撳了下去。

  數(shù)分鐘后,中山治終于是恢復了常態(tài),他坐正了身子,用毛巾輕輕的擦拭著額頭的汗。當他點頭向木森表示謝意的時候,他猛然間想起了自己還沒有將記時鐘按停,而就在他的手指觸到撳鈕的一瞬間,他怔住了。

  面對著中山治投過來的詢問的目光,木森微微的笑了笑,并沒有做過多的表示。

  中山治帶著一絲詫異的眼神向木森欠了欠身,隨后又在嘴里用日文輕聲的說了些什么。

  木森微笑著點頭,他明白中山治這一欠身的含義。

  隨后,木森將子落在了白棋的角里,他知道這一手棋后,全盤的勝負就再也沒有懸念了。

  這盤棋并沒有木森想象中的艱難,也沒他想象中的精彩,甚至顯得有些滑稽,中山治這招漏算就象是在一部磅礴宏偉的交響曲即將奏響最強音的時候,驀然從某個角落傳來一陣刺耳的鋸齒聲,然后,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一切也就這么結(jié)束了。

  半個小時后,李理與錢立在研究室內(nèi)擊掌相慶,而黃會長則站在一旁滿臉笑容的看著他倆。

  “真是不錯的結(jié)果啊,六名棋手出戰(zhàn),有四名勝出,八強里咱們占了一半,而且中山治也被木森淘汰了,現(xiàn)在咱們唯一的對手就剩下李正選了?!卞X立興奮的說道。

  “是啊,確實是個不錯的結(jié)果,只可惜木森下一輪要和張林碰在一起,還沒進半決賽,就先來了個窩里斗?!秉S會長有點惋惜的說道。

  錢立笑道:“那正說明了咱們的實力高出一籌啊,別人想窩里斗,還沒這個機會呢,再說,這也可以保證咱們至少有一名棋手穩(wěn)進四強啊。”

  李理忽然輕輕的皺了皺眉,說道:“會長,今天日韓的棋手各送了一個勺子給咱們,這運氣是不是好的有點離譜啊?這對木森的狀態(tài)有沒有影響?”

  “誰知道呢?你的這位朋友總能做出一些讓人吃驚的事情來,我想,在比賽之前,可能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想到他會贏,可是他偏偏就贏了下來?!秉S會長微笑著說道。

  “誰說沒有人想到他會贏?”李理挺了挺胸膛,驕傲的說道:“我,至少我就是這么想的!”

  第一百○七章評價

  當木森第二次從對局室走出來的時候,站在門口迎接他的正是他的師兄竹田隱人。

  老人面帶微笑向木森伸出了手。

  “你總算是沒讓我失望,現(xiàn)在再也沒人會懷疑我當初的決定了?!敝裉镙p輕的說道,此時他的眼中有一絲寬慰,也有一絲如釋重負后的輕松。

  這一盤棋,木森執(zhí)白四目半勝張林。

  木森看著老人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說不清的滋味,他知道,竹田為了這張外卡究竟是頂了多大的壓力,而他自己卻并沒有把勝負放在心上,他只是竭盡全力的去下好每盤棋,可是一旦輸了其中的任何一盤,這樣的結(jié)果對于竹田來說,又意味這什么呢?

  “勝負真的這么重要嗎?”在對竹田的感激當中,木森輕輕的問著自己,隨即他又笑了,他知道,贏下了今天的這盤棋,他就再也不用考慮這個問題,無論如何,他總算是進了四強,也總算是完成了竹田的心愿。

  “但愿沒有人再提出比這更高的要求了?!蓖瑯尤玑屩刎摰哪旧幸唤z無奈的想道。

  “中山治托我?guī)б痪湓捊o你?!敝裉镎f道。

  “中山治?”木森微微的楞了楞。

  “是啊,他讓我告訴你,等比賽結(jié)束后,希望你能去他家做客?!敝裉镄χf道。

  木森仍是疑惑不解,問道:“讓我去他家做客?可是。。。。。?!?p>  竹田搖了搖手,打斷了木森的提問:“你知道嗎,你在前天的對局里不僅僅是贏了一個日本棋手,更重要的是你贏得了他的尊敬,中山治還讓我告訴你,如果你愿意,他很希望能做你的朋友。”

  木森恍然,輕輕的笑道:“那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沒必要這樣放在心上的?!?p>  竹田笑道:“也許在很多的時候,往往就是一些小事,才能更打動人,也更能贏得人的尊重。三兒,你真的是沒讓我失望,這不僅僅是在棋上。你知道嗎?前天很多人都在監(jiān)視器上看到了那一幕,在他們看來,你這樣無意中的舉動恰恰是體現(xiàn)了棋道的內(nèi)涵。”

  木森笑道:“棋道的內(nèi)涵?那真是太夸獎了我,舉手之勞,無心之善而已?!?p>  竹田笑道:“不說這個了,這兩天里那張外卡多少還是給了你一點壓力吧?不過現(xiàn)在你可以徹底的放松了,說說看,對于后天的比賽有什么想法?”

  木森問道:“李正選贏下來了嗎?”

  得到竹田肯定的答復后,木森的臉上綻出一絲微笑,說道:“他贏了嗎?這太好了。”

  竹田微微一楞,問道:“你很想碰到他嗎?你要知道,沒有多少棋手想在決賽前就碰到他的。”

  木森笑道:“你知道嗎師兄,在這次比賽里,我最想和三個人下棋,第一就是李正選,另外就是中山治和張清弈,現(xiàn)在中山治已經(jīng)碰過了,至于張清弈,我想以后在國內(nèi)肯定還會有機會的。而對于李正選,我想如果錯過了這次的機會,以后恐怕很難再碰上他了?,F(xiàn)在總算是心想事成吧!后天能和李正選下一盤棋,作為我這樣的一個業(yè)余棋手來說,就再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竹田點了點頭,問道:“想過贏他沒有?”

  木森極快的回答道:“沒有。”

  竹田皺了皺眉,問道:“是沒信心嗎?”

  木森沉吟了片刻,然后說道:“我只是想下這盤棋,勝負對于我來說真的并不是很重要。至于信心嘛,我可以這樣回答師兄您,我雖然沒想過去贏他,但是我也從沒有想過會輸給他?!?p>  竹田忍不住發(fā)出一陣大笑,引的周圍的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更是有幾個記者朝這邊走來。

  “好!好啊!你的這句話說的極好,既沒有對勝負的執(zhí)著,也對自己充滿了無比的自信,看來,咱們分別的這一段時間里,你確實是領悟了不少的東西。”

  笑聲中,竹田慨嘆著。

  有中國的記者見到竹田能說如此流利的中文,不禁都是產(chǎn)生很大的興趣,他們紛紛圍攏過來,開始對竹田和木森進行賽后的采訪。而由于這盤比賽是在中國棋手中進行的,日韓的記者對此并沒有什么興趣,他們更多的將精力集中在本國還未結(jié)束比賽的棋手身上。

  記者們采訪的話題漸漸的從比賽的本身轉(zhuǎn)移到竹田和木森的關系上,而對于記者的詢問,竹田只是淡淡的帶過,對于他來說,在中國的這十多年的生活,既是美好的回憶,也是一段歷史的見證,所有的這一切,并不足為外人道。

  而木森更是在簡短的回答了幾個關于棋局的問題后,就匆匆的逃離了記者的包圍,內(nèi)向而口拙的他對記者有一種天生的恐懼感。

  當木森結(jié)束與張林的這盤棋的時候,已經(jīng)是當天下午的五點多鐘,而當他結(jié)束和竹田的談話和記者的采訪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是漸漸的暗沉了下來。

  走出了酒店的大門,木森發(fā)現(xiàn)李理正百無聊賴的站在那里抽煙。

  “怎么到現(xiàn)在才出來?我去找你的時候,看見你和老爺子正被一群記者圍著,就出來等你,誰知道這一等就等了半個多鐘頭。”李理有些不滿的說道。

  “我還是瞅了機會偷著跑出來的呢。”木森笑著解釋道。

  “行啊小子,又給我長臉了,哎,老爺子夸你了吧?”李理笑道。

  木森掏出香煙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陶醉的說道:“哎呀,憋死我了,這一下午不抽煙的滋味可真不好受?!?p>  李理笑嘻嘻的說道:“抽吧,抽吧,你就趁現(xiàn)在使勁的抽吧,等咱們回了家,你小子也就沒得抽了?!?p>  木森笑問:“這是為什么?是不是咱們國家開始禁煙了?”

  李理不懷好意的笑道:“不是咱們國家要禁煙,而是有人要禁煙,你不會不知道歌磐最討厭別人抽煙吧?”

  木森呆了一呆,說道:“可是以前她沒反對過我抽煙啊?”

  李理嘿嘿笑道:“那是以前,可現(xiàn)在不同了,你小子現(xiàn)在算是龍入淺水,鳥入樊籠了,嘿嘿,我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這個妹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聰明,這一招大概就叫欲擒故縱吧?高,實在是高??!”

  木森聞言,滿臉的苦笑,等到發(fā)現(xiàn)手中的香煙快要抽完,便以最快的速度又點上了一根。

  李理見木森被自己嚇的一楞一楞的,心中得意,又說:“對了,差點忘了正事,剛才黃會長說了,讓咱們倆今天和中國代表團一起吃晚飯,順便也說說你后天對李正選的那盤棋,你現(xiàn)在可是被他們寄于了厚望??!”

  木森心中有些猶豫,問道:“一定要去嗎?”

  李理拉起木森就走,嘴里說道:“走吧走吧,我都答應了他們?!?p>  晚風悠悠,華燈初上,在扎幌市的某家酒店里,中國圍棋代表團的所有成員都聚集在一起。

  “怎么小李還沒來?老錢你跟他說清楚了嗎?”黃會長看了看手表,有些著急的問著錢立。

  “放心吧,地址時間我都說的很清楚,我來的時候,木森正被一群記者圍著,大概是耽誤了吧?!卞X立回答道。

  黃會長點了點頭,又問:“老錢,你對目前的形式有什么看法?”

  錢立笑道:“還能怎么看?木森和小張今天都贏了,四強中咱們占了兩席,這幾年來都沒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算得上是形式一片大好吧,只是李正選這個攔路虎依然存在,總讓人有些擔憂啊。”

  黃會長將手一揮,說道:“中國圍棋想要搞上去,象李正選這樣的棋手就必須擊敗,否則的話,這不過是一句空談和口號而已,我看這就是一次機會?!?p>  錢立仍有些擔憂,說道:“會長,你認為木森能阻止李正選嗎?我看有些玄啊,李正選是十幾次世界大賽的冠軍,而且在正式的國際比賽里,咱們的棋手幾乎就沒贏過他,他這個世界圍棋第一人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黃會長搖頭道:“越是這樣,咱們就越要下定決心,呆會兒等木森來了,我們倆好好的給他打打氣?!?p>  黃會長說完,又轉(zhuǎn)頭對坐在身邊的張清弈說道:“清弈,我記得上次在新人王賽前我曾問過你對木森的印象,但是我覺得他現(xiàn)在好象又有了些進步,你現(xiàn)在是怎么看的?”

  張清弈微微的皺了皺眉,問道:“我對他的印象嗎?”

  黃會長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多從棋的方面來說,你是咱們中國棋手里戰(zhàn)績最好的一個,而且我發(fā)現(xiàn)木森的棋和你也有點相象的地方,你說出的話一定不會錯?!?p>  張清弈沉吟道:“怎么說呢?在新人王賽的時候,木森的棋我?guī)缀醵伎戳?,當時給我的感覺就是力量大,算路深,而且棋風多變,似乎行棋的風格常常是隨著他的心情而變化的,他的這一點我也說不上是好還是壞。但是他有一個顯見的弱點,那就是在對局時,經(jīng)常患得患失,尤其是到了比賽的勝負處,這個弱點就越發(fā)的明顯。依我看,他那時只能算得上一個不錯的棋手,還遠遠談不上是一個勝負師,如果以他那時的水平來參加這樣的比賽,怕是一盤都贏不了,別人不說,我至少就有八分的把握贏下他。”

  黃會長笑道:“照你這樣說,木森現(xiàn)在的水平是不是有了很大幅度的提高呢?”

  張清弈點了點頭,說道:“這個人真的是有些不可思議,從新人王賽到現(xiàn)在不過是半年的時間,我現(xiàn)在看的棋,忽然就有了一種全新的感覺。就拿他戰(zhàn)勝中山治的那盤棋來說吧,很多人都說他撿了個便宜,可是如果你從第一手棋仔細的看下來,就決不會這么說了,木森從開盤起幾乎就一直壓著他,中山治即使不送出那個勺子,我看他也沒什么希望能贏下來。再看今天他對張林的這一盤棋,稱的上是絕對的完勝,從這兩盤棋上看,木森現(xiàn)在的水平至少要比新人王賽時高了一個檔次?!?p>  黃會長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你剛才說他現(xiàn)在的棋給你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這種不同又在哪里呢?”

  張清弈臉上露出一絲恍惚的神情,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他現(xiàn)在的棋給我的感覺就是‘自然’!”

  錢立在一旁插口問道:“自然?”

  張清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不錯,他現(xiàn)在的棋可以稱得上是輕靈飄逸,隨勢而動,得與失之間,他總能掌握的恰到好處,他這種均衡感就連我也自嘆不如!怎么說呢?他的棋就象是一陣風,輕輕的從你面前掠過,總能讓你感覺到些什么,但是卻又讓你無法去撲捉到它!”

  錢立也吸了口氣,驚訝的說道:“他的棋有這么玄妙嗎?而且----而且還是從你嘴中你說出來的,這簡直太讓我吃驚了?!?p>  黃會長若有所思,問道:“清弈,那你看他和李正選的這一盤棋,誰的勝算更大呢?”

  張清弈輕輕的笑了笑,目光也有些些的迷蒙:“如果我能進決賽的話,我更希望我的對手是李正選,也許是我太現(xiàn)實了一點吧?不過,誰又喜歡去跟一陣風去下棋呢?”

  第一百○八章封盤

  這幾天,由于木森的兩連勝,幾乎所有的圍棋媒體都在瘋狂的爆炒著這位業(yè)余棋手,從大地圍棋學校的圍棋教師到黃鶴樓的啼聲初鳴,再到名人戰(zhàn)和新人王賽,木森這幾年的經(jīng)歷被這些媒體幾乎是詳盡無遺的挖掘了出來。而就在今天,這種瘋狂的報道到達了它的最頂點。

  今天是世界圍棋‘最強戰(zhàn)’上半?yún)^(qū)的最后一場比賽,木森對陣李正選,這場比賽將決定他們之間究竟誰能從這個半?yún)^(qū)出線。

  這甚至并不是一場決賽,但是在媒體的眼中,一個業(yè)余棋手挑戰(zhàn)世界圍棋的第一人,它本身所蘊涵的意義已經(jīng)遠遠的超過了所謂的決賽。

  那么,是由職業(yè)棋手的第一人來親手扼殺一個奇跡的誕生?還是由一個業(yè)余棋手來終結(jié)一個不敗的神話呢?這所有的一切讓人期待,讓人振奮,卻又讓人費思量。

  帶著溫快贈送的那把折扇,木森再次的走進了對局室。

  對局室里,原來的八張棋桌隨著比賽的進程,每兩天以倍數(shù)遞減,當木森迎來他的第三盤棋的時候,寬敞的對局室里只余兩張孤零零的棋桌,一張是他與李正選的,另一張則是張清弈與日本棋手青木哲二的。

  紫紅色的地毯,紫紅色的棋桌,紫紅色的座椅,一切都顯得那樣的靜穆和穩(wěn)重。

  剛走進對局室,木森就在這般的紫色里,看到了自己今天的對手。

  李正選坐在那里正微微的閉著眼,仿佛是在思考著什么。

  木森悄悄的坐了下來,將手中的折扇放在一邊,然后開始打量起自己面前的對手。

  與木森年齡相仿的李正選今天穿著一身青灰色的西服,領口微微的敞開著,并沒有系上領帶,坐在那里顯得很隨意。

  “這就是那個不敗神話的締造者嗎?看上去,他的年紀應該和我一般大,甚至有可能比我還小一點吧?然而他卻是十幾個世界冠軍的獲得者,推算起來,他好象是在十七歲那年就獲得了世界冠軍,那時的我在干什么呢?是了,我好象還沒有從學校畢業(yè)吧?”注視著自己今天的對手,木森自嘲的想道。

  仿佛是感受到了木森的眼光,李正選忽然睜開眼睛,朝著木森微微一笑。

  木森微微的點頭,同樣還之以笑。

  研究室里,中日韓三個代表團自然的形成了三個觀戰(zhàn)的集團,而記者們便在三個集團里不斷的穿插跑動著,他們調(diào)集著所有的感覺器官,努力的搜尋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可以成為自己下一篇報道的線索。

  在中方代表團的觀戰(zhàn)處,組委會特地將兩臺監(jiān)視器放在了一起,如此一來,中方代表團的人員便可以同時的看到兩盤半決賽的實況畫面。

  “三兒猜到了白棋啊。”看著監(jiān)視器上的畫面,李理不無失望的說道。

  “小張倒是猜到了黑棋,這樣的話,他的勝算又大了一分?!卞X立欣喜的說道。

  “一黑一白,也算公平,好事總不可能給咱們占盡的。”黃會長在一旁笑道。

  “黑貼六目半,這還沒開賽,白棋就送了一目出去了,我看還是咱們中國規(guī)則好。”李理心有不甘的說道。

  錢立笑道:“要真是中國規(guī)則,木森拿了黑棋又該如何呢?”

  李理笑道:“我話還沒說完呢,這貼六目半還是貼七目半,關鍵是看咱拿的什么棋,拿黑棋就用日本和韓國規(guī)則,拿白棋就用咱們中國規(guī)則,總之一句話,多占便宜少吃虧。”

  黃會長在一旁笑道:“到底是商人的口吻,我看小李你快成人精了?!?p>  李理哈哈大笑,手指著監(jiān)視器說道:“老錢,李正選開始落子了,你也準備開工吧,不過你今天說棋的時候看仔細點,免的再嚇著我?!?p>  錢立看了一眼周圍坐著的四位被淘汰出局的中國棋手,笑道:“今天還用得著我來給你講棋嗎?除了今天參加比賽的木森和小張,在座的幾位可都是咱們中國圍棋界精英中的精英?。 ?p>  上午八點半,比賽正式開始,李正選的第一手棋選擇了小目的位置。

  對于李正選的棋,木森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雖然沒有直接的和他交過手,但是他卻研究過李正選不下百張的對局棋譜,可以這么說,李正選在正式比賽中的棋譜,木森幾乎是無一遺漏。

  在木森看來,李正選的棋與中山治的棋有相仿佛的地方,那就是兩人同樣的是棋風厚實,各方面的實力比較平均,沒有顯見的弱點和漏洞。木森知道,面對這樣的一個對手,在賽前去制定什么樣的策略和方針,幾乎就是沒有任何的用處,自己所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一顆平常心,在對局里以招應招,隨勢而動。

  木森將子落在了星位上。

  李正選依然是小目,錯小目的開局。

  在接下來的進程里,便仿佛是木森和中山治那盤棋的翻版,雙方在布局時都是快速的搶占大場,而同樣的,在棋盤的每個角落都相互做了些探試,如蜻蜓點水一般,隨即又將目光投向了另一個局部,但從時間上看,這盤棋的進程比木森與中山治的那盤棋卻快上了很多。

  “布局很平淡啊,不過有幾手棋我看的不是很明白,老錢你說說,這里面有什么玄妙沒有?”研究室里,李理有些不解的問道。

  錢立笑道:“高手的棋哪能這么容易就讓你看懂?這幾步棋可以說是雙方的試應手,在一般棋迷的眼中,它確實是有點不可捉摸,但是它里面卻蘊涵著種種殺著,只要一個應付不當,就很有可能導致一方在開局伊始便早早的崩盤。不瞞你說,這幾步棋我也只是看出個大概,真要是讓我應,我也搞不清究竟該怎么下才是正手,總是要到另一方做出反應后,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含義?!?p>  對局室里,木森在棋盤的左邊拆了個二,他在極力的縮小著與黑棋因先手而帶來的實地上的差距。

  觀戰(zhàn)的張林忽然輕輕的吹了聲口哨,說道:“看來木森是想與李正選斗內(nèi)力拼官子了,這到真是很有趣啊!”

  李理問道:“小張你這是什么意思?這樣下不好嗎?”

  張林笑道:“沒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是李正選號稱是天下官子第一,有很多實力與他相近的棋手往往就是過不了他的官子這一關,從現(xiàn)在棋盤上的趨勢來看,木森明顯是想求穩(wěn),這樣的話,以官子來決定勝負將不可避免,與李正選斗官子,這種場面真的是很讓人期待??!”

  微微的頓了頓,張林又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雖然對木森的這種選擇有些疑問,但我還是很佩服他的這種勇氣。”

  李理心中有些不悅,說道:“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白棋這么下一定有它的道理,我看與什么勇氣沒什么關系吧?!?p>  李理的這句話暗中帶刺,張林聽了有些尷尬,臉上也微微一紅,卻不在說話。

  與此同時,張清弈與青木哲二的那盤棋也堪堪進入了中盤。

  張清弈在開局的時候,與左上的角里下出了一招新手,青木在沒有進行充分考慮的情況下,應的有點隨手,而正是這招隨手,讓他在開盤伊始就早早的陷入了困境。

  接下來的對局里,經(jīng)過一個小時長考的青木在無奈之下選擇了強圍中腹的策略,但經(jīng)營這種大模樣,卻正是青木所不擅長的。

  張清弈在奪取了三個角地之后,開始將目光投向中腹,他決定在中午封盤之前,一定要打出一條通向中腹的道路來,而如果一旦順利的實現(xiàn)了這個愿望,那么,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已經(jīng)打出了一條通向勝利的道路。

  上午是時間過的總是很快,還有半個小時的樣子,就該是中午封盤的時間了。

  木森仔細的計算了一下雙方的實地,現(xiàn)在李正選可以算的出來的空大約有五十目強的樣子,而木森的空有四十目的樣子,雙方的厚勢與成空的潛力也幾乎相等。雖然實地并不樂觀,但現(xiàn)在的先手卻是在木森的手里。

  “雙方的實地和加上自己現(xiàn)在的先手,總體來說應該還是均勢吧?只是現(xiàn)在棋盤上已經(jīng)沒有顯見的大場,這個先手到底能發(fā)揮多大的作用呢?”木森在心中不斷的思索著該如何的來利用自己的這個先手。

  “既然轉(zhuǎn)化不成眼見的實地,那么這一手就應該用來攻擊對方的薄弱點,如果攻擊得利,等進入到大官子的階段,自己應該多多少少占點優(yōu)勢吧。只是對手的棋相當?shù)暮駥?,這一手棋到底應該落在哪里呢?”

  半個小時轉(zhuǎn)瞬即逝,等裁判宣布封盤的時候,木森仍自陷入在沉思當中。

  封盤后,研究室里的觀戰(zhàn)人員也都紛紛的走了出去,只有李理黃會長和錢立仍留在那里說著些什么。

  “清弈的那盤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勝勢,下午只要處理好跳進中腹的那幾顆子,這盤棋就基本上沒有懸念了,倒是木森的這盤棋讓我有點頭疼,怎么利用好現(xiàn)在的先手是很值得考慮的,好在他還機靈,利用封盤前的最后半小時來進行長考,再加上中午的這段休息的時間,他應該可以想出比較好的方法來。如果走法得當,下午還是和李正選有得一拼的?!秉S會長侃侃的總結(jié)著上午兩盤棋的得失。

  錢立點頭道:“李總呆會兒提醒一下木森,讓他中午的這段時間多想想棋,我看他的這個先手利用好了,下午還是很有希望的。”

  李理苦笑道:“這家伙有個壞毛病,一到中午就得睡上一會兒,尤其是在比賽的時候,他說這叫勞逸結(jié)合,張馳有度。”

  黃會長笑了笑,說道:“比賽里有這樣的心態(tài)還是不錯的,只是這次比賽實在是太重要了,容不得一點的懈怠??!”

  錢立接著說道:“是啊,小張那盤棋眼見就要拿下了,若是木森也贏了李正選,那咱們就等于是提前拿到了冠軍,想想我就激動,這可是多少年沒有的事了?。 ?p>  李理仍自苦笑:“我盡力讓他多想想棋吧。”

  頓了一頓,李理又嘆了口氣說道:“不瞞兩位領導說,這家伙是個怪人,你別看咱們在這里大眼瞪小眼的盼著他贏,可是在他的腦子里,輸贏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我要是猜的不錯的話,他這次來參加比賽,完全就是沖著李正選和中山治來的,否則的話,來不來還真是兩說呢?!?p>  黃會長和錢立聞言,面面相覷,顯然李理的這番話讓他們覺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第一百○九章妙手

  下午續(xù)弈,木森第一手棋是落在了天元附近的位置上。

  這一手棋的含義旨在壓縮黑棋的空間,并且在隱含攻擊的同時,也為自己埋下了中腹成空的可能。

  中午休息的時候,木森果然如李理預料的那樣,他不僅是小睡了片刻,而且還在午飯的時候喝了一瓶啤酒。李理也沒多說什么,他從木森輕松的表情可以看出,在上午封盤前的半個小時里,木森必已是成竹在胸。

  李正選穩(wěn)健的退守了一步,他已經(jīng)看了出來,白棋的這一手棋雖然有攻擊的意味,但只要自己稍稍的退讓,白棋也只是在中腹增加了一點厚勢,卻并沒有縮短倆人在實地上的差距。雖然現(xiàn)在先手仍然在對方的手里,但自己全盤厚實,并沒有多少可以讓對手利用的地方,等進入到官子階段,應該說自己的希望還是大一點吧?

  微微沉吟了片刻,木森忽然將子點入了黑空當中。

  這一手棋讓李正選感到了一絲的詫異,他一時看不出來木森的這招棋究竟是什么意思。

  “這一手棋雖然有連回去的可能,但只要自己后手擋住就可,在自己的空里,即便是停上一手,白棋怕也是活不出來吧?也許,對方不過是在試應手吧?”經(jīng)過仔細的計算,李正選牢牢的封住了白棋連回的途徑。

  似乎正如李正選所料的那樣,木森接下來的一手棋果然是另投別的地方,他選擇了一個可以最大限度的拉近雙方實地差距的地方來落子。這一手棋后,黑棋的盤面只有四五目的樣子,但是白棋的先手卻就此交了出去。

  “這樣的下法有欠考慮吧?這個地方確實是全盤最大的地方,可是以此為代價把先手交了出去,總讓人感覺到有點得不償失的味道啊?!毖芯渴依铮X立微微的皺著眉說道。

  李理有些不敢相信錢立的判斷,碰了碰旁邊的張林,說道:“小張,你是怎么看的?”

  張林看了一眼李理,笑道:“想聽我的意見?嘿嘿,我可不敢說什么了,木森想必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吧,我一個手下敗將,你還是別問我的好?!?p>  李理也笑,說道:“瞧你那小心眼的樣,快說說,快說說,等回了國我請你吃飯?!?p>  張林呵呵笑道:“開玩笑,開玩笑?!鳖D了頓,張林隨即臉色一正,說道:“錢主任的看法我還是很贊同的,這么早就把先手交出去,確實是有點欠考慮,一般的來說,只有在形式占優(yōu)的情況下,才會有這樣的下法。按現(xiàn)在的局面來看,接下來的棋幾乎都是一些必然的走法,李正選不大可能失掉先手,而李正選正是以官子著名的,若讓他以先手進入官子階段,木森怕是沒有什么機會的,這一招至少有緩手的嫌疑?!?p>  李理皺著眉頭問道:“那是不是有什么好一點的下法?”

  張林在棋盤上擺了幾個變化,解釋著說:“我也看不出什么必然的好點,但似乎可以先在這幾個地方利用一下,你比如說這步跳,還有這步刺,都是可以考慮的,雖然這幾步棋都有可能失去先手,但白棋在中腹的勢力還是很厚的,萬一形成了戰(zhàn)斗,我還是看好白棋的。總之一句話,雖然現(xiàn)在雙方的形式還是相當,但畢竟還是進入了李正選擅長的步調(diào)?!?p>  在一旁一直同時關注著兩盤棋的黃會長此時也說道:“小張說的對,我估計木森可能是對形式的判斷發(fā)生了誤差,他也許認為自己的形式好一點吧?不過現(xiàn)在就預言勝負還為時尚早,李正選的官子雖然不錯,但也未必就是滴水不漏,依我看,還是細棋的局面,雙方都有機會?!?p>  李理松了口氣,說道:“那就是說,木森的這個先手雖然沒能利用好,但還沒壞的要輸棋的地步,是這樣吧?”

  錢立點了點頭,有些擔憂的回答道:“算是這樣吧,不過,我還從沒有見過有誰能在官子上贏過李正選,玄??!”

  李理緊咬著牙幫,說道:“我還就不信這個邪,老錢你就等著吧,只要我的這個兄弟還坐在棋盤邊,就沒有什么不可能發(fā)生的?!?p>  錢立輕輕嘆一口氣,說道:“但愿如此吧?!?p>  對局室里,木森與李正選的對局進程正如張林所說的那樣,雙方似乎都認為形式對自己有利,弈出的招數(shù)都十分的穩(wěn)健,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很快就進入了大官子的局面。

  而在同一間對局室里的張清弈和青木卻是一付迥然不同的架勢。

  在雙方上午的對局里,張清弈就已經(jīng)取得了較大的優(yōu)勢,而在下午接下來的對局里,張清弈隱然有著將優(yōu)勢擴大的趨勢。

  直到現(xiàn)在,執(zhí)黑棋的張清弈盤面已經(jīng)有十五目的優(yōu)勢。他在下午的對局里,不僅是成功的突進了青木中腹的模樣,而且還順勢在里面活出了三四目的棋?,F(xiàn)在倆人同樣是進入了大官子的局面,但和木森、李正選不同的是,這一盤棋的雙方心中都早已明白了最后的結(jié)局,只是一方在耐心的等待著勝利的到來,而另一方則抱著最后的一絲希望做著困獸之斗。

  研究室內(nèi),日方的觀戰(zhàn)人員已經(jīng)開始默默的收拾起自己面前的棋具,作為東道主,自己國家的棋手未能進入最后的決賽,這顯然是一件讓他們感到遺憾的事情。

  在研究室的另一角,所有中方人員都開始有節(jié)制的相互慶祝起來,或是一聲欣慰的長嘆,或是一個歡愉的眼神,而這所有的一切都盡量的避免著對日方人員的刺激。他們知道,這只不過是暫時的勝利,在下一次或者是下下一次的比賽里,這笑的人又該是誰呢?不管怎樣,沒有人愿意接受失敗,更沒有人愿意接受失敗后還要去承受勝利者肆無忌憚的歡慶,也無論這樣的歡慶是有意的還是無意。

  漸漸的,所有中方的觀戰(zhàn)人員都將目光集中到木森與李正選的這盤棋上來。

  而此時的雙方仍舊是不緊不慢的在棋盤上相互斗著官子。

  隨著對局室里的進程,李理的臉色也越來越緊張,他不斷的詢問著同樣是一臉緊張的錢立。

  “老錢,怎么樣???到底有沒有希望?我怎么算來算去,都是李正選盤面七八目的樣子啊?”

  錢立注視著張林擺出的各種變化,嘴里回答著:“再看看,再看看,也許是有什么變化是我們沒看清的。”

  “快了,倆人都快進入讀秒了?!秉S會長咬著嘴唇說道。

  張林忽然指著監(jiān)視器說道:“會長,青木投了。”

  黃會長微微的笑了笑,并沒有說話,這樣的結(jié)局早已在她的預料中。此刻,這樣的勝利并不能引起她多少的興奮,因為她知道,這種勝利只是成功的一半,要想得到完全的成功,關鍵還是要看木森的這盤棋。

  “如果是李正選進入了決賽,清弈究竟又能有幾分的把握呢?至少,他在李正選的面前,心理總是處于劣勢的吧?倒是這個木森,心態(tài)平復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他畢竟只是一個業(yè)余棋手,要是他的優(yōu)點能和清弈的優(yōu)點糅合在一起,怕就是下一個李正選了吧?”眼看木森的官子形式越來越不樂觀,黃會長在心中輕輕的慨嘆著。

  “怎么樣?形式如何?”李理再次的催問錢立。

  錢立一臉的沉重,搖頭道:“不樂觀,怕是要輸兩目半的樣子?!?p>  李理陷入沉默,其實以他業(yè)余五段的棋力對此時的形式還是可以判斷的出來的,而且他也知道在官子階段,兩目半的差距意味著什么。但是,有一點讓他一直不肯相信自己甚至是別人的眼睛,那就是此時的木森,依舊是一臉平靜和自信的神態(tài),通過監(jiān)視器,李理甚至可以發(fā)現(xiàn)木森臉上掛著的那些些的笑容。

  “不可能,你們一定是有什么地方?jīng)]算進去。”李理忽然低低的吼了一聲。

  對局室里,木森和李正選忽然同時抬頭看了一眼對方。

  “真是個奇怪家伙,在落后的情況下,還能保持這樣一份悠閑的神情,這樣的棋手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崩钫x詫異的想道。

  “可是---可是他剛才的眼神為什么和我看他的眼神一樣呢?難道他認為現(xiàn)在的形式對他有利嗎?不,這不可能?!崩钫x用力的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他的眼神里充滿了自信,不錯,他一定是什么地方留有伏手,只是,這樣的伏手會是在哪里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官子階段,如果真的有伏手,相信我應該是可以看的出來的,也許是他誤看了吧?可如果真的是有這樣的伏手,那么,這又將意味著什么呢?”想到這里,李正選禁不住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清弈,你看看木森的這盤棋形式如何?”在對走出對局室的張清弈進行了簡單的祝賀后,黃會長如是問著他。

  張清弈將桌上的棋譜仔細的翻看了一遍,又盯了好一會兒的監(jiān)視器,才輕輕的說道:“這是典型的李正選的名局,從一開始,他幾乎就沒有給過木森機會,雖然到最后贏的不多,但這也正是他的風格,所謂的不戰(zhàn)屈人吧?!?p>  在一旁用心聽著張清弈每一句話的李理,直到此時終于是徹底的喪失了最后的一絲信心,他長長的喟嘆一聲,隨即便頹喪的坐在了椅子上。

  “還算是不錯,清弈進了決賽,咱們算是完成了預定的任務?!秉S會長故做輕松的說道,但是在她的臉上明顯的掛著些些的失落。

  “哎,李正選這是得理不饒人了啊!這個劫也要打?是不是嫌贏的不夠多???”張林在一旁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張清弈注視著監(jiān)視器,眉頭忽然輕輕的皺了起來。

  “奇怪,李正選的劫才似乎沒有白棋多,打這個劫明顯是不劃來嘛?這樣的話,木森倒是可以少輸一點。哎,這有點不象是他的風格???一付拼命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要輸了呢?!睆埩掷^續(xù)的嘀咕道。

  張清弈忽然極快的拿起桌上的棋譜,仔細的在上面搜尋著什么。

  “是了,是了,我怎么總覺得這一手有點突兀呢,原來奧妙就在這里,可怕的算路,巧妙的伏手,居然連李正選都瞞了過去。只憑這一手,他就可以稱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佩服!佩服!佩服??!”張清弈看著棋譜,低聲的喃喃自語著,說到最后卻是提高了聲音,一連說了三個佩服。

  李理聞言,忽的從椅子上躍了起來,他一把抓住張清弈的手,急急的問道:“你剛才說什么?佩服?你佩服誰???是在說三兒嗎?”

  張清弈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李理的手,輕輕的掙脫后,說道:“恭喜你啊李總,你的朋友又贏了。”

  張清弈的此言一出,不僅是李理的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周圍所有觀戰(zhàn)的中方人員全都是聚攏了過來。

  “說說看,這棋還有翻盤的地方嗎?”黃會長和錢立同時的問道。

  張清弈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什么翻盤,而是白棋從中盤時就一直是優(yōu)勢,只是這種優(yōu)勢只有他一個人認識到了,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李正選也是剛剛才發(fā)現(xiàn)的?!?p>  張清弈說話的時候不經(jīng)意的看了一眼韓方的觀戰(zhàn)人員,而此時的韓方人員仍是一臉的喜色。

  “可笑啊可笑,如果不是剛才李正選奮起打劫的話,連我也沒能看出這最后的勝者竟然是白棋?!睆埱遛目粗n方的代表團,輕聲的慨嘆著,眼光中也流露出些些的嘲諷,只是這般的嘲諷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自己,還是在嘲笑仍舊沉浸在喜悅當中的韓國人。

  “等等,我還是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你說木森中盤就有了優(yōu)勢?這可能嗎?你要知道,整個研究室里有多少職業(yè)棋手在觀看這盤棋?。侩y道就沒人能發(fā)現(xiàn)嗎?”張林有些不服氣的問道。

  張清弈的嘴角彎起一摸輕蔑的笑容,用手指著棋盤上木森下午開盤時的第二手棋,問道:“這手打入有什么作用你看出來了嗎?”

  張林仔細的算了算,仍是滿臉疑惑的搖了搖頭。

  張清弈拿起棋子往棋盤上填了幾個,又問:“現(xiàn)在呢?”

  隨著張清弈指間的動作,所有的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驚呼:“收氣吃!”

  “不錯,正是收氣吃。”張清弈微微的瞇著眼,悠悠的說道:“只是這一手棋實在是太巧妙了!隱藏的也忒太深了點!可怕嗎?白棋居然在中盤時就考慮到了這一點,這才是真正的謀布全篇啊!李正選怕是被他蒙蔽了整整一個下午吧?”

  第一百一十章名局

  一著絕妙的伏手,一枰經(jīng)典的名局,所有的期望,所有的質(zhì)疑,還有無數(shù)高傲的輕蔑與不屑,都在這一局看似平淡卻又讓人為之神奪的棋局中戛然而止!

  就在韓國人為之神傷,中國人為之雀躍的時候,木森與李正選卻在對局室里進行了長時間的復盤。此刻的語言已經(jīng)不再重要,韓語也罷,中文也好,在棋盤上,這黑白二色的棋子便是倆人最好的交流工具。

  直到天色完全的黑沉,倆人才從對局室里走出來,臨分手時,倆人又久久的握手相視,交錯的眼光中,有惺惺的相惜,也有彼此的心折。

  惜別了李正選之后,木森發(fā)現(xiàn)竹田早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而老人此時投向他的眼光中有著無盡的欣慰。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在你的身上會有奇跡發(fā)生,而你真的沒有讓我失望。”竹田靜靜的說道。

  “如果這真的算是奇跡的話,我想那是因為遇上了師兄您?!蹦旧屑さ恼f道。

  “不,不,改變你命運的人有很多,而這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就是你自己,知道嗎?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可以真正的改變你。”竹田感慨的說道。

  頓了一頓,竹田又說:“棋由心生,你今天的表現(xiàn)很好,圍棋本就是講究平衡的藝術,而就平衡兩個字而言,你是我見到的做的最好的棋手?!?p>  木森輕輕的笑了笑,說道:“今天的這盤棋是我到目前為止下的最為滿意的一盤棋,雖然最后的結(jié)果是我贏了,但是我想即便是我輸了這盤棋,我也不會有什么遺憾。今天的對局看上去是很平淡,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這種平淡的后面 ,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又究竟領悟到了什么?!?p>  竹田點了點頭,看著木森身后人群,笑道:“好了,我不耽誤你了,屬于你的歡樂正在你的身后等著你呢!”

  勝利者總是要接受他應有的歡呼,和竹田道別后,木森被早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的記者們團團的圍住。而當他帶著疲倦的神色從記者們的包圍中走出來的時候,迎接他的則是中方代表團所有的人員。

  沒有人說話,一切都是靜悄悄的,而當木森走到他們中間的時候,驀然,一陣如*般的掌聲在他的耳邊久久的激蕩。

  木森吃驚了,隨即他又感動了。

  在接受了大家的祝賀后,木森忽然吃驚的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人群中見到李理。

  “錢主任,李理他人去哪兒了?”木森拉住錢立,低聲的問道。

  錢立皺了皺眉,說道:“剛才他接了個電話,然后就一個人匆匆的跑了出去,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上了哪兒?!?p>  木森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在所有的人當中,只有李理是最盼望著自己能贏下這盤棋的,為此,他不惜放下自己的公司,推遲自己的婚禮,跟著自己千里迢迢的來到日本。而當自己贏下這盤可能是最為重要的棋局時,自己卻沒能見到他那張熟悉的笑臉和聽到他那夸張的語調(diào)。

  “小木啊,慶祝酒會已經(jīng)安排好了,咱們先過去吧?!秉S會長走過來笑吟吟的說道。

  “你們先去吧,我去找一找大理?!蹦旧@得有些心不在焉,李理突然的消失,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很清楚,在這樣的時刻里,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李理是決不會放棄在第一時間里向自己祝賀的。

  “好吧,酒會就在這家酒店的三樓,呆會兒你和小李自己來吧?!秉S會長囑咐了木森幾句之后,便和眾人一起興高采烈的走了。

  出了酒店后,木森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線索去尋找李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木森掏出香煙點上,同時在心中焦慮的問著。

  就在木森站在酒店的門口開始抽第三只煙的時候,李理終于是匆匆的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你去哪兒了?”看到李理,木森終于是松了口氣。

  李理的神色卻是滿臉的黯然,他的嘴角抽動幾下,勉強的露出一絲笑容:“都結(jié)束了嗎?祝賀你啊,三兒?!?p>  木森皺了皺眉,問道:“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p>  李理沉吟了片刻,說道:“是啊,公司有了點麻煩事情,我必須得先趕回去。”

  木森急忙問道:“很要緊嗎?”

  李理點了點頭,說道:“算是吧,我剛才就是去訂機票的,恰好夜里就有一班?!?p>  木森吃驚的問道:“今晚就走?”

  李理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三兒,你別為我擔心,事情雖然很緊急,但是只要我一回去,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你別忘了,在棋上,你是天才,而在商業(yè)上,我也算得上是一個天才?!?p>  木森沉默了片刻,然后說道:“好,我也不問你什么了,我知道,在這方面我?guī)筒簧夏愕拿?,而且我也相信你自己能夠處理好的。這樣吧,咱們先去吃飯,然后我送你去機場。”

  李理搖頭道:“來不及了,機場離這還有一段路程,而且我還得回酒店去收拾收拾,說完這幾句話,我就得走了?!?p>  木森苦笑道:“本來還打算今晚和你好好喝一杯的,卻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

  李理的臉色一暗,忽然拍了拍木森的肩膀,沉聲道:“三兒,答應我一件事,后天開始的三番棋決賽,你一定要用心的下,這期間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竭盡全力的爭取最后的勝利,一定不要放棄?!?p>  木森皺了皺眉,問道:“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究竟有什么事情會發(fā)生呢?”

  李理楞了一楞,隨即解釋道:“我----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p>  木森緊緊的盯著李理,說道:“大理,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是不是?”

  李理勉強的笑了笑,說道:“從小到大我有什么事情瞞過你嗎?放心吧,沒事的?!?p>  木森仍然是有些不放心,張口正欲追問下去,卻被李理打斷了話頭,李理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說道:“對了三兒,這封信是歌磐在我臨來日本前交給我的,她讓我在你的比賽全部結(jié)束后交給你,現(xiàn)在看來這個任務我是完不成了。”

  李理將信交到了木森的手中,又說:“雖然完成不了歌磐交給我的任務,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在比賽結(jié)束后再看這封信,我想,歌磐這樣交代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p>  木森點了點頭,將信小心翼翼的放入了口袋里。

  “好了”李理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我該走了,三兒,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記住了,我等著你的好消息?!?p>  夜色中,李理匆匆的走了,他那張惶而又急速奔出去的身影讓木森感到萬般的疑惑,而那種不祥的預感又再次的在他的心中漸漸升騰。

  木森呆呆的站了片刻,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隨即便用最快的速度沖進了酒店。

  在黃會長困惑的眼神中,木森向她要來了秦思思的電話號碼。

  酒店外,木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撥通了秦思思的電話,而當秦思思帶著疲倦和無助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時,木森的心猛然向下一沉。

  “是你嗎?三兒,大理他回來了嗎?”秦思思急切的問道,聽到木森的聲音,秦思思似乎是振作了一些。

  “是的,是的,大理動身了,是今天晚上的航班,你別著急,現(xiàn)在你把事情的經(jīng)過再向我說一遍好嗎?”木森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點。

  “大理他沒告訴你嗎?”秦思思顯然是有了些疑惑。

  “不,不,我只是想知道的詳細一點?!蔽⑽⒌莫q豫了片刻,木森如是的說道。

  電話里,秦思思忽然哭出聲來:“歌磐----歌磐她到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里昏迷著,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那該死的剎車----該死的剎車----醫(yī)生說----醫(yī)生說-----”

  隨著秦思思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木森的眼前一黑,他的身體向前踉蹌了幾步,險險的就一頭栽了下去。

  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電話,木森努力的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他顫著聲音問道:“思思,你現(xiàn)在別激動,好嗎?你告訴我,醫(yī)生究竟是怎么說的?”

  秦思思帶著哭音說道:“醫(yī)生說她雖然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可能要過兩三天,甚至是一個星期才能完全的蘇醒過來。你知道嗎?三兒,看著躺在床上的歌磐,我真的好怕她就這樣一直的睡下去,再也---再也醒不過來了,我真的是好怕啊----”秦思思說到這里終于是抑制不住自己,重又哭聲來。

  “不會的,不會的,決不會是這樣的?!蹦旧浪赖囊ё∽齑?,在心底大聲的嘶吼著。

  “你知道嗎?歌磐在昏迷的時候還一直‘三哥,三哥’的叫著你,醫(yī)生說,這是個好現(xiàn)象,否則的話,他真的是不敢確定歌磐會不會變成植物人?!?p>  木森此時的心情再也不是疼痛兩個字就可以形容的,那是一種絕望!那是一種恐懼!而當這樣的絕望和恐懼混著周圍無邊的夜色沉沉的向他壓來時,木森的內(nèi)心幾乎完全的崩潰。

  “不!,我不能就這樣的崩潰,歌磐還在等著我,是的,她還在等著我!我決不能讓她再等下去了,決不能!”

  “告訴我,車禍是怎么發(fā)生的?”從無法言表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后,木森無力的問道。

  “這幾天她一直在市區(qū)內(nèi)找房子,說是用來辦圍棋道場的,今天早上出去的時候,她還跟我說房子已經(jīng)有了眉目,就等著你從日本回來,好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誰知道----”

  “傻丫頭,傻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你這樣做,又讓我如何來承受呢?”木森喃喃的念著,終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憑心中無盡的痛楚和悔恨化為淚水奪眶而出。

  “思思,在我沒回來之前,幫我辦一件事情好嗎?”木森說道。

  “你說吧,我會盡力去幫你辦的。”電話中,秦思思仍然是輕輕的抽泣著。

  木森抹去臉上的淚水,靜靜的說道:“你幫我每天早晨送一束花給歌磐,記住了,是玫瑰花,最紅最紅的那種!”

  終篇

  “你已經(jīng)決定了嗎?”燈光下,竹田輕聲的問道。

  木森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已經(jīng)決定了?!?p>  竹田的眼中有些些的迷茫,說道:“真是很可惜啊!只差這最后的一步了?!?p>  木森沉默。良久,他抬頭說道:“也許,這的確是很可惜,但是我想,生命中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缺憾。有的缺憾是可以彌補的,而有些則是不可以彌補的,那些可以彌補的,我可以放棄,而那些不可以彌補的,我將用我的生命去捍衛(wèi)!”

  竹田輕輕的笑:“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曾年輕過呢?!?p>  微微一頓,竹田又說:“那可真是個好女孩?。∥矣浀么罄碓?jīng)帶她去過我在江城的家,呵呵,真是托三兒你的福啊,她不僅給我?guī)チ私阃玲劦拿拙?,還給我?guī)ピ颇仙虾玫狞S煙絲,我直到現(xiàn)在還沒抽完呢!”

  木森也笑了,說道:“那一切就拜托師兄了?!?p>  竹田輕輕頜首,說道:“去吧,去吧,先去好好的睡上一覺,我會為你安排好明天的行程。也許----也許等你回國之后,一切又都變的美好起來!不是嗎?這是個生機昂然的春天,一切都將變的越來越美好,生活如此,愛情也同樣如此!”

  “一定會的”木森用力的點了點頭,他凝視著眼前的老人,心中也似乎變的輕松起來。

  臨出門前,木森給竹田深深的鞠了一躬。

  這一夜,木森無眠。

  他靜靜的站在窗前,久久的凝望著無盡的夜空。

  這漫漫的夜里,他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裊裊的青煙團團的升起,復又渺渺的散去,沒入沉沉的夜色。

  感受到胸口傳來的異樣,木森忽然想起了李理交給他的那封信。

  時有風來,吹亂了木森額前的幾縷發(fā)絲,在這樣的風里,木森展開了手中的信箋。

  三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吧?

  真的是很想你能拿到最后的冠軍??!可是我又知道,這只是我的一種期待,你去參加比賽原本就不是為了最后的勝利,而是為了你心中的那個理想,不是嗎三哥?你是一個為理想而生存著的人呢。

  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看著我的目光時,我就知道我一直等待的人終于出現(xiàn)了,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陋?,卻又帶著些些的憂郁。

  這樣的眼神讓我心痛,又讓我心碎。還記得我第一次牽你的衣袖嗎?是的,就從那一刻起,我就在心中對自己說‘我要用我的一生去愛你,去顧你,我不要讓你再憂郁,也不要讓你再孤獨’。

  三哥,你知道嗎?那時候的你真的是好孤傲,好冷漠?。∶看我姷侥銜r,我都能感覺到你心中如火一般的熱情,可是再看你的眼時,那仿佛又是一座亙古未化的冰山。那時的你,真的是讓人琢磨不透啊!在你的火與冰之間,我也曾困惑過,也曾退縮過,可是我卻從未放棄過!

  有人說,棋如人生。我想,我去學棋吧,也許這樣,我就可以從中去體會你的心中的感受,去找尋你生活中的軌跡。

  也許是我太笨吧,那一顆顆在你手中幻出萬千變化的棋子,在我的手中卻沒有絲毫的生氣??墒牵覅s因此找到了一條路,一條可以去愛你顧你的路。

  你的名字中有一個‘森’字,我想,也許我的名字里應該有一個‘林’字。你是森,我是林,我們合在一起,那就是一片森林。

  你是森林中的一塊木頭,那么我就是森林中的一條魚兒。

  樹木的生長離不開水,魚兒的呼吸也離不開水,可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你究竟離不開什么呢?我又離不開什么呢?我不知道你的,但我卻知道我的!

  今年的情人節(jié)我終于盼到了你送我的玫瑰花,知道嗎三哥?收到玫瑰花的那天,我整整一夜沒睡,不是我不想睡,而是我不敢睡,我不知道等這一天過了,將來究竟又會是怎樣?我只有癡癡的守著這一天,希望它能過的慢一點。至少,在這一天里,我想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也是最幸福的女孩吧?

  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來世。

  如果真的有來世的話,我想我不會再選擇去做一個女人,而如果一定要去做女人的話,那么我也不會再去選擇愛上你。三生三世終究是虛幻的,愛一個人,一生一世便已足夠。

  三哥,你知道嗎?愛一個人真的是很累呢!

  黑沉的夜色終于慢慢的退去,而窗前的木森就這樣癡癡的站著,喃喃的念著。

  有風悠悠的來,輕靈的從木森的指間掠去了那張滿是淚痕的信箋。

  微微的一驚,木森伸手去捉漂浮在空中的信箋,可在他的手指即將觸及到信箋的那一刻,他終究是放棄了這種舉動。

  該去總是要去,而該留下來的早已深深的鐫刻在自己靈魂的深處。這樣的鐫刻,風終究是帶它不走,雨也終究澆它不毀,總是要至死方滅吧?

  “所有的一切便仿佛是一場夢,天亮了,夢也醒了,現(xiàn)在,該是我回家的時候了!”木森看著天邊一輪初升的紅日,如是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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