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竹亭到醉湘樓,輕功好的人只需一柱香,正常人也就半個時辰,而被他這么拖著,用了她生命中最長的一次時間——足足兩個時辰。
期間,他還在大街上休息過三次,街上人不多,卻總有來往的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
一個女子扶著一個男子并不驚訝,驚訝的是,這個女子穿的這么漂亮,這個男子,是個乞丐。
“被人這么看著,聽他們說出那些話,有什么感覺?”
進(jìn)醉湘樓門檻的時候,他覺得門檻太高了,放慢了腳步,借著她的力一蹬,硬拖著另一只腳進(jìn)入。
她只回答了四個字:“風(fēng)言風(fēng)語?!?p> 諧音,“瘋言瘋語”。
瘋的是那些人,而不是她,如果他們是瘋的沒事做只有對一些不相干的人進(jìn)行批評指點(diǎn),那就是真的太閑了,閑的有些發(fā)瘋。
如果他想借此打擊她自尊心,她不得不說一句,他也是瘋了。
她從小就是從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中千磨百煉成長起來的,她會怕他們的幾句話?
店家伙計(jì)過來,意味深濃的看了乞丐一眼,卻對她笑臉相迎:“姑娘,里邊請?!?p> 鬼都看得出來,能進(jìn)這醉湘樓的人一般都是出得起錢的貴客,而破破爛爛沒錢的乞丐自然是沾了她的光,盡管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對一個乞丐這么好。
“三樓,“丁字號”廂房?!?p> 他的聲音不大,她有一點(diǎn)小小的吃驚,但又很快略過,手肘用了點(diǎn)力,支起他欲倒不倒的身子。
店家伙計(jì)更吃驚,瞪圓了眼珠子。
但店家伙計(jì)也是在客人言語中千錘百煉混過的,對付這種人,有的是法子。
片刻后,店家伙計(jì)笑臉相迎,擠出幾句客氣的話:“這位公子,您可知道這三樓的廂房可都是有人花錢長期預(yù)訂的,您要去三樓“丁字號”,也可以,只要您出的價格比之前那位客人高,花的起錢,小的立馬給您準(zhǔn)備醉湘樓最好的酒菜,如果不能,小的只能請您離開。”
好有氣勢的伙計(jì),一段話說的那么圓通達(dá)理,讓人找不出反駁的理由,最后只歸結(jié)于一個字——錢。
有錢什么都可以做,沒錢,早點(diǎn)滾,免得還讓人家拿掃帚趕。
“你等一下?!?p> 他松開她的扶持,說著全身上下把自己給摸索了一遍,從頭到腳,只差把鞋子給端出來。
半響,又半響。
店家伙計(jì)雖略有不耐煩之色,卻還是顯得修養(yǎng),一時之間也不愿表現(xiàn)出來,再者旁邊還有這么一位漂亮姑娘不是。
“還是我請吧?!?p> 她嘆氣,看著他這么盡力的翻錢出來,也沒見一個子,她也并不是一個訛人錢吃飯的人,何況這人還是個乞丐。
她的手才摸向衣兜拿東西出來,他厚大的一只手掌已經(jīng)把她制止:“說好了是我請就是我請,這是男人的面子問題?!?p> 他另一只手還在不停地搜刮,她倒覺得他這是在給自己撓癢,也難為這伙計(jì)對這臟污污的乞丐還能看的下去。
更難為,他身邊的她。
他的臉皮很厚,還有面子嗎?
這怕是她第一次因?yàn)殄X的問題,被人給堵在酒樓門口,四周已有不少的目光聚齊在這,她不喜太惹人注目。
“我沒錢?!碧土艘魂?,最終他有些無奈:“不過這個東西應(yīng)該可以抵錢?!?p> 他像是變戲法似的,伸出手掌,掌心一枚溫厚的玉,只有一截手指大小,玉上一個大大的“丁”字,很玉透光圓。
龍吟城的人都該知道,這是醉湘樓廂房的令牌,很小很方便,有它,什么都可以做,比錢實(shí)用多了。
這回輪到伙計(jì)瞠目結(jié)舌,自家的東西一般是不會看走眼的,只一眼真假可辨。
“公子,姑娘,樓上請。”店家伙計(jì)立馬對乞丐換了臉色,伸長了手臂,一個恭敬的歡迎模式,迎了笑臉:“小的立刻給你備酒菜?!?p> 說完,飛快似的走了,像是進(jìn)了廚房吩咐,一般有房號的客人,菜色都是已固定好,若有新式菜樣,?便會增加進(jìn)去,所以店家伙計(jì)并不需要多問客人要吃什么。
上樓,進(jìn)了房間,待扶著一瘸一拐走路的他坐下,才發(fā)現(xiàn),她是一直牽著他手的,從剛才他制止她,用力握住她手的時候,他便沒有松開過,她也沒有在意過。
“這雙手,挺白嫩。”
見他還不松開,她展開笑容,盯了他的手許久。
他有這樣一雙手,會有“丁字號”令牌也不奇怪了,她也不想追究,一個初見的人,一個并不是乞丐的乞丐,以后也不一定會有交集,她沒有必要去追問他的秘密老底。
“那你喜歡嗎?”
他的臉皮開始變得有些厚了,沒有放開她,反倒是細(xì)細(xì)瞧起她的手來,指尖在她手背輕輕一滑。
她動了動嘴唇,為自己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想了一連串,要不要給他一巴掌直接走人算了?要么,說一句請他自重,硬著頭皮吃完這頓?亦或者,她接受他的盛情邀請,甚至還可以配合他?
可到底,是誰不自重。
算了,她哀嘆了一聲,只能怪自己來龍吟城來的不是時候,攤上了這么一個無賴乞丐。
“你是丐幫的人?”她順勢沿坐在桌圍上,彎腰俯下,輕輕湊近他,問了句,也懶得管他有沒有放開她的手。
“不是?!彼苯痈纱啵骸褒堃鞒潜镜厝?,所以這頓飯自然是東道主請你這個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p> 她想想也是,街頭乞丐多的是,但也不一定都加入了丐幫,如果他真是丐幫什么人,不然那幾個掛著幾個麻袋的丐幫長老一路走過不可能對他視而不見。
“你怎么知道,我是遠(yuǎn)道而來?”她輕笑。
他笑了笑,一直在琢磨她的手:“很簡單,你要是本地人,每回見到乞丐都要施舍點(diǎn)什么東西的話,你早就變窮光蛋了,所以我認(rèn)為,你是第一次來,偶爾散發(fā)點(diǎn)同情心,我還是可以理解的。”
她笑容發(fā)的更大:“看來下次發(fā)同情心要一視同仁,不然會留下大麻煩?!?p> 譬如此刻,她覺得,他這個麻煩的確挺大,怎么甩掉是個問題。
“公子,姑娘,您要的酒菜來了?!?p> 店家伙計(jì)端著酒菜進(jìn)來,看著兩人握手親昵的一幕,努力的眨了眨眼睛確信沒有看錯,但是桌子被那姑娘坐著,一時之間衡量了一下,只好才盡量低著頭哈著腰把酒菜端好,自動站到一邊,不該看的還是不會看,但伙計(jì)的本分還是得做好。
看得見伙計(jì)的緊張,他終于放開了她,順手把她抱下桌子,笑呵呵道:“餓死了,吃飯。”
然后,店家伙計(jì)見狀,連忙把酒菜放好,飛也似的跑了,當(dāng)然,走之前不忘替兩人把門給關(guān)嚴(yán)實(shí)了。
估計(jì)要人讓其他廂房的人看到這作風(fēng),誰還敢來這醉湘樓???
這是酒樓,不是青樓!
在他還想抱緊一點(diǎn)的時候,她早已從他手上脫離,坐在了他對面,他聳肩,呢喃著便又很爽快的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肥雞肉,吧唧吧唧嚼了幾口,咽下。
她細(xì)嚼慢咽,沒有說話,他豪爽大氣的吃肉,咕咚咕咚喝酒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不已。
這頓飯,于她來說并不太久,可他是東道主,他沒有吃完,她好意思離開嗎?
她這才暗暗發(fā)現(xiàn),明面上是禮貌問題,其實(shí)自己比他還要更愛面子。
燭火燃了一個時辰。
看他終于吃飽喝足了,她才平平淡淡的開口:“吃完了,就走吧,我不喜歡有人跟著。”
手肘撐著桌面,他卻看著她似笑非笑:“你先走,我比較喜歡看著別人走?!?p> 她望向他,眸光淡淡,似在思量。
“你武功那么好,還怕我這個瘸子能追上你不成?放心,我沒無賴到那個地步,不過回頭你要是想我了,就來老地方找小爺我,我保證給你驚喜?!?p> 他咧開嘴一笑,似乎是很久沒有這么笑過了,臉部有些僵硬。
她并不意外他知道她有武功,因?yàn)樗奈涔σ膊辉谒?,那一路來看似相互攙扶的場面,實(shí)則內(nèi)地里,他在試探她的內(nèi)力有多深,所以不自覺的往她這邊傾。
她嘆,那幾個長老沒有把他收作丐幫弟子,真是可惜了。
想了想,似乎應(yīng)該不會再和他有什么交集,道別的話,她不會說,既然他知道她有武功,也沒必要再掩飾。
當(dāng)他斟了杯酒抬頭一看,對面已經(jīng)沒人影了,只見窗戶有半開的痕跡。
“走的還真快。”
他笑著搖頭,一口飲盡,拖著腿從正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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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瑩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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