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原野像地毯一樣蔓延至無盡的遠方,與海相接,與天相映。
這樣的景色若放在以往,那自然是無數(shù)人流連忘返的打卡圣地,可如今,白霧籠罩,為這青青碧翠的草原憑增了幾分神秘與危險。
一身正裝的王耀祖用鐵锨鏟起最后一鏟泥土填平土坑,將鐵锨插在旁邊的泥土里,默默將早已刻好的石碑立于墳前。
“遇到我,是你的不幸。為了救我你受傷殘疾,好不容易做手術(shù)才康復,又徹底失去了生命。死之前,我也沒能幫你再見父母一面。如果不是我,你應(yīng)該還在悠閑當你的二把手吧......”
紅著眼睛的王耀祖凄涼一笑:“你雖然愛吃雞腿,但是我找遍這片草原也沒找到一只野雞,只逮到只白頭的大鳥,反正都是禽類,湊合一下吧?!?p> “我該走了,不過你放心,等我處理完那些事之后,我會回來,在這里種上果樹,蓋上雞棚,這樣的話,之后的每年,你都能吃到最新鮮的水果,最鮮美的雞腿,春夏秋冬我都在這里陪著你,這樣你就不會孤單了......”
焚香裊裊,映襯著墳前高大的背影,在他的肩膀上,仿佛扛著整片天空。
.......
“我以為你會繼續(xù)悲傷,整個人永遠沉寂下去......”
當王耀祖走出夢幻般草原,熟悉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的耳邊。
“我要報仇,不是嗎?”王耀祖扭頭,神情一片木然,對著身邊的‘王杰’說道。
只見他身側(cè)的位置,一個用沙塵組成的半個人形輪廓漂浮在空中。
組成輪廓的沙塵很少,所以線條也很簡約,沒有填充,依稀可以看到是一個比王耀祖矮一頭的耄耋老者。
王耀祖停下腳步問道:“你現(xiàn)在出現(xiàn),是還想阻止我嗎?”
“阻止?不不,我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能量再阻止你一次了,我快消失了,就像人的壽命即將終結(jié),我能親身夠感受的到。而之前,我只是為了救你?!?p> “救我?”
“對,救你,以防止你沖動之下,做出讓自己后悔一輩子的事情,就像我一樣。”
“.......”
的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了,正所謂冤有頭債猶如,他不該拿無辜之人來宣泄,也不該妄圖毀滅這個世界。
因為這樣死,不值得,他甚至不如劉宇,殺了那些兇手,為死者報仇。
‘王杰’接著說道:“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我從你身上‘聞’了實驗室組員的味道,看來他們的計劃成功了,你也應(yīng)該拿到了我要的酒?!?p> “這玩意兒嗎?”王耀祖拿出印有白薔薇的不銹鋼酒壺,只是,由于歲月的侵蝕,上面的漆畫已經(jīng)斑斑斕斕,褪掉了大部分顏色。
“是啊......這是我那個年代結(jié)婚時,妻子的隨禮。”
黃土拔地而起,如小型的龍卷風,卷走了王耀祖手上的酒壺,隨后歸于地下,地面恢復平靜。
隨后,‘王杰’說起了他年輕時的故事。
幾十年前,王杰就是德樂彌塞生物研究所的科研人員,手中有不少發(fā)明專利,受公司重用。
‘大地’項目成立之后,他被任命為研究組長,管理層讓他拋開手頭其他項目,專門負責這個計劃。
后來研究工作順利進行多年,有了重大突破,但在動物實驗時,出現(xiàn)了很大的問題。
動物的大腦相對簡單,就算用大腦形狀最接近人類的海豚,也無法成功。
眼看馬上就要完成的基因改造計劃,竟然卡在動物實驗這一步,顯然不能讓管理層滿意,也讓項目組人員極為絕望。
事關(guān)長生和人類基因進化的未來,是公司這幾年研究的重中之重,幾乎所有的經(jīng)費都砸進了這個項目,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要在這個階段放棄,必然不可能。
于是德樂彌塞生物科技公司買通國際生物監(jiān)管部門,跳過了動物實驗這一階段,直接開始進行人體基因干預實驗。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高額的懸賞下,自然有無數(shù)人愿意自愿參加。
第一批的十人之中,有七人直接死亡,三人瘋了,等于是全部失敗。
而在急救的過程中,實驗人員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種意外重生的活躍物質(zhì)。
可這種意外得來的物質(zhì)人體根本無法駕馭,注入人體只有一個結(jié)果,百分百死亡。
因為這種物質(zhì)一旦進入生物機體,就會開始不斷的釋放弱電流,既向外散發(fā),又會傷害大腦,只要是人類就沒法承受的住。
實驗組將其名為‘死神’,是人類不可駕馭的存在,所以實驗室對‘死神’進行了封存,繼續(xù)進行‘大地’的研究。
于是,‘大地’基因繼續(xù)進行實驗。
通過整整八組的實驗對照,發(fā)現(xiàn)越是聰明的人、在逆境中成長的人,成功率越高,而那些早早就被酒精、度品燒毀大腦的人,基本上百分百失敗。
并且,更重要的一點是,這種基因無法通過二代培育,一旦被人類基因污染,就仿佛失去了拓展性,在這種絕對的限制下,培育‘大地’樣本的代價非常大,耗時久,原材稀有,根本無法創(chuàng)造可觀的利益。
而這時候,由于實驗死人太多了,實驗室已經(jīng)受到了各方關(guān)注,再加上連年大量的投入,卻沒有任何預計效益,董事會內(nèi)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同的聲音。
董事撤資,項目面臨分崩離析,項目組也前途渺茫。
在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情況下,項目組開展了第九組實驗,項目組的二十位成員毅然決然志愿成為實驗受體。
毫無例外,能在這個項目組里工作的人全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智商都在人類的前沿,結(jié)果就是,所有人都成功了。
所以,樣本多了,實驗就可以繼續(xù)進行下去。
‘大地’基因正如他們研究的那樣,有強大的自愈能力,并且隨著‘大地’基因在體內(nèi)的占比越來越多,自愈的能力可以衍生為‘再生’。
也就是說,只要有一個載體活細胞,就能重塑出一個新的人體,但再生的大腦還是同一個人的大腦嗎?這就不僅僅是一個科學話題了。
不過,項目組的主要研究方向并不是復制人類,而是‘大地’基因的利益化,因為只有這樣實驗室才能繼續(xù)研究,項目組也能繼續(xù)維持下去。
可從他們體內(nèi)提煉出的‘大地’基因和之前的實驗對象身體里提煉出一樣,一旦‘大地’基因被人類基因污染,就沒法再復制,也就是說,沒辦法大量生產(chǎn)‘大地’基因,面向社會創(chuàng)造利益。
項目徹底走入絕路,面臨解散。
可就在這時,有董事愿意獨資支持項目繼續(xù)研究,并且研究的方向是【深入挖掘‘大地’基因潛藏的能力】。
項目繼續(xù)了下去,但是,漸漸的,大家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比如,研究所管理的更嚴格了,幾乎是軍事化管理,所有實驗室不但加裝了攝像頭,而且,每天對所有人進行搜身,并有專人在一旁監(jiān)視。
可惜,他們千防萬防,也還是低估了這些精英們的智慧和動手能力。
項目組成員都是高等人才,他們偷偷反監(jiān)聽了那些人的通話和通訊內(nèi)容,發(fā)現(xiàn)高層打算利用‘大地’能再生的特性,制造出大量擁有再生能力的生化戰(zhàn)士,并已經(jīng)分別抽取了所有‘大地’基因?qū)嶒烍w的細胞組織,在其他地方進行實驗和培育。
一旦他們成功,那么項目的成員都將失去了價值,高層到時也就會為了毀滅證據(jù),讓他們所有人消失。
之所以現(xiàn)在還留著他們,不是為了繼續(xù)研究,而是防止計劃失敗,徹底失去樣本,所以,研究所變成了一個牢籠,實行軍事化管理。
陸長銘第一個逃了,在王明亮的幫助下炸毀了實驗室,聲東擊西,利用通風井的漏洞離開了。
陸長銘也是個瘋子,他認為‘大地’是人類的機會,一個可以讓人類蛻變、進化成更高等的生命的機會。到時候,人不但不死不滅,還可以下到萬丈海底,遨游宇宙太空。
而高層將這項研究用于戰(zhàn)爭,是對科學的侮辱,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至于其他人,醞釀了一個更恐怖的計劃,想要斷絕高層復制‘大地’受體,作為生化戰(zhàn)士征服世界的計劃。
“你去過實驗室見到了‘死神’,后面的一切,你應(yīng)該都知道了。”
是啊,王耀祖知道了。
那些人犧牲了自己,設(shè)下了貪欲的牢籠,等著那些人自投羅網(wǎng)。
王耀祖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事情,于是問道:“你說你們項目組一共二十個人?!?p> “不錯,除了陸長銘和那十三人之外,還有六個人。其中有四人同樣死于你父親等人的‘死神’陷阱,至于另外兩人,一個是我,另外一個是奧麥瑞肯人,在被押回奧麥瑞肯的時候,遭到了陸長銘的武力攔截,算是救下了我們,否則,我們下半輩子必定要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成為取樣的標本了。
我們兩人都知道回去之后要面對的命運,所以,就跟著陸長銘隱居在紫琥國內(nèi)了。
之后,陸長銘對我們很好,待遇也很高,我們受之有愧,就利用自己的才能為他做一些研究工作。
不過,我后來發(fā)現(xiàn),陸長銘的計劃更可怕,因為他研究的方向是對的,‘大地’不僅僅是一種物質(zhì),能干預基因,而是一種遠古生命。
你父親的猜想也是對的,陸長銘所謂的【高等生命進化理論】恐怕不是來源于他自己的想法,而是被‘大地’影響,誕生出利于自己的進化本能。
變成笑臉花的夢境,你做過嗎?我們所有人都做過這樣的夢,而且是自己根本無法掌控的夢?!?p> 王耀祖并沒有多少驚奇和意外,其實,他早已猜到夢境中的笑臉花,就是來自于身體中的另外一個意識。
當他融合了研究所十三個人的部分記憶和學識之后,就明白了笑臉花的真相。
夢境的世界,就是脫離了肉體的純粹意識世界,和當年那二十人不同的是,他們的夢境中的主角并不是半人半花的意識形象,而是純粹的人類,但他們在逐漸變?yōu)樾δ樆?,慢慢的失控?p> 也就是說,凡是融合‘大地’基因的人,思想也同樣被‘大地’滲透,在不知不覺中就會被影響,被取代。
這種從內(nèi)心深處誕生的想法會被主觀的認為是自己的想法,這種趨向性就是他們執(zhí)迷不悟,無法被勸解的原因。
陸長銘執(zhí)著于高等生命,而是研究所犧牲的十三位研究人員的計劃難道就是自己的想法嗎?
“你應(yīng)該與我們不一樣,你有‘死神’,‘大地’在你體內(nèi)處于宕機狀態(tài),無法影響你的主觀意識,它的出現(xiàn)只會讓你警惕。除非‘大地’的強度遠遠超過‘死神’,否則,你都是理智的。
而我此刻的狀態(tài),你好像并不感到驚奇。”王杰話語中有些疑惑,不過出現(xiàn)在王耀祖腦海里的聲音依舊如同平淡,就像是機械發(fā)出的程式聲音。
“因為我見過。”曾經(jīng),葫州市的楊博士就是這個狀態(tài),而楊博士與‘大地’基因毫無關(guān)系,那也就是說他們能以這種狀態(tài)彌留人間,得益于人體自身意識的挖掘,就像是人的靈魂,而不是來自外部基因的干預。
“呵呵,或許我們都是錯的,不是‘大地’干預了我們的基因,只是喚醒了我們的基因,哈哈哈哈,錯了都錯了?!薄踅堋鋈徊翊笮α似饋怼?p> 王耀祖接著說道:“不過,我的夢境中還有一點與你們不同的是,在我的周圍有許許多多的笑臉花,它們長滿了大地,覆蓋了整個世界。
它們就像是一粒沙,一顆石,組成了這片大地,養(yǎng)育了大自然所有的生靈。
什么遠古生命,什么高等生命,它不是這些東西。‘大地’就是大地,就是誕生、養(yǎng)育我們的藍星啊......”
‘王杰’一愣,忽然沙塵在他的大笑中崩散,飄散天空中。
他的笑聲充滿了激動和快慰,不再是直接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想法,而是出現(xiàn)在耳邊的聲音。
聲音空靈飄渺,像來自天邊,又像來自腳下的這片大地。
“我將白墟的出現(xiàn)提前了一天,故意救下你,果然沒有做錯。
孩子,如果你覺得這個世界對你充滿了惡意,不要去抱怨,不要去毀滅,而是去創(chuàng)造,用雙手創(chuàng)造出一個你喜歡的世界,讓敵人恐懼你,讓那些不喜歡你的人忍氣吞聲,這才是成年人的世界......”
白墟?
王耀祖再一次聽到了這個名詞,一個與末日來臨真正有關(guān)的名詞,毫無疑問指的就是這彌漫世界的濃霧。
就連那十三位項目組的研究員的記憶中都沒有關(guān)于濃霧更多的線索,唯一有關(guān)的記憶,就是當初他們挖掘出的霧狀物質(zhì),也是提煉出‘大地’的源生樣本。
可那東西并不具備擴散性,也不會將整個世界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一定有什么外因。
“白墟究竟是什么?你是怎么釋放它的?”王耀祖沖天空喊道。
可惜,天地間再沒了王杰的聲音,他再也無法回答王耀祖的問題了。
濃霧的存在,他半知半解,雖然融合了龐大的學識,明白星球磁場改變,創(chuàng)造了游離電子生存環(huán)境,并破壞了星球的分子結(jié)構(gòu),讓藍星地表的粒子結(jié)構(gòu)變得極其不穩(wěn)定,進而造成了三維空間坍塌,影響到了光的直線傳播。所以,才形成了人類肉眼可見的大霧,阻礙了視線。
至于形成這種不穩(wěn)定狀態(tài)的成因,沒人知道,也沒有任何思路,而且這也不是憑借人類的科技就能實現(xiàn)的。
如果排除人為成因,那么,這種情形只能歸咎于藍星出了問題,才導致磁場改變,或許在藍星悠遠的歷史當中,就有過這樣一個時期,如今只是再次重現(xiàn)罷了。
可王杰為什么說,他提前一天釋放了白墟?而且還拯救了他?
是巧合還是他在胡說。
等等,王耀祖忽然想起一件與自己有關(guān)的事情。
記得那一天他剛好要出差,也就是同一天,濃霧來了,源也一同出現(xiàn)了,人類開始大量出現(xiàn)死亡。
但如果濃霧晚一天來呢?
那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乘坐地軌安全到達沙壟市了吧。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怪不得他只是一個普通技工,公司有那么多技術(shù)好的老師傅,非但不讓他們出差,反而把這種有福利的活計安排給沒有人脈、沒有工齡的的自己,以前,他自以為技術(shù)好,可實際上呢,與那些老師傅相比,也只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更奇葩的是,他出差的那家高科技公司,每次去都需要抽血體檢,這正常嗎?
他所在的工廠,也同樣在壹零集團旗下,也就是說,從他和奶奶進入城市的那一刻起,從小到大的生活始終在陸長銘的掌控當中。
他的成長完全是別人筆下的劇本,是被陸長銘完全掌控的人生。
“呵呵,有意思,正好,我也知道該去哪里找你了?!?p> 王耀祖明白了這些事,也同樣知道了陸長銘的老巢在哪。
甚至直到現(xiàn)在,他依舊被陸長銘在背后利用著。
“是時候了解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