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進門的時候,他就感知到酒吧內沒什么人,連帶上坐在吧臺的王杰,一共才三個人,另外兩人各自坐在漆黑的角落,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來了?”剛進門,就聽到王杰爽朗的聲音,明顯是對他說的。
王耀祖渾身一震,這屋里漆黑不見五指,自己又沒弄出動靜,他是怎么看見自己的?除非他也和自己一樣。
坐在吧臺前,王耀祖平復了一下心情,說道:“前輩,我有些事情想問您?!?p> 由于這酒吧里還有兩個陌生人,所以,他沒有貿然開口。
“我知道。不過,在我們這里,兩手空空可不符合上門的規(guī)矩啊?!?p> 王耀祖一懵,我來找你問關于‘大地’的事情,你竟然問我要禮物?
不過,他是上門求人,求人自然要有求人的態(tài)度,故而他順著王杰的話題問道:“那您想要什么?”
他倒是有這個自信能弄來東西,畢竟守著一個港口,現(xiàn)在都成了無主之物,那里的東西任他拿。
王杰說道:“你看我這里是什么地方?”
“酒吧?”
“對啊,但現(xiàn)在沒有酒了,所以,也沒人來了,再沒有往日的喧鬧,很沉悶,很讓人難受,就想現(xiàn)在的世界一樣?!?p> “你想要酒?要什么酒?我明天可以幫你弄來。”
港口的酒還是很多的,特別是紅酒、雞尾酒、啤酒這三種,其次是白酒和一些洋白酒,王耀祖這兩天就看到至少有十四五個集裝箱里都是各式各樣的酒。
“呵呵?!蓖踅苄Σ[瞇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我想要的酒只有一種,不過,想讓白薔薇熱鬧起來的酒,卻有好多種。”
王耀祖皺眉,什么意思?
王杰接著說道:“回去吧,如果能弄到我想要的酒,我就告訴你答案,而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p> 既然對方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王耀祖沉默了兩秒,便起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就又聽到王杰調侃的聲音傳來。
“腦袋笨就別瞎摻和聰明人的事情,老老實實當個搬運工,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從我口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p> 聽到這莫名其妙的忠告,王耀祖腳步頓了一下,離開了酒吧。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還被趕了出來,心情肯定不好。
王杰神神秘秘的說著他聽不懂的東西,這讓他非常煩躁。
這老頭裝神弄鬼的做法在王耀祖看來,他肯定是知道一些東西的,但就是裝洋蒜、猜謎語,故意不說。
酒?什么酒?王耀祖感覺老頭嘴里說的那個‘腦袋笨’指的就是他!
“大不了我把每一種酒都弄過來一瓶,里面總歸有一樣是你要的吧?”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明天去港口的時候,就把每種酒都裝一瓶,等下午回來,看這個老頭還裝不裝蒜。
等王耀祖回到醫(yī)院,走到病房樓下的時候,忽然冷靜了下來。
“他開始說想要的酒,后面又說不希望我得到想要的答案,這不是前后矛盾嗎?他暗喻我是個搬運工,明顯知道我這兩天做的事情,那應該知道我拿到各種各樣的酒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難道他要的酒不是普通的酒?”
王耀祖停下腳步,有種返回白薔薇酒吧問清王杰的沖動。
可是轉念一想,別看這老頭說話語氣輕佻,又整日笑瞇瞇的,但他絕對是個有原則的人,否則也不會給自己出了個沒頭沒尾的謎語為難自己。
“不管了,先弄點酒試試,總比什么都不做的好?!?p> 他不想自己知道,難道這個答案很危險?
聯(lián)想到洪叢叢之前說上寧軍區(qū)發(fā)生的事情。
【肉身羸弱,意識永恒;身心獻祭,靈魂飛升】
王耀祖沒由來的覺得渾身發(fā)冷,真相可能非常讓人難以接受。
可又有什么事情是比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不是人類這件事更可怕呢?
等回到病房的時候,隔得老遠,就聽到病房里熱鬧的動靜。
“嘻嘻嘻,在這邊在這邊?!?p> “姐姐我在這,快來捉我?!?p> 小孩子們嬉笑聲從屋內傳出,讓王耀祖又抬頭看了眼門上的號碼,確認無誤后,才推門而入。
許是開門聲驚動了屋內玩鬧的精靈,開門的一剎那,房間就像是按下了暫停鍵,瞬間轉為寂靜。
渾濁的燈光下,隱約看到靠門口位置的墻邊坐著一個成年人,門邊的衛(wèi)生間門口也躲著一個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女孩。
沒進屋的時候,王耀祖就感知到屋內有六個人,除了李涵和燕嬌嬌之外,一共是一位大人三個孩子。
王耀祖的突然到來,顯然中斷了孩子們的游戲,門口的小女孩兒抬頭看著陰影籠罩下的高大身影,嚇得立刻撲進了母親的懷里。
坐在門口的母親見到王耀祖后,拘謹?shù)钠鹕淼溃骸氨?,孩子們淘氣,打擾你們了,我這就帶她們走?!?p> 離近了,王耀祖才發(fā)現(xiàn)這個被小女孩兒喚作母親的女人身穿藍色的保潔制服,帶著褪色的圍巾,面容憔悴,皮膚粗糙,眼神黯淡膽怯,可依舊護著身后膽怯的小女孩兒。
王耀祖心中一嘆,在末日來臨后他見過無數(shù)可憐的人,可是最能讓他生出惻隱之心的,也就是這些本來就狀態(tài)不怎么好的母親,還要拼命護著自己的孩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
王耀祖本來就不是心腸冷硬之人,難免會動惻隱之心,再說了,這些孩子只是在病房里面玩鬧,能有什么錯?只要燕嬌嬌不煩就行。
他用溫柔的聲音道:“沒關系,小姑娘別害怕,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p> 此言一出,房間里的氣氛更詭異了,他的話仿佛是喚起了孩子們心中深藏的恐怖回憶,有孩子直接哇哇大哭起來,一個孩子哭了,剩下的孩子都哭了。
王耀祖無語了,這什么情況,小孩子果然是自然界里最奇怪的生物。
“你一個大男人嚇小孩子做什么?”燕嬌嬌略顯嗔怪的聲音里暗藏笑意,這里大概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王耀祖是個怎樣的人了。
“沒事沒事的?!蹦赣H將小女孩兒抱起來,另外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也跑過來抱住媽媽的大腿嗚嗚抽泣。
王耀祖翻個白眼,我什么時候嚇小孩兒了,真是天大的冤枉。
他走過去,隨手拿起床頭柜上的鍋蓋,看著還剩三個蒜蓉生蠔,開口問道:“你們怎么沒吃?”
“這不留給你的嗎?”
王耀祖隨手拿起一個,聞了聞挺香的,可是當他咬了一口之后,就面色有些古怪。
說實話,這東西不難吃,相比生的生蠔,少了鐵銹味和海水的苦澀,增加了蒜香,算是掩蓋住了本來應該有腥味??墒牵@東西的口感綿軟,吃到嘴里膿膿的,像是在吃糜爛過期的羊肉罐頭,他對這個口感實在降不住。
剩下半個直接生吞下去之后,王耀祖問道:“好吃嗎?”
他懷疑這不是自己的問題,應該生蠔是壞的,或者是做法不對。
“好吃啊,生蠔極品火候極佳,而且沒有什么雜質很新鮮,這種比零號級別還大的生蠔在飯店吃一個要小幾百呢?!?p> 燕嬌嬌以前是個吃貨,這烤生蠔正是她的最愛,以前和同寢室的閨蜜還專門去吃過自助生蠔,最后還是橫著出門的,而自助餐的那種小生蠔可比不上這種極品。
李涵也說道:“好吃啊,王大哥,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王耀祖臉上的肉一抽,難道是我的問題?
燕嬌嬌仿佛聽出了王耀祖話里的不對勁,問道:“你吃不慣?”
王耀祖老實的點點頭:“我覺得陸地上的動物的肉更好吃?!?p> “噗哧,你知道這叫啥嗎?山豬吃不了細糠,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嘶,疼疼疼。”
燕嬌嬌樂極生悲,牽動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不過,看她叫嚷的興奮勁兒,明顯比前兩天脆弱不堪的樣子好上無數(shù)倍。
王耀祖回頭叫住正準備離開的一家四口,問道:“你們吃飯了嗎?這生蠔拿去吃吧?!?p> 王耀祖吃生蠔的時候,三個小孩兒就不哭了,而且他還感知到這三個孩子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猛吸鼻子,恨不得將香味都吸到肚子里,用以填飽肚子,他哪能不知道這幾個孩子肯定是餓了。
小孩子是沒法工作賺工分的,就算如今用工年齡放寬到十四歲,但是七八九歲的小孩子能干什么?就算小孩兒每天有一工分的補助,但半大的孩子吃窮老子,幾個小孩兒正是長身體能吃的時候,單靠一個清潔工母親賺得的工分,百分百養(yǎng)不起三個孩子。
“不,不用了,剛才吃過一個了,謝謝,謝謝?!焙⒆拥哪赣H倉皇的拒絕。
“讓孩子拿去吃吧,張姐,別讓我生氣啊,你今天幫小涵趕走那爛鬼,本來就說好要謝謝你的,幾個孩子的媽了,別這么婆婆媽媽的,你現(xiàn)在不讓他們吃飽,難道他們夜里喊餓的時候你聽著不難受?”
這話說的張若云直接淚如雨下,因為這話如利箭一樣正好戳中了她的心,根本邁不動腳。
因為幾乎每一晚她都會聽到孩子們喊餓的話,她是個沒本事的媽媽,連孩子的肚子都喂不飽。
“小涵把三個孩子抱進來,讓他們吃完再走,磨磨蹭蹭的?!?p> 李涵就是剛才陪是哪個小孩子玩捉迷藏的始作俑者,也和小孩子比較熟悉,直接抱起最小的丫頭問道:“小雨,餓不餓?咱吃大貝殼吧?”
孩子們和這個一起玩游戲的大姐姐比較熟悉,不過,沒有母親的允許,她們是不會聽陌生人的話的,所以,兩個抱著媽媽大腿的孩子,抬頭眼巴巴的看著母親,雖然隔著不見五指的昏暗,但張若云仿佛能看到孩子們臉上期盼。
“去吃吧?!?p> “哦嗷嗷?!眱蓚€孩子嚎叫一聲,圍著李涵團團轉。
“謝謝。”張若云走了過來,由衷的對這對善良的年輕人表示感謝。
雖然燕嬌嬌說話很扎心,但是,張若云知道,這都是為了讓她放下臉面,先把孩子喂飽。
“嘿嘿,張姐,話有點重,別介意啊,這位帥哥就是我說的好朋友,他很有本事的,我能住在這個單間全是托了他的福,咱也就是關上門來說,以后孩子吃不飽飯來我這里,我們這里肯定有吃的,你幫我打掃房間刷馬桶,雖然開不了工資,但是管孩子一頓飯肯定沒問題的?!?p> “謝謝謝謝?!背烁兄x,張若云不知道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激之情。
這些年輕人都是好人啊,張若云心中發(fā)酸,又要落眼淚。
孩子們吃完東西,燕嬌嬌就把這一家四口趕走了。
沒辦法,張若云這個女人老覺得虧欠了她們,總想找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于是,燕嬌嬌讓李涵把她們趕緊送出去了,省的心煩。
“嘻嘻?!被氐椒块g的李涵忽然輕笑了一聲。
“丫頭,笑什么?”
“燕姐姐,我感覺你剛才氣場超足,感覺像是古裝劇里的當家主母?!?p> “呸,還當家主母呢,小丫頭看電視劇看多了吧,怪不得數(shù)學那么差,那種沒營養(yǎng)的大女主爽劇少看點,明天多加十道應用題?!?p> “啊?燕姐姐饒命啊?!?p> 王耀祖想起了剛才的談話,于是問道:“今天發(fā)生了什么事?”
“哦,小涵這丫頭中午下去打飯,被一男的耍流氓,幸好被正在清潔的張姐碰到了,她幫忙趕走那家伙?!?p> 聞言,王耀祖驟起眉頭,雖然他對小丫頭沒什么感情,但是,李涵好歹是照顧燕嬌嬌的護工,他自然也得護著,否則讓人寒了心,還怎么全心全意照顧燕嬌嬌的飲食起居?
就在王耀祖考慮是不是要找到那個男的教訓一翻的時候,燕嬌嬌趕忙說道。
“你可別想著去打人,這在城里可是犯罪,要拘留的,你現(xiàn)在身上帶著任務,上面肯定不能拘你,到時怕被人拿著‘特權’大做文章,會讓蕭仟長很為難。而且這件事絕不簡單,中午下去打飯那么多人,那男的不盯上別人,偏偏盯上小涵,對方絕對帶著目的來的。
我之所以這么確定,是因為我根據(jù)小涵身上聞出的味道中帶有硝煙味,那男人最近肯定開過槍,這樣一個男人,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專門騷擾小涵,你不覺得可疑嗎?”
王耀祖聽完,頓時恍然大悟,然后又被燕嬌嬌話中的分析驚出一身冷汗。
這城里的局勢已經(jīng)這么激烈的嗎?連對付他這種小蝦米都開始用陰謀了。
隨即,他又有些臉紅,難道正如王杰大爺所說,自己真的是個笨蛋?如果沒有燕嬌嬌的分析,恐怕他直接就找上門教訓那家伙了,然后正巧著了別人的道。
燕嬌嬌仿佛看出了王耀祖心中所想,解釋道:“你也別認為他們故意針對你是多余的,你現(xiàn)在是軍方的重要一步棋,他們摸不透你的深淺,就想了個不要臉的辦法對付你,因為失敗了也沒什么損失,成功了,要么你被拘留十幾天,要么煽動群眾說突變者和軍方搞特權,無論任何一個結果都賺了?!?p> “難道就這么算了?”本來還不是那么生氣,如今聽燕嬌嬌分析了一下,感覺更氣了,特別是腦海里一直回蕩著王杰那老頭說自己的話,感覺就像是被他指臉罵笨蛋一樣。
難道這老頭真的神通廣大,什么都知道?
李涵急忙道:“王大哥,我沒事,大不了下次我和護士姐姐一起下去打飯就行了。”
“當然不能算了,敢動我的人,找死,我張么大,還沒這么被算計過呢。”
王耀祖還沒說話,燕嬌嬌就冷聲道:“這種人根本不懂什么叫適可而止,只知道得寸進尺,這件事你不用出面,我來就行了,讓這些混蛋嘗嘗什么叫以牙還牙,借力打力,你明天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箱好點的白酒就行了,真當老娘這么多年的宮斗劇白看的?”
“咦?燕姐姐你剛才不是說.....”
“你閉嘴?!?p> “好的?!?p> “行吧,你小心點,外面有巡邏的便衣,遇到危險就大叫?!?p> “我知道?!?p> 難得安詳夜,卻是許多人的不眠夜。
凌晨一點,第二人民醫(yī)院旁邊小區(qū)內的一幢老式居民樓。
“哈欠,人還沒來嗎?”一個戴著紅外夜視儀的狙擊手趴在樓頂上疲憊的打了個哈欠,抬手去掉夜視儀,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該不會不來吧,又或者沒找到我們?”
“我留下的線索很明顯,回來時還故意和門衛(wèi)吵了一架,對方應該不至于那么蠢吧?!?p> “那要不來呢?”
“不會這么慫吧?”
“慫?不說別的,玉江市你敢去嗎?”
“我瘋了我去那。”
“那不結了,這人完成任務不但沒直接返回,還折回去救其他人,單憑這一點,就說明對方是個真漢子,所以,軒轅老大才讓我們設計把他引出來,看能不能合作,實現(xiàn)共同利益?!?p> “老大不是跟那大背頭合作了嗎?”
“切,你當老大傻?。扛抢虾偨恍??到時候怎么被賣的都不知道,也對,你跟老大的時間短,可能不知道,如果你以為董老大只是個大大咧咧的莽夫,那就大錯特錯了。老大之所以接觸這個人,就是想試試對方的性格,通過他給咱們‘獵人’留條后路?!?p> “哦~你說老大想腳踏兩條船!”
“呸,什么叫腳踏兩條船,這叫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你說槍法這么好為什么不加入軍隊?反而跟我們干?”
“報酬豐厚,自由啊,當兵的話干什么都被看著,每天還要累死累活的訓練,吃的也不怎么好,最讓人不爽的就是還要拼勁全力保護那些自以為是、白日做夢的笨蛋,明明盡了做大努力,還要被反過來抱怨,憋屈死了。”
“這不結了,如今能堅持在軍隊里當兵的,都是值得佩服的真漢子。愿意犧牲個人的利益,為集體奉獻,很讓人佩服,但如果讓我成為這樣的人,反正我不愿意,我的覺悟是不夠。所以,老大就給我們定下過規(guī)矩,和其他狩獵團怎么起沖突都行,但是,絕對不能跟兵家做對,否則,就滾出‘獵人’?!?p> “......原來如此,說實話,如果真的讓我跟他們做對,我也會很為難,畢竟他們保護著這個城市,也是在保護我的家人。”
“放心吧,這點覺悟老大還是有的,畢竟老大以前就是部隊退下來的,哦,不能說這個,你也別說是我說的,否則,讓老大知道,絕對要發(fā)飆。”
“哦,可是問題是人呢?怎么還不來,不會讓我們在這兒等一夜吧?!?p> “就算等一夜也得等,如果來了還好,假如不來,只怕就麻煩了,對方不但有實力,還老謀深算,老狐貍的雄心霸業(yè)恐怕要泡湯嘍......”
旁邊的狙擊手撓了撓頭,會不會是因為沒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