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
剛閉上眼的王耀祖忽然又睜開眼,側(cè)身看向下面。
只見,武祥羽正拿著他隨手換掉、扔進(jìn)盆里的破衣服,打算出門。
“那個,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蔽湎橛痤^發(fā)還濕漉漉的,他比王耀祖洗的慢些,所以,現(xiàn)在才回來。
看著他手里的衣服,以及臉上青腫黑紫的傷,王耀祖心中不忍的說道:“你放那吧,等明早起來再洗,先休息吧,想必昨晚你也沒怎么休息?!?p> “沒事,我不累,反正我打算洗衣服,你這幾件衣服我順手揉揉就行了?!?p> 看武祥羽一臉誠懇,反倒讓他覺得不好意思了。
或許,武祥羽只是想要為他做點(diǎn)小事,以回報(bào)一路上的幫助,可王耀祖并不是為了得到什么才伸出援手的,畢竟他的心也是肉做的,無法無動于衷。
“算了,隨你吧,爛掉的褲子就扔了吧,我估計(jì)也不會再穿了?!?p> “行。”武祥羽咧嘴一笑,哪怕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也讓他感覺很踏實(shí),否則,什么都做不了會顯得他很沒用。
良久,王耀祖嘆口氣,躺在麥麩芯的枕頭上,閉眼休息。
武祥羽越是這樣,越讓他難以義無反顧的離開這里。
每一份感情,都是對于未來的羈絆,是溫馨的,也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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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放空身心睡一個安穩(wěn)覺,雖然夢境里依舊有著漫山遍野的笑臉花,也有死寂的黑河,但是,什么都不去想的王耀祖,還是得到了精神上的放松。
或許只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王耀祖就被喧鬧聲吵醒。
“你瞎啊,沒看到我站在這?”
“嘶,對不起?!?p> “對不起有用還要法律干嘛,給我擦干凈,用衣服擦,沒看到我鞋子和褲腿都濕了嗎!”
王耀祖睜開眼,就看到武祥羽臉色痛苦的坐在地上,一手揉著肚子,一手攥著袖子替一個干瘦的中年男人擦運(yùn)動鞋。
“我給你擦,我給你擦,你小聲點(diǎn),有人睡覺呢。”武祥羽忍痛準(zhǔn)備替他擦拭鞋面上的腳印和水漬。
“小聲?小聲個屁啊,輪到你來管我了?媽的,我們辛辛苦苦的出去干活,你們這種人享受著特權(quán),舒舒服服的躺在屋里休息,還讓我小聲點(diǎn)?趕緊擦!擦不干凈就舔干凈!”
穿著工裝、頭發(fā)亂糟糟的中年男人一臉氣急敗壞,話語間還不忘煽動門口看熱鬧的人。
此時應(yīng)該是下班時間,外面的天色也昏暗了下來,屋里的LED燈也亮了起來,天色雖然沒有完全變黑,但已是有變黑的趨勢了,顯然,基地的管理者也知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太危險(xiǎn),天黑之前必須讓人們安全返回宿舍。
門口圍著大量圍觀的人,基本上衣著都是統(tǒng)一的制式工裝,模模糊糊的光線下,輕度臉盲癥患者甚至無法一眼認(rèn)清誰是誰。
中年男人的話語挑起了不少人心中的邪火,雖然他們也知道享受特權(quán)的條件,比如重要的技術(shù)、比如有用的物資,但是,大多數(shù)來投奔的幸存者都是沒有這些的,他們只能眼紅。
而武祥羽明顯就是新人,一時間,老打工人和新來者就形成了陣營的對立面,即便新人一方只有武祥羽一個人。
大家都穿著工裝,認(rèn)識的人也有限,至于享受‘特權(quán)’這個信息,也是這個叫做王偉的中年人說出來,畢竟王偉和胖子一個屋,他說的應(yīng)該就是事實(shí)。
面對眾人的怒目相向,武祥羽有些慌。
可他明明沒有踩到這個人啊,明明是出門的時候,這個男人主動撞過來的,直接將他撞倒了,所以,盆底的水才會濺到他的褲腳上。
而且,這個男人鞋上粘的是泥巴,這明顯不是踩上去。
他雖然憋火,但是,想到這里不能鬧事的規(guī)矩,就將火吞了回去,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王耀祖在床上睡覺呢,犯不著為惡劣這點(diǎn)小事......
武祥羽想到這,抬頭看了眼王耀祖睡覺的上鋪,隔了兩三米,他也看不太清。
可是,只是看向那邊的一瞬間,武祥羽就呆住了。
因?yàn)?,他看到一團(tuán)黑影,迅猛的沖了過來。
唔——
只聽,眼前的中年人悶哼一聲,武祥羽就看到眼前那雙沾滿泥巴的運(yùn)動鞋不見了,眼前的中年人也從屋門口消失,砸進(jìn)了走廊的人堆里,一瞬間,哀嚎四起。
“啊,砸死我了......”
“靠,誰啊?!?p> 王耀祖沖武祥羽伸出手,“起來。”
雖然,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根據(jù)方才的三言兩語,以及武祥羽老好人的性格,也能猜出來一些端倪。
這男人是在故意找事。
如果是普通的碰撞,武祥羽一個兩百多斤的胖子,絕對不可能一個照面后被撞倒在地,憑這個中年人干瘦的身板,三個他也做不到。
除非是早有預(yù)謀,趁武祥羽不備的時候,主動攻擊他,才有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隨后,又讓武祥羽給他擦鞋......
呵呵,王耀祖冷笑一聲,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出手,就是想看看這男人打算干什么。
如果真的是意外,也就算了,但是,這明顯是計(jì)劃好的。
因?yàn)橥跻骈T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人,‘樓長’——齊俊。
他不在自己舒服的辦公室呆著,來319外面干什么?說沒有陰謀,他絕對不信。
而且,此刻,王耀祖也感覺不到齊俊的情緒‘溫度’,說明他此刻并不生氣了,明顯是處于一種自得和愉悅的情緒中。
這是他的計(jì)劃嗎?評價只有一個詞,那就是幼稚。
人類都生死存亡之際了,他還得陪這個被慣壞了的弟弟玩這種幼稚的把戲。
“啊,打人了。”
“打人了,打人了,快叫樓長?!?p> “我操,這人的臉......”
門口的不少人看到王耀祖的臉,嚇了一跳,再加上他高大身材和身上散發(fā)的冷冽氣息,讓人心底發(fā)寒。
然而,早就‘靜候在旁’的樓長祁俊,這時擠開人群,擠了過來,大吼道:“干什么,干什么,都圍在這干什么,干了一天活,不累嗎!”
“樓長,樓長,我舉報(bào),319打架了?!?p> “是啊,是啊,我們都看見了,就是他打了王偉,王偉直接摔出來,人都暈了?!?p> 果不其然,當(dāng)圍在門口的人后退,讓出兩米半的走廊,就發(fā)現(xiàn)王偉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生死不知。
至于剛才那幾個被砸到的人,這時候并沒有吭聲。
既然是打架,那就是違反紀(jì)律了。他們還是不打算牽扯到其中的,畢竟這里的規(guī)矩就是所有有牽扯的人各打三十大板,不論緣由,只要是相關(guān)的人就會遭受懲罰或者扣工分。
你說你是遭受無妄之災(zāi)也不行,人家會說你沒事找事,為什么要圍觀?為什么要看熱鬧?為啥沒有砸到別人就砸到你了?你不在這聚堆不就沒事了?繼而也會受罰。
體驗(yàn)過制度戒尺的人,自然不想牽連進(jìn)去。
疼是有點(diǎn)疼,但事不關(guān)己的小事,看熱鬧就行了,沒有必要再因?yàn)檫@點(diǎn)疼痛繼續(xù)遭殃。
本來就挨了一下,再開口多事被受罰或者扣分,那不是傻子么。
所以,那幾個被砸的人,沒一個吭聲的,第一時間就爬起來,躲到人群中了,門口三米范圍內(nèi),只剩下王偉躺尸一般躺在地上。
“你干的?”齊俊面色嚴(yán)肅的看著王耀祖,可躍動的瞳孔還是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興奮。
正愁沒辦法收拾這個刺頭呢,沒想到這家伙這么容易上鉤,而且下手這么狠,直接把人打暈了。
這下好了,他不想管也得管了,如果這王偉被打個重傷,那王耀祖就有的受了,以后,不愁他不老實(shí),不乖乖聽話。
“你說呢?!蓖跻胬鹞湎橛穑瑤退麚炱鸬厣系囊路?,看都不看齊俊一眼。
武祥羽小聲道,“我沒事,哥,你不應(yīng)該打架的,這里有規(guī)矩.......”
“小事。”王耀祖毫不在意。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更何況,他也沒打算呆啊。
小睡了一會兒的王耀祖精神飽滿,渾身有數(shù)不完的精力,就怕齊俊玩不起。
“你們兩個,蹲下!抱頭!否則,我不客氣了?!饼R俊抽出腰間的橡膠棒,指著王耀祖厲聲喝道。
“你想怎么不客氣?這里有專門的紀(jì)律管教處吧,恐怕還輪不到你來不客氣吧。收起你那小孩子把戲,幼稚?!蓖跻孓D(zhuǎn)身將盆里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搭在屋里的晾繩上,隨口說著。
他不用轉(zhuǎn)身也能感覺到齊俊的盛怒,齊俊的情緒在急劇的升溫,明顯怒氣值在增加。
這或許是一種信息素的捕捉和識別,很有趣的能力,這種能力是在他內(nèi)臟重傷之后才有的吧,也就是說,自己的器官在重新塑造之后多出來了一些什么。
是多出來了以個器官?還是器官擁有了其他功能?
“你......”齊俊咬牙切齒,沒想到這王耀祖還真是個軟硬不吃的難啃骨頭,眾目睽睽之下,讓他倍感難堪。
齊俊拿著橡膠棍的手都微微顫抖的起來,想他活了這么大,何曾受過這種氣?
“老大.......”四五個年輕人鉆出人群,站在齊俊身后,他們胳膊上都戴著寫有安全員的紅袖箍。
小弟一到,齊俊稍拾信心。
既然不聽話,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在管理員手冊中有這一條規(guī)則:在暴徒違反紀(jì)律,恕不服從管理、束手就擒的情況下,他是有權(quán)利先斬后奏,使用暴力進(jìn)行壓制逮捕,然后轉(zhuǎn)交教改站點(diǎn)。
縱使王耀祖人高馬大,他一個人還能斗的過他們六個年輕人?當(dāng)他們是軟腳蝦啊。
不過,他必須盡快才行,如果把樓下把守的士兵引來,就沒法下黑手了。
第一天來就這么不服從管教,不給這種刺頭一點(diǎn)教訓(xùn),以后他還怎么管理這棟樓?
可惜,還沒等齊俊發(fā)號施令,就有一個冷厲的喝聲從人群后方傳來。
“都圍在這兒干什么!走廊兩邊靠墻站好!”
一聽聲音,人群嘩啦一聲慌忙四散,老實(shí)的站在走廊兩側(cè),誰也不敢放一個屁。
避難所的紀(jì)律方面實(shí)行的是軍事化管理,幸存者雖然不用像軍人一樣日常出操訓(xùn)練,但是,紀(jì)律方面卻受軍隊(duì)紀(jì)律管轄。
祁俊看似當(dāng)著‘小官’,一個人管一棟樓,但實(shí)際上,論維持紀(jì)律,就算是祁俊也得聽從士兵的安排,即便那個士兵只是一個值守的衛(wèi)兵。
所以,祁俊和幾個小弟聽到嚴(yán)厲的呵斥聲,心中一突,同樣在門兩側(cè)站好。
祁俊心中就暗道不好了。
沒維持好紀(jì)律,那肯定是他這個樓長管理不到位,就算百般找理由,他在現(xiàn)場,就脫不了關(guān)系。
本來,沒有驅(qū)散圍觀人群的目的就是立威,但是,現(xiàn)在就成了壓死駱駝的稻草。
“誰是樓長!”兩個軍裝士兵一臉從人群中間穿過,看到走廊邊人們的站姿,立刻中氣十足的喝道:“站好!歪歪扭扭的像什么!你是蝦爬子嗎?不許靠墻,距離墻一拳的距離,立正?!?p> “我是,報(bào)告長官,這兩人打架,我聞聲來維護(hù)紀(jì)律,這人不服從命令?!逼羁≈荒苡仓^皮先告狀。
“誰?”
“他。”齊俊指著屋里正搭衣服的王耀祖。
兩個年輕的士兵走進(jìn)屋內(nèi),接近兩米的距離后,才看清王耀祖的臉。
隨后,兩人面色古怪的對視一眼。
“他是新來的?”其中一個士兵問道,語氣竟然緩和不少。
祁俊一愣,衛(wèi)兵怎么問這個?
“......是。”
“行了,這人我?guī)ё摺4蚣艿倪€有誰?直接扣二十分,拉去醫(yī)務(wù)室。”
二十分,不少人臉色一變。
大部分普通人工作一天只有四個工分,這一下子就是五天工資沒了,一時間,大家還是覺得少斗氣,老老實(shí)實(shí)工作比較好。
因?yàn)橐坏┕し譀]了,就意味著成為‘刺頭’,那就沒資格住筒子樓,要住混亂區(qū)的,到了那可真是放任逐流,破罐子破摔了。
聽到二十分,齊俊也有些肉疼,因?yàn)檫@分是他答應(yīng)王偉由他全部包攬,只是沒想到要出這么多。
雖然有點(diǎn)不痛快,但是聽到王耀祖被帶走的消息,還是很興奮的。
遺憾的是,他沒有辦法親手教訓(xùn)他出氣了。
“哥,都是因?yàn)槲?....”武祥羽急的要說什么,卻被王耀祖攔住。
“沒事,頂多扣分,咱分多,改明哥帶你刷分?!蓖跻鏌o所謂的沖士兵笑笑,“走吧?!?p> “看站著干什么,想罰站通宵?都散了!”
衛(wèi)兵的話音一出口,走廊上看熱鬧的人群一哄而散,該去打飯的去打飯,該洗澡的洗澡,總之沒有人給自己找不痛快。
王耀祖跟著衛(wèi)兵出了筒子樓,只見兩個衛(wèi)兵沒有控制他的打算,一邊說著悄悄話,一邊隨意的往前走。
可沒走多遠(yuǎn),兩人就停了下來,而他發(fā)現(xiàn)此處貌似也偏離了主路,位處樓后的荒野地區(qū)。
至于他倆帶自己來這兒干什么,王耀祖一點(diǎn)因不緊張,因?yàn)閯偛潘呀?jīng)從兩人悄悄話中聽到了一些內(nèi)容。
他雖然才來了半天,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在基地傳遍了。
當(dāng)然,其實(shí)也沒有多少內(nèi)容,大致就是兩點(diǎn),一個是帶肉來了,另外一個就是他痛扁了張仟長。
而這倆人帶自己來到這兒偏僻地兒,其實(shí)就是手癢,想切磋切磋,并沒有什么惡意。
果然,停下之后,個子稍矮的士兵笑嘻嘻的開口了。
“聽說你徒手擊敗了老張?讓俺們兄弟倆見識見識咋樣?如果你贏了,這次打架的事情就算了?!?p> “無所謂,如果你們不怕吃苦頭的話?!蓖跻嫖⑽⒁恍?,毫不介意,他喜歡這種直爽的戰(zhàn)士。
“哇靠,太狂了吧,行,不啰嗦了,誰先來!猜拳!”兩人看著對方,準(zhǔn)備石頭剪刀布決定先后。
“別墨跡了,一起吧。”王耀祖開口了,“速戰(zhàn)速決,長痛不如短痛。”
“我嚓,見過狂的,沒見過這么狂的,兄弟,能忍?”
“當(dāng)然不能了,上?!?p> 兩人低喝一聲,三步并兩步,一拳一腳分上下,硬切王耀祖的上路和下路。
在他們看來,王耀祖的站姿太過隨意,漏洞百出,下盤不穩(wěn),上路空虛,所以,他們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攻對方漏洞。
兩人同在一個班訓(xùn)練,配合已不是一天兩天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想要做什么。
兩人的徒手搏擊能力或許不是拔尖的,但是,兩人加起來絕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
只是,他們錯估了王耀祖的能力。
無論他們的配合是二也好,是三也罷,乃是五六七八九呢,只要他們打不中,跟不上王耀祖的速度,就意味著他們已經(jīng)敗了。
王耀祖的確沒有練過功夫,甚至連基礎(chǔ)的扎馬都沒練過,長這么大,唯一的主動訓(xùn)練,還是幾周前在再城健身房鍛煉的那段時間。
他的站姿的確是漏洞百出,而且因?yàn)檫@樣才正常。
但是,漏洞對于弱者來說,是致命的缺點(diǎn),對于強(qiáng)者來說,每一個漏洞都可能是誘敵的陷阱。
王耀祖左肩后側(cè),躲過砸來一拳,然后右腳腳尖一懸,直接用小腿硬擋衛(wèi)兵的下段踢。
他沒練過馬步,但不代表下盤不穩(wěn),超強(qiáng)的體質(zhì)讓他下盤穩(wěn)如磐石,當(dāng)肌肉上力的時候,強(qiáng)度不亞于鋼筋。
躲閃和防御只是第一步,做出閃避的同時,他就抬步切入兩人之間,一個肩靠撞飛一人。
下一瞬,他輕松施展了一個猴子攬?jiān)拢プ∠露翁咝l(wèi)兵的肩膀,腳下一拌,接力一拋,就將人丟出三米遠(yuǎn)。
一秒的瞬間,甚至無法完成一次呼吸,兩人皆躺在了地上。
我是誰?剛才發(fā)生了什么?我怎么躺地上了?
嘶,胸口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