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鐵盆里熊熊燃燒的火焰,在確定火焰能保持長時間燃燒后,王耀祖閉上眼,緩緩沉入意識世界。
他需要看看聽聲源是否在附近,再者就是觀察拉拉如今意識的模樣,查看它的傷重情況,并了解更多信息。
依舊一個恍惚間,他就再次進(jìn)入這個沒有色彩的感官世界,除了笑臉花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首先,王耀祖注意到,小男孩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了,而基礎(chǔ)身高是一米三,也就是說‘大地’剩余的養(yǎng)分只能額外增加零點二倍的體質(zhì)和細(xì)胞活性,這無疑是個讓人非常失落的消息。
記得當(dāng)初自己少了兩條胳膊和一條腿的知覺時,修復(fù)起來也沒有耗費(fèi)這么多養(yǎng)分,沒想到這次遭受聽聲源音波的攻擊,耗費(fèi)了幾乎所有的養(yǎng)分。
看來當(dāng)時他受到了難以估量的重創(chuàng),差點超過了‘大地’恢復(fù)能力的極限。
不過,他還活著不是嗎?這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其他的都可以拋之腦后,就算‘大地’真的死了,他不還有‘死神’?
到時候就以一個腦袋的方式活下去,躲到深山老林里,做個飛頭蠻一樣快活。
頭?對了。
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將身體控制住之后,鎖起來,主動割下腦袋,用‘死神’克制‘源’的天賦,弄死聽聲源,再讓頭部回歸身體,讓‘大地’吸收死去的聽聲源的養(yǎng)分,這樣的做法豈不是很妙?
不過下一瞬,又立刻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首先,腦袋的飛行速度太慢了,全靠情緒,他至今都不知道怎么樣能夠很好的控制。而鍛煉的機(jī)會也太少了,憑著這幾次和聽聲源交手的經(jīng)驗來看,聽聲源的飛行速度大概是每秒不到十米,接近十米的樣子,不是那么快,但也不是王耀祖的腦袋能追上的。
其次,誰知道聽聲源會不會反擊,自己如果無法一擊秒殺它,它又尖叫起來,把他腦袋震碎了,他會不會真的就死了?連意識都會慢慢消散?
行動的風(fēng)險太大,他連百分之一的把握都沒。
聽聲源是物理攻擊和意識攻擊兼?zhèn)?,它還能飛,憑借血肉之軀,怎么都打不贏它。
隨即將這個不切合實際的想法放在一邊,仔細(xì)用感知網(wǎng),感應(yīng)身后。
有東西!他心中一喜,這應(yīng)該是拉拉的意識了,畢竟他的身體就靠在拉拉的肚子上,意識離得也不是很遠(yuǎn)。
不過,拉拉的意識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是一個不規(guī)則的球,但比普通人大的多。
說是球,也不過是一個透明的輪廓,其實他也看不清,只能用能感知網(wǎng)粗略的‘摸到’。
隨后,將注意力轉(zhuǎn)移,準(zhǔn)備在附近找一下聽聲源的位置。
咦?
王耀祖忽然注意到小男孩兒周圍的地面上,有四個地方看起來扭曲了,不再是立體的三維反饋,而是不規(guī)則的扭曲,其中有一處扭曲的幅度最大,就像是被強(qiáng)磁干擾的電視機(jī)畫面一樣。
一二三四,這不就是現(xiàn)實世界里面,點燃火堆的數(shù)量嗎?
三個白酒做的酒精燈,一個燃燒雜物的瓷盆。
火焰可以干擾意識世界?
他還注意到,幾個火焰的位置連笑臉花都不見了,成了一片真空的地帶。
‘大地’也怕火?
腦子一轉(zhuǎn),他好像想到一個限制自己身體里的‘大地’的辦法了。
不過,這個方法需要別人幫忙,如果單靠自己一個腦袋怕是做不到。
隨即,王耀祖又將注意力放到遠(yuǎn)處,一寸一寸的找尋著聽聲源的蹤跡。
沒有?
王耀祖又搜了一遍,還是沒有。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能清楚的看到雪花源卻看不到聽聲源?
當(dāng)然,他也考慮過可能聽聲源壓根不在附近的情況,不過可能性并不大,因為之前用火焰驅(qū)趕聽聲源的時候,幾乎是打一巴掌走一步,一次就動彈了十多米,然后一直沒動。
沒有理由現(xiàn)在因為幾堆火就嚇跑了吧,要知道他剛才在外面搜集物資的時候,也是‘叮叮咣咣’弄出了一堆噪音。
王耀祖覺得有八成可能是他的感知網(wǎng)根本捕捉不到聽聲源的蹤跡。
難道之前想錯了?自己的感知網(wǎng)并不能成為滿足‘源’獵殺的中介橋梁?
可是雪花源怎么回事?沒有自己的感知網(wǎng)的是時候,那滿地的‘大地’也沒事啊,相當(dāng)于處于隱形狀態(tài),雪花靈根本吸不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邊思考,一邊退出了意識世界,因為他發(fā)現(xiàn)火盆快滅了。
睜開眼,王耀祖趕緊往盆里添了兩件棉秋衣和秋褲,扔了兩根樹枝,用大勺子灑了一勺汽油灑進(jìn)盆里。
盆中的火焰再次旺盛起來,甩了甩勺子,將上面火焰熄滅,放在身邊地上。
“到底因為什么?”王耀祖喃喃著。
“因為自己身上有‘大地’所以能喚醒野生的‘大地’?那也不對啊,我明明看到滿天的雪花源了?!睂τ谶@個疑問他百思不得其解,總感覺自己想錯了什么,逐漸走入一個誤區(qū)。
事實上,如果不用感知網(wǎng)仔細(xì)去過濾某個已知存在意識體的位置,也是看不到對方的,就比如人的意識。
只有漫山遍野的笑臉花會以一種極其清晰的形態(tài)反饋回來,其他東西根本看不到,只能他自己去感受,而且也只能捕捉一個模糊的輪廓。
“沒理由雪花源和‘大地’其實是一種東西,所以我才能看到吧?”
“不對不對,我的感知網(wǎng)能夠清楚的看到是笑臉花,即‘大地’,然后是雪花一樣的‘源’,還有就是李玲然的意識體形狀,這和其他意識看到的清晰度完全不一樣,就像是近視一千度的人不戴眼鏡看到的畫面和正常人看4K的區(qū)別?!?p> “‘大地’、雪花源、以及李玲然的意識,這三者有什么共同點嗎?”王耀祖揪著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仔細(xì)思索。
他感覺自己想不通的地方尤為重要,這可能是他能夠‘看到’一切源的關(guān)鍵,說不定還能夠改變自己目前的狀態(tài),化被動為主動。
可惜,肚子里的墨水限制了的他的思考,他心中連個知識體系的框架都沒有,都不知道往哪方面想。
生物?物理?還是化學(xué)?他壓根不知道。
李玲然這段時間教給她的東西,也不過是如何看基礎(chǔ)的病癥,如何治療和簡單急救,這是直接能學(xué)能用的經(jīng)驗,但是對于他來說,在意識世界的探知方面根本沒有任何幫助。
王耀祖也知道除非自己再接受幾年的高等教育,腦子里有個大概的知識基礎(chǔ),可以通過查閱資料和實驗求證,否則,根本弄不清這其中的關(guān)鍵。
想不通,他干脆不想了,瞎想也是浪費(fèi)時間,隨緣吧,將來碰到其他有學(xué)問的幸存者時,再考慮去詢問了解這些事。
當(dāng)下,他決定做點實事,比如計劃帶著拉拉離開。
傷勢恢復(fù)的同時,他身上由于鍛煉造成的酸疼和不適感完全消失了,感覺就像是細(xì)胞重塑,換了一身肉一樣,非常神奇。
當(dāng)然,這都是‘大地’的恢復(fù)能力,具體什么原理,無從了解。
精神狀態(tài)也不疲憊了,于是便在盆里添了一把火,然后拿起一個火把去找能拖走拉拉的東西。
幸運(yùn)的是,他在臨街的商鋪找到了一個賣陶瓷浴缸和馬桶的店鋪,店里放著三個板車,都是一米寬一米五長的。
將板車?yán)厥蹣遣?,卸掉一輛車的把手,將三輛車對接,用鐵絲和橡皮膠墊連接起來,這就成了個四米五長的板車了,而且兩邊都有把手。
板車放到售樓處門前暫且不管,開始準(zhǔn)備更多的酒精燈。
酒精燈燃的慢,用的時間也比較久,控制好用量比汽油耐燒。
接下來可能需要長時間的行走,他打算一口氣趕到發(fā)電廠,以免路上再生變故。
他現(xiàn)在最擔(dān)心不是聽聲源了,反倒是那個如同附骨之疽般黏在意識上的東西。
現(xiàn)在他的意識體積小了,貓貓的意識體也不大,如果真碰到那個東西,恐怕就麻煩了。
只希望那東西也怕火,這樣的話,或許有一線生機(jī)。
有火的話,雖然安全,但感覺自己也是在地獄的邊緣行走,稍有不慎也會死。
當(dāng)然,他有底牌——‘死神’,但這是最后的手段,他真不想以后都以飛頭蠻的方式活下去,因為那樣的他真就和‘源’一個性質(zhì)了,已經(jīng)不能算是人了。
這對于一個接受過城市文明熏陶的人類來說,是非常恥辱墮落的一件事。
等天色蒙蒙亮,他終于將板車改造成了四角都有火焰、并且有裝貨功能的拉風(fēng)板車。
王耀祖不是沒想過用汽車,如果有火焰護(hù)佑,汽車所產(chǎn)生的噪音根本不用在意,就算聽聲源被吸引,它也不敢接近。
但是,多大的車能拉得動大貓?門口停著的小轎車肯定不行了,拉拉爬車頂,火把就沒地方放,所以最少也得是小貨車吧,但是去哪找呢?夜里他連兩米外都看不見,只能順著墻根逛遍每一個臨街店鋪。
現(xiàn)在有了火焰,的確有恃無恐,但問題是他沒有車和趁手的工具啊。
如果他此刻在以前干活的工廠里,隨便焊個鐵斗,用小車拖掛都比這強(qiáng)。
當(dāng)務(wù)之急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有什么用什么,走一步看一步。
“拉拉能站起來嗎?”天已經(jīng)大亮,燭火在周圍還沒有熄滅。
比酒精燈更好的代替品就是這些蠟燭了,他走了很遠(yuǎn)才在一個小超市找到兩包紅蠟燭,加起來也就是二十多根,需要省著點用。
拉拉抬起腦袋,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王耀祖,此刻的它應(yīng)該哪里還很疼。
“小魚干,看,拉拉,有小魚干,還有這個,進(jìn)口貓罐頭,霧草,什么罐頭這么貴,四兩的罐頭一百一?”王耀祖吸引著拉拉,無意中看到罐頭的標(biāo)價,頓時嘟囔起來。
“喵~”
拉拉聞到讓它垂涎的貓罐頭味道,是它沒有吃過的全新味道,拉拉舔了舔嘴唇想要起身靠近眼前的鏟屎官。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過來,拉拉,走過來。”王耀祖看著它緩緩起身,頓時高興起來。
可拉拉前身剛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身體又猛地一軟,再次趴在了地上,無助的喵了一聲,可憐巴巴的看著王耀祖手里的貓罐頭。
王耀祖撓了撓頭,有些無奈,看來拉拉受到的傷比想象中嚴(yán)重。
他將搜刮來的貓罐頭先放到外面,然后開始推拉拉。
先推屁股,再推腦袋,然后再推屁股,一前一后,一點點往門口挪去。
門口的玻璃已經(jīng)被他清理過了,又廢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他才將拉拉笨重的身體弄到板車上。
“追殺我的時候跑的挺快,還那么靈活,現(xiàn)在怎么跟豬一樣!”他渾身都濕透了,將拉拉搬上板車,簡直比舉鐵一小時還來勁。
看著躺在板車上,吃著貓罐頭的拉拉,王耀祖欣慰笑了下。
“出發(fā)?!蓖跻鎸⒗K子纏在肩膀上,拉動板車,‘嘩啦啦’的上路。
路過之前的寵物店,他將所有的貓罐頭、貓糧都搜刮了一下。
外面的拉拉興奮的‘喵喵’叫,王耀祖拿著幾袋子罐頭出來,掛在板車上,才重新出發(fā)。
‘嘩啦啦’的摩擦聲響徹街道,回蕩在高樓之間,聽聲源沒有道理聽不到。
可惜板車前后都是火源,所以,聽聲源沒有接近。
別看拉拉重傷站不起來,它長長的尾巴倒是一個勁的晃,跟一條大蟲子一樣,有好幾次都打到了車尾的蠟燭,燒到了它的尾巴,拉拉吃痛慘叫一聲,幾次下來就老實了。
路過藥店后,王耀祖給拉拉燒傷的爪子弄了點碘伏消炎,喂它吃了兩粒抗生素,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全力趕路。
前幾日的鍛煉身體的好處此刻體現(xiàn)了出來,就算是他身體細(xì)胞活性大幅下降,但是,如今的力量也比常人大一些。
一個小時走了快三里地,王耀祖算了算體力的損耗,如果堅持一下,全程差不多需要十個小時,大概天黑就能到達(dá)。
畢竟剛開始趕路體力充裕,相對走的快,之后肯定越走越慢,他身體也不是鐵打的,也需要休息。
體力的損失上,‘大地’給不了一點幫助,頂多是他細(xì)胞活性增加,耐力更持久了一些,恢復(fù)的更快了一些。
三個小時的時間,只走了有七里地了,實在累的不行的王耀祖只能停下來稍作休息,補(bǔ)充水分和食物。
拉拉在后面喵喵叫,顯然也是餓了,畢竟現(xiàn)在以它的體積,幾罐貓罐頭下去,跟沒吃一樣。
預(yù)估最遠(yuǎn)距離是八公里,用三個小時趕了將近一半的路程,他已經(jīng)盡力了。
接下來的速度肯定快不了,現(xiàn)在他兩個肩膀都是火辣辣的疼,繩子磨爛了衣服給他肩膀上留下血色的勒痕。
王耀祖打算歇息一下,然后一口氣趕到火力發(fā)電站,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安心休息。
修整了一下,喂了拉拉二十罐貓罐頭,這一口下去就是一百多,這一會兒就吃了兩三千,要在往常,他打死都不會養(yǎng)這饕餮怪物。
半個小時后,重新起身,感覺渾身都酸疼,一點都不想動。
可這也是鍛煉啊,王耀祖咬牙起身,只有這種身體的極限狀態(tài)下才能鍛煉意志力。
伴隨著‘嘩啦啦’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重新響起,他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入遠(yuǎn)處的迷霧當(dāng)中。
晚上六點,王耀祖終于看到朦朧中的巨大煙囪,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咬了咬牙,換了個肩膀,拉動板車向后門走去。
后門離放煤炭的倉庫更近些,雖然要繞一圈,但是不用遭遇路上亂七八糟的各種障礙和階梯。
“呼呼呼?!蓖跻嫣稍诿禾總}庫的地面上,感覺魂都累的離體了,他現(xiàn)在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看了眼板車欄桿上固定的托盤上幾乎要燃盡的蠟燭,王耀祖一翻身,扶著墻壁起身,開始撿煤炭。
他昨晚就準(zhǔn)備好了改造過的油漆桶,油漆桶中間用鐵網(wǎng)隔絕,上面放煤炭,下面是空的,方便空氣流通,也方便燒盡的煤炭煤灰下落和清理。
煤炭放一層,澆上汽油,一點就著,隨后又加了點棉質(zhì)的衣服,幫助煤炭燃燒。
倉庫門口的值班室還有個小煤爐,大概是之前倉管取暖用的,他之前就見過。
“呼,為了你這家伙我差點累個半死?!弊鐾暌磺械耐跻婵吭诶砩?,看著兩個鐵爐燒的正旺,總算舒了一口氣。
“喵~”拉拉晃了晃爪子,拍了拍身邊伺候它的兩腳獸,表示救本喵是你這個鏟屎官應(yīng)該做的。
“行了,怕了你了,別拍我了,我知道你餓了?!蓖跻娣鹕?,休息了一會兒,算是緩了過來,不過渾身沒有一處不疼的。
“貴的貓罐頭就剩這么多了,吃貓糧吧,這玩意也不便宜,一袋五百呢,就十斤?!蓖跻嬖陂T衛(wèi)室床底下找來個塑料盆,應(yīng)該是之前的倉管的洗臉盆,里面還有牙刷牙膏和毛巾。
將貓糧和罐頭倒進(jìn)去,拉拉先是嗅了嗅,感覺味道有些陌生,不過,它吃了一點后,就大口吃了起來,十斤貓糧和十多罐罐頭沒一會兒就啃干凈了,而王耀祖手里的餅干才吃了一半。
“食量這么大,你出去流浪的時候,怎么活的?不會是吃死人吧?!彼郧翱墒锹犝f過貓狗餓急了之后吃死人的新聞,它們本來就是野獸,有這種行為并不奇怪。
人能吃貓狗,貓狗有能吃人,多公平啊。
“喵~”拉拉聽不懂復(fù)雜的語言,躺在那,晃腦袋頂著王耀祖扭來扭去的,讓兩腳怪給它撓癢癢。
“行吧,行吧?!蓖跻婺闷鸬厣习翘嫉闹癜?,替拉拉抓了抓背,拉拉舒服的瞇起眼,縮起身子。
漆黑的深夜冷寂異常,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依舊讓人類看不到一絲希望,但在這個臟乎乎的火力發(fā)電廠依舊燃燒著碳火,仿佛是對這個殘酷的世界示威和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