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把天聊死的兩種方式

　　王依依帶著他來到海市衡山路上的一家酒吧。

　　酒吧里燈光昏暗，紅男綠女三三兩兩，輕柔的爵士樂如同山泉叮咚，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進(jìn)去之后王依依才拍著腦袋說：“哎呀，忘了叫你女朋友了。不如叫她出來一起喝酒慶祝吧！”

　　趙嘉翼一臉的無奈：“……依依，別開玩笑了，我剛剛被分手……”

　　“被分手？！”王依依杏核眼都瞪成了魚泡眼，“為什么??？！你這么好的條件，你女朋友居然還看不上你？！”

　　“依依，你說話真好聽。不過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夠好。我剛拿到國外沃頓商學(xué)院的錄取通知，她沒拿到，讓她心里不平衡了。——她太要強(qiáng)了，我也覺得很頭疼……”

　　“這樣啊……那真是難為你了。學(xué)長，你這么優(yōu)秀，那個女生不要你，是她沒福氣?！?p>　　“叫我嘉翼就好，叫學(xué)長太生疏了?！壁w嘉翼恢復(fù)了彬彬有禮的神采，矜持地點(diǎn)了一杯龍舌蘭雞尾酒，狀若無意地問：“依依，你前幾周不是說最近要去東南亞旅游嗎？”

　　“剛回來……”王依依不以為意地探頭過去，幾乎湊到趙嘉翼懷里：“對了，我看你的手好像受傷了，沒事吧？”

　　趙嘉翼讓她看自己的手心在停車場里的擦傷：“還好，不小心摔倒了，在地上刮了一下?！?p>　　“這么深！這可怎么行！還慶祝什么！你怎么不早說！我?guī)闳メt(yī)院！”王依依說著，立即買單，然后拉著趙嘉翼去醫(yī)院。

　　趙嘉翼覺得今天一天的悶氣，在這一刻得到緩解。

　　他會讓蘭亭暄后悔的。

　　……

　　蘭亭暄周一到公司比較晚。

　　當(dāng)然并沒有遲到，不過也沒有像以前一樣，提前半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來辦公室，而是踩著點(diǎn)打卡進(jìn)了辦公室。

　　他們金融分析部的辦公室，在大樓最頂層，和投資部共享一個大廳，中間有一道爬滿綠植的矮墻隔開。

　　大廳里是一個個格子間的工位。

　　她的位置，就在靠南面的玻璃墻邊上。

　　玻璃墻外面是走廊，走廊另一邊則是一整排的獨(dú)立辦公室，也是她的近期奮斗目標(biāo)。

　　蘭亭暄剛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坐她隔壁的投資部同事兼好友喬婭神經(jīng)兮兮從矮墻那邊探頭過來，朝她招招手。

　　“……有事？”蘭亭暄滑著自己的座椅湊過去。

　　“暄姐，你今天怎么來晚了？”

　　“不晚啊?！碧m亭暄看了看手表，“按時打卡剛剛好?！?p>　　“嘿嘿，以前你都是提前一個小時半個小時來的，每次我掐著點(diǎn)兒進(jìn)來，看見你工作都做完一半了！”喬婭夸張地做了個暈過去的動作。

　　蘭亭暄微笑著把座椅滑回去，心想，平時做得太好，被大家當(dāng)成常態(tài)了。

　　稍微正常一點(diǎn)，連同事都來質(zhì)疑你的積極性。

　　喬婭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開個玩笑而已。

　　她打了個哈欠，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嘟噥說：“昨天熬夜看小說，今天差點(diǎn)起不來。我不喝咖啡是沒法工作了?！?p>　　“又看小說了？”蘭亭暄把電腦打開登錄進(jìn)去，又收拾了辦公桌的桌面，也拿起自己的咖啡杯。

　　她和喬婭每天早上來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喝咖啡，然后八卦十五分鐘，才能精神奕奕投入工作。

　　兩人照例一起去茶水間。

　　一路走過去，一邊跟來上班的同事打招呼。

　　蘭亭暄話不多，只是微笑點(diǎn)頭。

　　喬婭卻活潑得多，跟誰都能聊兩句。

　　“李主管，你今天的羊毛裙真好看！是進(jìn)口的吧？這版型，國內(nèi)的品牌還是差點(diǎn)火候。配中靴太合適了！”

　　“小喬眼光真好！這是美國BR的牌子，我以前在那邊留學(xué)的時候最喜歡這個牌子，現(xiàn)在還是喜歡它，都是托那邊的朋友給我寄回來的?！?p>　　“是吧？我也溜一眼，看看能不能找人海淘一下?！?p>　　“你喜歡？我可以讓我在那邊的同學(xué)再幫你留意一下……”

　　喬婭卻已經(jīng)像花蝴蝶一樣轉(zhuǎn)頭跟別人說話：“小趙早上好！哎呀，你上周給我推薦的那個《如果能少愛你一點(diǎn)》的霸道總裁文可真好看！我看了整整一個周末，眼睛都要看瞎了！”

　　“好看伐！我也很喜歡呢！”

　　“好看好看！不過小趙，圣誕節(jié)有計劃嗎？咱們公司要不要這次包個酒吧搞活動?。?p>　　“酒吧搞活動？這個可以有!可今年執(zhí)行大總裁說效益不好，要節(jié)省開支，不知道會不會批經(jīng)費(fèi)?！?p>　　“切！這些高管都這樣……動不動就效益不好，讓我們節(jié)省，他們可沒少給他們自己漲工資配股權(quán)發(fā)福利！我聽說高管們剛剛?cè)|南亞集體旅游了，還能帶家屬呢！”

　　“小喬你消息真靈通……哈哈哈哈……”

　　等蘭亭暄和喬婭走到茶水間，一段一兩分鐘就能走過去的路程，足足用了十五分鐘。

　　蘭亭暄含笑聽著，不動聲色問：“……小喬，你怎么知道高管去東南亞旅游還能帶家屬的？”

　　喬婭張了張嘴，剛要脫口而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眼神閃爍起來。

　　“……呵，她怎么知道的？當(dāng)然是跟著王依依那幫人鞍前馬后做丫鬟打聽來的……人家手指縫里漏出點(diǎn)兒甜頭，她就能跪舔！”

　　一個高瘦的男子穿著板正的格子襯衫，握著一個黑色大馬克杯從茶水間門內(nèi)轉(zhuǎn)出來。

　　喬婭推了推自己的黑色圓框眼鏡，瞪了那人一眼：“郝進(jìn)群！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什么丫鬟小姐的，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我對人當(dāng)然說人話。如果不是人……”郝進(jìn)群打鼻子里哼了一聲，高昂著頭，襯得身高一米五八又微胖的喬婭像是俄羅斯大套娃。

　　“郝進(jìn)群你是想死嗎？！”喬婭怒吼一聲，整個人跟小炮彈一樣就要往前沖。

　　蘭亭暄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飛快瞥了郝進(jìn)群一眼。

　　郝進(jìn)群也是投資部的，但跟喬婭不是一個組，平時說話總喜歡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這種人，說得好聽點(diǎn)是毒舌，不好聽那就是沒教養(yǎng)。

　　蘭亭暄不太喜歡跟這種人打交道。

　　郝進(jìn)群本來還想再譏諷兩句，但是被蘭亭暄那雙藏在黑框大眼鏡下的眸子一掃，他就卡殼了。

　　從蘭亭暄身邊走過，他腳步頓了頓，想說什么，最終什么也沒說，埋頭走向自己的工位。

　　喬婭朝郝進(jìn)群的背影做了個大大的鬼臉，仰著笑臉跟蘭亭暄走進(jìn)茶水間。

　　茶水間里擠著金融分析部和隔壁投資部的同事。

　　這兩個部門里的女人并不多，甚至是絕對少數(shù)。

　　但三個女人一臺戲，但凡有幾個女同事圍在一起嘰嘰喳喳，那聲效一個頂十個，不時笑得花枝亂顫。

　　你夸我的包包，我夸你的首飾，寒暄之后，就在談公司里的八卦。

　　轉(zhuǎn)眼見蘭亭暄和喬婭走進(jìn)來，忙跟她們打招呼。

　　“小蘭，聽說這一次的升職名單有你??！”

　　“小喬你可要加油哦！你跟小蘭一起進(jìn)公司的……”

　　喬婭毫不猶豫翻了個白眼：“我說劉大媽，你都在公司里十幾年了吧？不也跟我一個級別嗎？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那個姓劉的同事沒想到喬婭反擊得這么快，頓時臉紅了，瞪了她幾眼，也哼了一聲，扭著二尺八的腰出去了。

　　“切！想挑撥我和暄姐的革命友誼，你還嫩點(diǎn)兒！”喬婭勝利地朝劉同事穿著豹紋羊毛衫的背影比了個V字。

　　蘭亭暄看了一眼那個同事的背影，若有所思問喬婭：“……這位也是你們投資部的？我怎么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她?！?p>　　“某高管親戚，就在這里占個位置白拿錢而已。聽說好幾年都沒來過公司，不知道怎么今天居然來了?！?p>　　“她好幾年沒來公司你也認(rèn)識她？”

　　“……呃……這個嘛……山人自有地兒見她！”喬婭笑嘻嘻轉(zhuǎn)了個圈兒，去咖啡機(jī)邊做咖啡，然后才小聲對蘭亭暄說：“我前幾周的周末都跟著王依依那群人去馬場玩，在那里見到過這個劉大媽……”

　　蘭亭暄想起剛才郝進(jìn)群說喬婭在王依依面前“鞍前馬后做丫鬟”，看來是有的放矢。

　　喬婭像是也想到這一點(diǎn)，紅著臉對蘭亭暄解釋：“……我可沒給王依依做丫鬟。不過人家跟高層關(guān)系好，我只是個小職員，父母也是普通人，好不容易托關(guān)系進(jìn)了好公司的好部門，人家邀請我去，我能說不嘛？”

　　蘭亭暄笑了笑，“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p>　　“是啊，就是這個理兒！郝進(jìn)群那個賤人根本就是故意找茬！”

　　喬婭的咖啡做好了，輪到蘭亭暄。

　　這時剩下的幾個女同事也圍過來恭喜蘭亭暄。

　　“小蘭你太厲害了！進(jìn)公司三年就能升高級金融分析師，是最快的吧！”

　　“……如果不算王小姐，那就是最快……”

　　“我們怎么能跟王小姐比，那可是高層的親戚啊……”

　　幾個人說起王依依，居然開始擠眉弄眼，還不時瞥一眼蘭亭暄。

　　蘭亭暄覺得她們的語氣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里怪，只是看她們一眼，什么都沒說，專心接咖啡機(jī)里的咖啡。

　　“……肯定有你啊……”平時部門里跟她最不對付的一個女同事翻了個白眼，“誰有你厲害，為了升職，連自己的男朋友……”

　　蘭亭暄挑了挑眉，閑閑地說：“……我沒男友?！?p>　　“你沒男友？！上次公司聚會，你不還帶著他一起來過嘛？”

　　“那是前男友，已經(jīng)分手了?！碧m亭暄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就像在說別人的八卦。

　　“分手了？怎么就突然分手了？什么時候分的手？是主動分手還是被分手啊？”女同事的八卦心是無窮無盡的，堪比最會掏人心窩子的電臺情感類節(jié)目主播。

　　蘭亭暄臉色淡然，瞥那女同事一眼，“關(guān)你什么事？”

　　眾人：“……”

　　把天聊死的兩種方式：關(guān)你屁事，關(guān)我屁事。

　　旁邊一個同事忙拉拉那個女同事，笑著轉(zhuǎn)移話題，問蘭亭暄：“亭暄，這個周末過得怎么樣？跟男朋友出去約會了嗎？”

　　蘭亭暄往咖啡杯里加著淡奶油，冷靜地說：“……金融分析師從不打誑語。都說了分手了。我周末兩天都在公司加班?！?p>　　“……周日還來公司加班？！”幾個女同事齊聲叫起來，“要不要這么拼??！”

　　“我又沒有后臺，不靠自己拼，還能怎么樣呢？”蘭亭暄聳了聳肩，捧著畫著梵高星空的咖啡杯，和喬婭碰了碰杯。

　　喬婭眉開眼笑，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圍成一個小圈，朝那些女同事比了個手勢：“就是這個理兒！你們這些沒追求的人格局太小?！?p>　　這個可以讓韓國男人瞬間抓狂的手勢，頓時讓幾個女同事笑瘋了，跟喬婭鬧成一團(tuán)，差點(diǎn)把她手里的咖啡都給擠兌出來。

　　蘭亭暄一個人走回自己的工位。

　　她的人緣沒有喬婭好，但是她一點(diǎn)也不在乎。

　　她來這里有自己的特殊目的，又不是來當(dāng)萬人迷讓人人都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