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放過我……”楊德民與王捕快走后沒有多久，莫家便再一次迎來了“客人”。

　　反正就是不得清凈。

　　莫二牛皺眉看著眼前這幾個人，哭得跟過年時節(jié)要被殺的豬一般的幾個人。

　　一個涕淚橫流、臉上有著淡淡憂愁的的年輕婦人，還有她身后那個滿臉稚氣的也哭得聲嘶力竭的才不過七八歲的孩童，與他們兩個人身后，那個滿臉憤憤的老婦人——雖然年紀比劉氏大多了，可是那保養(yǎng)得極好的烏黑頭發(fā)，還有光潔的面頰，無一暗示她的平常的生活有多么的愜意。

　　莫妮再回頭看看葛氏——葛氏才不過三十來歲，可是眼睛、額頭、臉頰上，都已經有了不淺的紋路，這是艱辛的生活賜予她的。

　　而面前這兩個人，別說年輕婦人臉上圓潤飽滿，就連這個老婦人，她的所謂老，也主要是因為她的衣著打扮——如果換身打扮，也許她看著會比葛氏還要年輕得多。

　　而葛氏的手，更是粗糙得跟老樹皮一樣。莫妮還記得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昏迷中，葛氏用她的手一遍一遍地撫摸著她的臉——那種像被砂礫摩擦的觸感，到現(xiàn)在，她還清晰地記得。

　　而這兩個婦人的手里，莫妮只是一瞥這下，便輕輕笑了——這便是小說家們常用的“葇荑”吧。

　　果然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與艱辛勞動的勞動者，是完全不同的。

　　見莫家人都非常的淡默，孫捕快的家人，都嚎叫起來。

　　他們已經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莫家，這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船民莫家。

　　本來他們正打算傾盡家財，去洪知縣那里想想辦法的……但當知道新上任的王捕快與楊鎮(zhèn)長都來拜訪莫家后，便也趕緊地跟了上來了。

　　不過一個鄉(xiāng)下人家罷了，自己這邊用點手段，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不怕他們不服氣！實在他們態(tài)度太強硬，那就死給他們看！看看他們怎么辦！

　　顯然孫家人認為，就算這莫家人走了****運，巴結上了不知道什么樣了不起的大人物，可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鄉(xiāng)下人家。

　　這樣的人家，能有多少見識？自己家這個陣勢，一定會將他們嚇到的……到時候自己裝模作樣地抽自己臉幾下，然后哄著他們陪自己去找縣尊大人，說道說道……

　　再送上些錢……到時候，那個姓王的小子，也只能是白開心一場。

　　可是他們卻完全沒有料想到，莫家人的態(tài)度卻是如此的冷淡，他們都嚎了半晌了，這家人還冷冷地盯著他們，什么話也不說。

　　老婦人在后面用力地掐了站自己前面的年輕婦人腰間一把，年輕婦人驚叫一聲，這下不用假嚎了，她的眼淚終于淌了下來。

　　“這位大哥，求求您，求求您行行好，我們家大郎不能被關到葦場啊……我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部都指望著他一個人，您將他送到葦場，就是鐵心看著我們這一群老的小的去死?。　蹦贻p婦人被老婦人在身后重重一推，向著莫二牛撲了過去。

　　莫二牛躲閃不及，差點被她抓了個正著——正好莫妮從身后竄了出來，穩(wěn)穩(wěn)攔住了這個年輕婦人。

　　婦人一驚，那殺雞一般的嚎叫聲倒是停了一停。

　　“我們小小鄉(xiāng)民，哪里來的本事，能夠將你們家的大郎關到葦場？”莫妮待她站穩(wěn)，便向后退了一步，淡淡說道，“你也太瞧得起我們莫家了。”

　　“可是，可是……楊德民都來見你們……”年輕婦人吶吶地說道。

　　“因為我們家拜托他請了個大夫?！蹦菡f道。

　　“真如此？”婦人驚訝地抬頭向莫二牛望去，莫二牛也沉著臉，向她頜首。

　　她頓時便傻眼了，回頭看向那個老婦人——也就是她的婆婆。很明顯，所有的這些事情，都是這個老婦人鬧出來的。

　　老婦人繃著臉，終于走上前，憤憤地跺了跺腳，喝問道：“你們到底要多少錢，才能放過我家大郎？”

　　“公正，公平，公允?！蹦荽婺＃卮鹆怂膯栴}。

　　老婦人明顯一愣，不明白莫妮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們孫家，世代為縣上的捕快，養(yǎng)尊處優(yōu)之余，也更應該明白，怎樣才算是一個合格的捕快?？墒悄銈兗胰耸窃趺醋龅?？”莫妮冷冷地說道，“你家的大郎，也就是從前的孫捕快，他是如此敲詐勒索治下的百姓的，我就不信你半點不知！”

　　“可是……”老婦人還想要狡辯。

　　莫妮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那次他明明知道事情是怎么樣的，卻只是因為胡躲幾個給了他錢財，而到了我們家，因為家貧，無力給他足夠的好處，結果，就將我父與我兄，好一頓毒打……”

　　“你們孫家上有老下有小，難道我們莫家，就不是這樣不成？”

　　“那個時候的你，怎么沒有站出來，像今天這樣子，訓斥你兒子呢？”

　　“你這個當母親的，但凡做到了一點賢母應盡的本分，你們家，又何至于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所以，你若是要怪，就怪你自己，平常沒有教好自己的兒子吧。”

　　莫妮一口氣說了很長的一段話，說完了，還微微有點喘氣。

　　“說得好！說得非常好！”突然船后響起了清脆的掌聲，蔣世先一邊鼓著掌，一邊走了過來，臉上是不容置疑的贊賞。

　　老婦人本來聽著莫妮這么長長的一段話，知道“一哭二鬧”已經沒有用處了，正要執(zhí)行“三上吊”的招術時，見到蔣世先，正向懷里掏去的手，也不由得停了下來。

　　這個男人是誰？她可是見過世面的，一看他的衣著，就知道這肯定是個有錢人。

　　原來莫家還有這樣的人物？那自己就算是拿出刀來比著自己的脖子，只怕也沒有什么效果了……

　　“你們不救我家大郎，我就……我就……我就去死！我要死給你們看！都是你們做的好事，才會害死我們一家人！”老婦人停了下來，但是明顯那個小婦人卻沒有老婦人這么毒的眼，她仍然執(zhí)行著來時的安排，一頭就向著水里奔去。

　　莫二牛一急，正要去救人，卻被蔣世先伸過來的手擋住了。

　　“想死也罷，不過這河水深不及膝，死不了人的?！笔Y世先淡淡說道。

　　孫家人這個時候已經發(fā)現(xiàn)了，雞飛狗跳地跳了半天，半點效果也沒有。老婦人又帶著媳婦孫子在地上打滾，直到蔣世先威脅他們道，如果再鬧下去，他就要派人去通知洪知縣來，他們才終于收手。

　　悻悻離開了。

　　圍觀看了半天好戲的鄉(xiāng)人也終于散了。

　　“咱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好？”見到孫家人走遠，葛氏終于有些忍不住地開口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怨報怨?！蹦堇潇o地說道。

　　莫二牛聽不太明白，不過這幾句話還算好懂，他點點頭，說道：“妮子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