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去趟永泰院”

　　所謂“大荒活躍期”，便是這綠洲之內人盡皆知的大災難，也是林氏書房里百科全書的第一個條目：

　　“【大荒活躍期】史書記載，在綠洲西方的荒蕪之地，就是大荒。大荒寸草不生，氣候極其惡劣，而且有無數(shù)名為荒獸的恐怖怪物在大荒中肆虐。而每隔幾百年至上千年的不規(guī)律周期，大荒會進入‘活躍期’這一特殊狀態(tài)。

　　大荒活躍期意味著大荒將變得更加危險：氣候更加惡劣、地理環(huán)境更加危險、荒獸更加狂躁。更重要的是，大荒會在活躍期擴張自己的領地，侵蝕一切非大荒的地域，自然也包括這片小小的綠洲——綠之狹間。”

　　據(jù)林默所知，距離上次大荒的活躍，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五百年。好在，百科全書上也篤定地表示，綠洲人擁有非常充分的應對大荒的經(jīng)驗，尋常百姓不必太過擔憂。

　　飯桌上，林言看到父子二人了然的神色，也露出嚴峻的表情：“聽圣上說，這一次的大荒活躍期可能會持續(xù)很久，觀測使已經(jīng)給他連發(fā)了三四封緊急函件了，他還讓我們星月閣的謀官們替他出幾份詳盡的應對方案，之后的半個月，我可能都要在星月閣加班了?！?p>　　林默撇了撇嘴，心想：“從我生下來起，您一年有半年都在加班好嗎？現(xiàn)在看來，我爹這崗位雖然沒什么實權，但多少算是真正的閑差啊……”

　　林言倒是沒注意到兒子強忍吐槽的表情，她頓了頓，又用起很認真的口吻說：

　　“這是很多人一輩子也遇不上的時代，很不幸我們遇上了。好在，我們有充足的‘史料’，告誡我們前人留下的經(jīng)驗和教訓?！?p>　　林默好像領悟了什么。

　　難怪綠洲人這么尊崇歷史！難怪歷史如此神圣！

　　“沒錯！明天我就去史家樓，問守經(jīng)人討要一份記錄副本！”林里一拍桌子，豪氣沖天，“我們林氏個個身居農(nóng)業(yè)系統(tǒng)要職，必須提前為王朝做好保留更多耕地的措施！”

　　林府，議事廳。

　　“林遷先生，還得麻煩您去永泰院時，替我們向災難史的傳承人陳光先生要些相關的資料，尤其是關于農(nóng)業(yè)部分的，我們好抄錄了發(fā)給家族的諸位?！弊h事廳中，族長林天鄭重地對史家抱了抱拳。

　　史家同樣表情嚴肅：“那是當然！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會碰上這種大事！我們一定不能辜負這份歷史的重任！”

　　林嵐笑道：“先生說得好！讓我們?yōu)榇丝獭闅v史敬一杯！”

　　“愿我等名留青史！”三人齊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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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兒子，雖然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志向，但林遷先生還對你有期待，他還說一個月后想請我們一家去他府上做客，我們怎么才能拒絕他呢？”林里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對喔，林遷先生也是挺可憐的，算是后繼無人啊……”林言想到這里，長嘆一聲，“我聽說，在永泰院任職的各家族的史家，以及皇帝御用的史家們，有許多都和他一樣，六十好幾了還沒有接班人。”

　　林默微微垂下頭，似乎也明白這件事兒并不好處理。

　　“不過！”林言話鋒一轉，“既然我家林默不想當史家，那就沒有人能強迫他！所以就算是直接拒絕林遷先生，我也是不介意的！”

　　林默想了想：“爸，媽，我有個想法。”

　　夫妻倆對視一眼，期待地看著孩子。

　　“不等一個月后，過幾日父親您有空閑的時候，請帶我去一趟永泰院?！绷帜囊暰€堅定起來，“既然諸位史家都有這個難題，那么只要解決掉問題的根源不就行了嗎？況且，只要替史家們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和林遷先生的問題自然也就解決了?！?p>　　林言問：“兒子，你說的那個問題的根源是？”

　　林默笑道：“當然是那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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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后，京城東南隅，永泰院。

　　林里沒想到，自己還是把兒子帶來了這里。

　　一個八歲孩童的話，到底能否算是童言無忌？林里夫婦也拿不準，但在林言這位母親有些不講理的支持下，林里還是被派來了這里。

　　相信兒子一次吧，畢竟他這兩天思考的時候，眼神是那么堅定，堅定到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拒絕。

　　林里這樣想著，又一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

　　林默被父親牽著手，此時深吸了一口氣。他也明白，要想如愿以償邁入修煉的門檻，必須要過今天這關。如果最終他不得不成為“史家”，未來的人生將截然不同。

　　應門的人是永泰院的雜役。聽到父子二人道明來意，這位雜役也有些吃驚。

　　“我這就去稟告林遷先生?！彼χ渥有∨茈x開。

　　永泰院并非尋常府邸，而是千年前王朝開國皇帝欽定的史家辦公之地。來自各大家族的史家聚集在這里，共同研讀歷史，討論時事，并最終確定史書的文本。統(tǒng)領史家們的，便是史官之長，他名為王固，負責記錄史家之史。

　　林默聽聞他本非世家貴族，而是被先帝發(fā)掘于市井之中，親自任命的。身為史官之長，他的確驚才艷艷，“史家之史”便是自他而起新開辟的專門史類。自他開始記載，原本籍籍無名的史家們的名字終于有機會載入歷史，因此，所有史家都很尊敬他。

　　可惜，史官長如今業(yè)已五十有八，雖然仍在壯年，但同樣處于后繼無人的尷尬境地。

　　正思索間，剛才報信的雜役已經(jīng)回來了。父子二人得到許可，便跟著他走到大堂。

　　端坐大堂之中的，卻不止一個林遷。他的身側坐著一位鶴發(fā)老者，此時拿饒有興趣的眼神望著林默。

　　林遷有些興奮地向老者介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們林氏的好苗子！”

　　隨后他向父子二人介紹了老者的身份。

　　原來眼前這位，正是那史官之長，當朝一品大員，王固是也。

　　父子二人連忙恭敬作揖。

　　王固笑嘻嘻地看著父子二人，發(fā)現(xiàn)二人表情肅穆，顯然并非為了閑聊而來。

　　林里只說林默有事想單獨告訴林遷先生，便告罪先行退下了。

　　這件事兒，林默昨晚特地叮囑過林里。他深知，如果父親在身旁，將會轉移林遷先生的注意。一旦他有什么不滿，就會把怒氣發(fā)泄在父親身上，林默自己的意見反而容易被忽視。

　　反之，如果只是自己獨自一人面對林遷先生，即使他不滿，也不會自降身份為難一個孩子，自己反而能更加順暢地表達自己的意見，更有可能說服他。

　　林里只小聲跟林默說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北闫鹕沓鋈チ?。

　　王固聽聞林里的話，也站起身來，爽朗一笑：“看來這里也不歡迎我了?！?p>　　正要離開，林默卻叫住了他：“王固先生，我認為您也有必要留下來聽一聽?！?p>　　王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他說：“我倒想看看你這個小娃娃想說什么！”

　　隨后他讓下人給林默安排了座位，林默謝過之后便坐了下來，下人于是帶上門退出了房間。

　　林默輕輕嗓子，坐直了身子，先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說：“我聽說，林遷先生想要收我做您的接班人。”

　　林遷點點頭：“不錯，我認為你很有成為‘史家’的天賦。另外，你也無路可走了，不是嗎？”

　　他有些遲疑地補上了后半句反問，想看看這個八歲孩子的反應。

　　林默再次躬身，語氣堅定：“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我并不認為自己適合成為史家。而且，我還是想試一試修煉。”

　　王固此時插了句嘴：“娃娃，據(jù)我所知，你的天賦測試結果不過是荒士2節(jié)吧？按照規(guī)定是無法繼承任何官位的。我們永泰院，是唯一一個對修煉實力沒有要求的朝廷部門哦？”

　　“我明白?！绷帜?，“但我不認為自己的人生會被一個測試左右，只要我足夠努力，一定也可以修煉到荒喉期的！”

　　看到林默的眼神，林遷沉默了，良久，他才說道：“你可知道，歷史上最努力的人，也不過只比測試結果多修煉了一個小階段而已啊?！?p>　　他有些不忍心破壞這個孩子的夢想。

　　“林遷先生?！绷帜谋砬榉浅ＣC穆，“首先，我想問您，若論修煉難度，是從荒鼻2階修煉到荒鼻3階難，還是從荒士2階修煉到荒士3階難呢？”

　　林遷不假思索的說道：“當然是荒鼻期更難！修煉之路，每前進一步，都難如登天，荒鼻和荒士差距兩個境界，難度至少要差上千倍不止！”

　　“那么，當今晝之團的大將軍，可是通過努力，從測試預言的荒鼻2階，直接修煉到了荒鼻3階？”林默反問，他直勾勾盯著兩位老者，反倒讓對方一愣。

　　王固和林遷一愣，沉默下來。

　　“既然同樣是依靠努力而非天賦，大將軍可以跨過千百倍的門檻，我只要跨過兩道千百分之一的門檻，又有何不可呢？”林默說道。

　　王固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但終于還是沒說，他默默點了點頭，他示意這位八歲的孩童繼續(x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