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德穿著一身藍布褂，放下手中算盤和毛筆，疾步從柜臺后出來。
彎腰行禮。
“二爺，您來了……”
李守德托著長音，消瘦的臉龐深深凹陷下去。
“來看看?！?p> 李守德側身，把大狐天興迎進去。
兩年前大狐天興尋到的這個酸文人，倒是看不出當時的頹唐之色了。
大狐天興隨意翻了翻柜臺上的賬本，余光看著門口那名“武士”。
還沒走。
看來是了。
奇裝異服打扮的武士不少，但門口這個……，大狐天興卻能斷定，是個傀儡師。
那種隱隱散逸出來的精純的精神力，大狐天興極為敏感。
“今天的份例已經(jīng)賣光了嗎？”
看著空空的柜臺，大狐天興隨意問道。
“二爺，一個時辰前就已經(jīng)賣光了?！?p> 李守德答道，又拿出一本記錄本，展開，放到大狐天興面前。
大狐天興拿起記錄本，心中想著。
外面這家伙接下來要干什么。
難不成就是盯梢的嗎？
城中這幾日確實不安分，黑市亂糟糟的，但稽查衛(wèi)并沒多插手黑市的買賣。
“很好?！贝蠛炫d放下記錄本，點了點頭。
“二爺，不再看一眼賬目嗎？”李守德指著大狐天興手邊墨跡未干的賬本。
“不必了?！?p> 大狐天興擺手。
“這幾日可有稽查衛(wèi)的人前來？”大狐天興提高了聲響，一面想看看門外人的動靜。
“沒有人來，只是幾家勛貴天天守著購買線香，想向我行賄，被我果斷拒絕了?！崩钍氐聺M臉憤慨，倒不是裝出來的。
要是進了宮學去了勢，不知道還能有這份清骨嗎。
大狐天興在心中暗暗感嘆著。
不過，倒可以讓李守德去雪原城，與牛大搭伙。
大狐天興腦中出現(xiàn)這樣一個想法。
可行。
但香鋪這里還得有可靠的人。
再看看。
大狐天興打算走了，正要出門，只見那名“武士”進了鋪子。
“客官，明日再來吧，今日的香品售空了?！被镉嬚泻粽f道。
“我可以出高價，買明日的份例?！鲍h茹看到大狐天興，不情愿得行了一禮。
“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客官，明日你可以早來?！被镉嬆托慕忉尩?。
“你們做不了主，我可以和你的主子說。”玥茹用的假聲，嗓音渾厚。
“閣下，想買什么線香?！贝蠛炫d緊盯著她。
“凝神香?！?p> “要多少？”
“十筒?！?p> “稽查衛(wèi)也缺凝神香嗎？”大狐天興說得聲音不高不低，柱子等一行人瞬間將手放到了腰間的刀把上。
“什么稽查衛(wèi)？”玥茹有些莫名其妙。
大狐天興查看著她的臉上細微表情，不似做假，倒是一愣。
難不成鬧了個烏龍。
“閣下在這里可是徘徊了一陣，而且還一直盯著我，怎能讓人不起疑？”
玥茹愕然，下意識想跑，但緩過神來，回答道：“無非想碰碰機會，畢竟你是大狐家族制香的公子。”
“哦？你認識我？”大狐天興開口問道。
“猜也猜出來了?！鲍h茹指了指大狐天興身上的九頭柏紋章。
大狐天興松了一口氣，倒也沒有揭穿眼前這名武士的傀儡師身份。
“明日的份例是不能賣的，我隨身有兩筒，倒可以賣給你?！?p> 大狐天興只當是結善緣了，這樣一名隱藏身份的傀儡師，結交一下也不妨。
玥茹先聞言有些低落，聽到后半句又是一喜。
“那就多謝公……子了。”玥茹拱手一拜。
大狐天興從手中拿出兩筒凝神香遞了過去，玥茹結果。
雖是一瞬，但大狐天興看到了手套和袖口處一絲雪白。
大狐天興接過玥茹遞過來的百兩銀票，不著痕跡得聞了一聞。
果然有一股極隱約的幽香。
大狐天興看著玥茹離開的身影，不自覺摸了摸下巴。
……
玥茹懷里揣著凝神香，穿梭在小巷街尾，更換服裝衣飾。
再一見，她穿著多克族女人服飾，深褐色衣袍，背后背著傀儡箱，不時更換方向。
平民區(qū)的街巷雜亂無章，玥茹快步走著，心中有了一絲希翼。
有了這兩筒凝神香，他們也能恢復一些了。
她想著，步伐不知不覺又快了幾分。
分叉的老柳樹橫在巷子口。
再穿過幾條街巷，就到了。
走到跟前，玥茹注意到在老柳樹的分叉處，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
“貍貓，你怎么在這里呢？”
那個被稱作是貍貓的孩子，一下子就從樹上跳了下來。
“玥姐，別出聲，跟我走。”貍貓此時滿臉慌亂，黢黑的小手一把拉住玥茹，還警惕得看了一眼身后。
這孩子不過是七八歲的光景，但臉上的老練確是隱藏不住的。
“貓兒，怎么了?！鲍h茹心頭一沉。
“都被抓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p> 貍貓跑起來速度極快，玥茹被他拖著，此時腦海中亂成一團。
都，都被抓了……
“他們在哪里，府衙嗎？”玥茹焦急開口問道。
“都在窩里，所有人都被抓住了，在守著。”貍貓聲音微微發(fā)顫，但他準確得辨認著路徑，腳下飛快。
但眼下，他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他拉住的玥茹站住了。
“貓兒，你先走，回藥原，不行的話就去多克達拉城，照顧好自己?！鲍h茹聲音平靜，對著貍貓交代了幾句。
她此時心頭火燒四野。
不能逃走。
玥茹轉身就要回去，但發(fā)現(xiàn)貍貓緊緊拉住自己的袖子不放手。
“那些狗子有四十人，都是傀儡師，就是要活捉你?！?p> “老羊，胡子拼死讓我偷偷逃走，就是讓我來報信，玥姐，你被抓住，剩下的其他人怎么辦？”
“早知這樣不如讓這些狗子把咱們一起抓住?！?p> “走吧，咱們一起回去。”
貍貓略微沙啞的嗓音讓玥茹心頭的火熱慢慢降溫。
一連串的發(fā)問更是讓玥茹的心冷靜下來。
對啊，其他人可怎么辦。
藥原，多克達拉城，那么多的人。
況且，現(xiàn)在她是頭領。
玥茹停下，她抓住了正要回頭走的貍貓。
“貓兒，謝謝你，咱們走，想辦法把大家救出來?！?p> 貍貓聞言點了點頭。
他深知其脾性，也是沒法了，只能一激。
二人一言不發(fā)，在街巷奔行之中，更換裝扮。
等到出了平民區(qū)，二人已經(jīng)成了母子打扮。
貍貓滿臉臟兮兮的，穿著小長袍，上面還有數(shù)個補丁。
玥茹則是滿臉菜色，頭發(fā)雜亂，渾身灑發(fā)著臭味，長袍看不出顏色，她拿著一個條筐，牽著貍貓的手。
二人走路漂浮，一臉餓相，跌跌撞撞奔赴城門。
城門檢查的武士見二人，也是皺起眉頭，屏住氣。
那種隱隱灑發(fā)出來的臭味屬實難聞。
揮著手，讓二人趕緊出城。
這樣標準的貧婆子帶個瓜娃兒實在是不值得盤查。
幾名武士繼續(xù)盤查進出行人。
遠遠一騎快馬從城內沖出。
青袍灰鞋，身后背著令旗，他到跟前揮舞令旗，大聲喊道。
“令，即刻關閉城門，搜查亂黨！”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