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桌膳食主菜推倒重來,由掌廚親自制膳!”
說話者的女子一襲交領(lǐng)襖裙,方補潔凈,手持玉瓷制長柄勺,瓜子臉,樣貌美艷,眉眼留露出幾分清純之色。
膳房中的伙計學(xué)徒,幫廚打雜,紛紛微怔,隨即道一聲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開始忙碌起來。
這蒼云嫡傳弟子與慕長歌兩兩相加,那意義自然大不相同。
而此時兩位俊秀青年正坐于琉璃廳東臺之位,談言甚歡,說起這江湖。
若在琉璃廳,唯四位四角極尊,其它靠窗位置次之,此時琉璃廳漸漸熱鬧,一桌桌雅座,武俠豪俠中人,官宦富商士紳,倒是不拘于形,其樂融融,兩三為伴。
安翊與慕長歌且斟且飲,杯中美酒似琥珀,身邊清風(fēng)漫伴,琉璃窗映著彩色斑光,憑欄俯瞰人間,窗外陸洲湖洋,玲瓏廟宇磚瓦歇山式,飛檐桃花氣象繁華。
而桌上主菜未至,卻有前菜。有鱘鰉魚卵腌制的佳品,置于冰器之上,或有鮮嫩酥肉,一道道精致小巧,頗有趣味。
安翊早就聽聞這仙凡臺坐落滄月天湖,此間水陸畢陳,盛產(chǎn)珍稀,各類高檔食材,而據(jù)說掌廚之人是江湖人出身,刀工手藝神斧神工。
安翊第一次品嘗魚卵子,當(dāng)下用貝殼小勺輕呈而起,正要細(xì)細(xì)品嘗之時,卻留意到慕長歌古怪眼神。
不禁手中一頓,眼神疑惑相望。
“世子殿下,怎么,幕風(fēng)吃法有甚不對?”
“倒也無講究,據(jù)裴靈兒所言當(dāng)用虎口溫食,本世子不禁想起,有些好笑吧了……”
安翊微微頜首,卻并未聽從,依舊以貝勺入口,細(xì)細(xì)品嘗。
“這味道……”安翊面露古怪之色。
“如何?”頭戴王冠,身著錦袍的世子殿下露出清雅笑容,不禁輕聲問詢道。
“有毒……”安翊吞咽魚子,緩緩開口。
“嗯?”世子殿下表情一凝,而身旁幾名攜刀侍從也是一驚,連忙奪步上前欲要保護(hù)世子殿下。
“有獨特風(fēng)味!”安翊看這形勢,連忙擺手,將話說盡。
“呼……幕風(fēng)兄,說話別大喘氣的,本世子以為又有小人欲要行刺。”
慕長歌長吁一口氣,表情恢復(fù)如初。
“確有獨特風(fēng)味啊……”安翊回味魚子醬的滋味,認(rèn)真道。
慕長歌:“……”
好吧,倒也沒錯。
安翊卻不再品嘗魚子醬,而持起玉箸夾向酥肉。
與慕長歌之間,安翊倒也自在。
二人之間倒也不是初見。
“幕風(fēng)兄怎么看我嫡妹青兒的?”世子殿下笑問道。
“怎么看,用眼睛看?”安翊內(nèi)心腹誹,但明面上卻笑答:“郡主貴為皇族,身份雍貴,明目善睞,最好不過?!?p> 慕長歌沉默,他聽出安翊之意,心里頓時五味雜陳。
既有安翊自知甚明的古怪,也有對方不識實務(wù)的惱怒之心。
不過以青兒郡主之位,便是二人成緣,怕也是一番孽緣。
也罷,如此最好,到省的為兄者捧打姻緣,拆散小兩口。
琉璃頂上,充滿靈氣的金翅鳥飛翎正在盤旋鳴叫,快活至極。
安翊抬頭,瞧著金翅羽翼。
這一次,他不再羨慕,反而留露期待之意。
十八歲時的癡心之想,五六年卻有望成就。
倒真是不可思議。
不多時,便有侍女呈盤佳肴而至,行云流水般,一道道珍饈佳肴被端上桌。
石斑鰉魚,通背龍蝦,滄湖醋魚,帝王蟹,水晶肴肉,飛龍湯,無為熏雞,一道道相較前菜,可謂色香味俱全。
“請君一品?!笔雷拥钕卵埻瑫r,自身也撩起袖口,持起玉箸準(zhǔn)備品嘗一番。
安翊夾起一道滄湖醋魚,這是滄月天湖的名菜,用天湖鯤魚為原料,先于魚籠中餓養(yǎng)數(shù)天,去腥去泥,烹制火候要求嚴(yán)格,燒制后澆上平滑油亮的糖醋,胸鰭堅起,味道一絕。
經(jīng)歷魚子風(fēng)味,安翊心中期待感一低,本沒過于在意,只是隨著細(xì)嚼慢咽,魚肉在口腔徘徊,頓時眸光愈如晶亮,流光溢彩。
心中喃喃道:“炙燒恰其如分,葷香繞舌。我安翊平生可謂第一次品嘗如此美味!”
咽下魚肉,安翊表情舒貼,竟生出見一見主廚的心思,到底是哪位江湖大師才能做出如此美味。
“此膳當(dāng)是裴靈兒親制!”慕長歌嘗過后,眉眼一凝,頓時感嘆。
“莫非是主廚?”安翊頓時明白,笑道:“倒是托了世子殿下之福,方能品嘗如此佳肴?!?p> 慕長歌微怔,因他之故?
怕是不見得……
裴靈兒出生江湖煙雨門,心高氣傲,熱衷美食卻不會受限于廟堂權(quán)貴,一手清雨刀絲決可謂爐火純青,除非自愿,否則誰敢使喚她。
“這女人莫非是給我面子?”慕長歌眉眼一揚,留露出幾分愉悅感。
慕長歌哈哈一笑,更加熱情道:“來,吃雞,吃雞!這可是美人榜上的傾城女子所制,一桌難求啊!”
而后,二人言談更加愉快,美酒佳肴在前,什么事不能談妥。
席間,慕長歌留露招徠安翊的意圖,不過并明顯,反而有幾分含蓄。
在慕長歌看來,修行御劍道前途似錦,值得提前拉攏。
只是,此時青年仍是一塊未經(jīng)琢磨的渾鑫璞玉,劍意未生,尚未達(dá)到真正御劍的層次。
此時入伙為時尚早,容易成為炮灰,折戟沙場。
現(xiàn)下先打好交情,憑著蒼云派與慕氏皇族之間的關(guān)系,當(dāng)初將郡主送入門派,布下棋子,不正是打攏蒼云一脈。
慕氏之間,幾大藩王并非鐵板,攝政王不正是利用這些關(guān)系,以為制衡,分化。
如今藩王與攝政王之斗爭愈演愈烈,明戰(zhàn)暗戰(zhàn)數(shù)不勝數(shù),可謂血流成河,便安翊也略有所知,天下格局隨時將生出巨變。
蒼云派自有牽扯其內(nèi)。
但這些暫與他無關(guān)。
程仩此行送鏢亦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但林濟又有意無意避開他,不是排外于他,而是保護(hù)。
只是真正安翊突破上三品,成為一流高手,才有真正底氣與頂尖人物叫板。
他清楚,修劍道唯有心無旁騖,視其它為旁支末梢,方能煉出無匹劍意!
更何況,安翊已經(jīng)自知飛劍的重要性,只要劍意有成,這方天地,又哪能拘束得他?
所以面對慕長歌的招徠,安翊卻是泰然自若的心理。
當(dāng)初在熔煉房的選擇無疑沒錯,安翊如今自無需汲汲營營,為權(quán)勢利益,為武道資糧而奔波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