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話 生命能量與超能者

　　“簽契約？”

　　希羅冷靜下來，想起戈登他們和老頭之前說的話，好像只要舉起這個圓桶，就能成為為王室工作的采水人。

　　雖然不知道這個“采水人”具體是做什么的，但如果是昨晚那樣在宵禁時間用先知之泉對付怪物，那這個工作還挺有意思的。不過可惜……

　　“抱歉，我不能跟您簽契約，更不能成為王室的采水人?！?p>　　身為半妖，怎么可能跑去為王室工作？希羅心里這么想著，嘴上卻說的是：“我已經(jīng)答應別人去應征另一份工作了，真的很抱歉?！?p>　　“但是你應該聽到了吧？我說過，只要舉起這個水桶，就能成為王室的采水人?！崩项^拉下臉，拍著身邊的圓桶，嚴肅的說道，“你在拿我尋開心嗎？我?guī)е@個水桶，大老遠跑過來，可不是為了給你們這些小年輕找樂子的?！?p>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小鬼，你知道這是一次招工考核，也是自愿參加的。結果你現(xiàn)在跟我說不打算做這份工作，這不是拿我尋開心是什么？”老頭用手指戳著圓桶，威脅道，“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否則我就每天去遠水街找你的麻煩，還有你說的什么‘另一份工作’，我是絕不會讓你如愿的，哪怕你是去做警衛(wèi)官，我也能讓他們辭退你?！?p>　　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希羅有苦說不出，只能怪自己一時沖動，跟戈登較勁。

　　“至少讓我跟赫斯特里教授說一聲，他好心好意幫我介紹工作……”

　　“赫斯特里教授？”老頭一臉驚喜的問道，“你是說那個七老八十還不肯退休，占著副院長位置作威作福的老家伙？”

　　“雖然很難認同后半句，但確實是他?！?p>　　“他說要給你介紹工作？”

　　“是的。”

　　“呵，那不就巧了嗎？”老頭怪笑一聲，從懷里摸出一個小鐵盒子打開。

　　盒子里的軟墊上，鑲著幾顆切割成不同形狀的綠色晶石。

　　這些晶石被稱作“聯(lián)絡寶石”，是原產(chǎn)于金銀山脈的神奇礦石，能夠隔空傳遞聲音。只要是同一塊原石上切割下來的寶石，不管相距多遠，相互之間都能實時通話。從1832年被礦工發(fā)現(xiàn)至今，短短幾十年，已經(jīng)成了世界上應用最廣泛的通信工具。

　　老頭用手指敲了敲其中一顆，沒多久里面就傳出了一個女聲。

　　“這里是宿城聯(lián)絡中心，請講。”

　　“幫我接德雷克學院的赫斯特里教授?！?p>　　“好的，請稍等?！?p>　　又過了一會兒，寶石傳出一陣咚咚咚的敲擊聲，接著就響起了赫斯特里教授的聲音。

　　“你好?！?p>　　“赫斯特里，是我，老沃特。你今天早上說要給我介紹的學生，是不是叫希羅？”

　　聽到這里，希羅意識到，赫斯特里教授要給自己介紹的雇主，就是面前這位老先生。

　　“你怎么知道？”寶石里傳出的赫斯特里的聲音，先是疑惑了一下，又有些不高興的說道，“先不說這個。他應該快到了，你到我辦公室來等著吧，別在外面亂晃了。學生們都在說有個扛水桶的怪人……”

　　“不用了，我已經(jīng)見到他了?！?p>　　“見到了？”

　　“沒錯，他可比你之前介紹的那些小子強多了，我很中意?！崩衔痔卣f著一臉滿意的看了看希羅。

　　“那當然，要不是迫不得已，我才不樂意把他介紹給你去做那種體力活?！?p>　　“哈哈哈哈，總之，謝謝你，我這就把他帶走，不去見你了?！?p>　　“等一下，讓我跟他說兩句?！?p>　　“行?！崩项^把小鐵盒遞到了希羅面前，“說吧?！?p>　　希羅從沒有用過聯(lián)絡寶石，這種價格幾千銅幣的東西他本來就很少買，而且又沒有什么需要隨時聯(lián)絡的人。

　　“教授？”希羅有些笨拙的湊近盒子里的寶石。

　　“聽著希羅，這是宿城最適合你的工作，而且不論是對你想達成的目標，還是你未來的生活，都很有幫助。所以一定要好好跟沃特先生學習?！?p>　　“是，教授?！?p>　　“還有，記得周末回學校來參加畢業(yè)典禮，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活動，但你怎么說也是德雷克學院的畢業(yè)生，不參加上岸儀式可不行?！?p>　　“知道了教授，我會來的?！?p>　　“好了好了，”老頭把鐵盒子收回去，沖寶石說道，“回頭我請你喝酒。”

　　說完，他沒等赫斯特里回話，便蓋上了盒子，然后對希羅說：“這下，你該愿意跟我去簽契約了吧？”

　　“嗯，當然?！?p>　　既然這就是教授介紹的工作，那希羅也沒理由再拒絕了。

　　“正式介紹一下，”老頭朝希羅伸出一只手說，“我是王室的采水人，沃特·比爾，大家都叫我老沃特?！?p>　　“您好，沃特先生?！毕Ａ_禮貌的握手致意，然后問道，“你昨天晚上做的事，就是采水人的工作內(nèi)容嗎？”

　　希羅有些擔心，自己能不能做好這份工作。雖然看起來很有意思，但畢竟是面對難以名狀的怪物。

　　“只能說是工作內(nèi)容之一，至于其他的，得等到簽完契約才能告訴你，這可都是機密，而且我也怕你聽完之后逃跑?！崩衔痔啬樕系男θ?，顯得有些狡詐。

　　逃跑？

　　難道其他工作內(nèi)容比面對昨晚遇到的怪物還危險嗎？

　　希羅不禁更加的擔心。

　　“不用擔心，希羅，”老沃特看出他的心思，說道，“既然你能在那團黑霧里活下來，又能拿起這個水桶，就肯定能勝任這份工作。再加上我的特訓，說不定你能成為比我更加出色的采水人?！?p>　　“特訓？”

　　“是的，你是赫斯特里喜歡的優(yōu)秀學生，應該知道‘生命能量’吧？”老沃特一邊整理放在主桅旗桿基臺上的背包，一邊問道。

　　這個希羅當然知道。他背負的念力枷鎖，就跟生命能量有關。

　　所謂的生命能量，在廣義上，指的是所有生命活動所必須的能量，以及生命活動所散發(fā)出的能量。而老沃特說到了“特訓”，那他指的就應該是狹義上的生命能量——一種超能力。

　　高級生命都是由肉體、靈魂和精神這三種要素組成的。如果將生命看做一臺精巧的機器，那么肉體就相當于齒輪軸承這些組成存在基礎的零件，靈魂則相當于為機器提供動力的燃料，而精神或者說思維，就是操作這臺機器的操作員。

　　其中，構成肉體并由肉體產(chǎn)生的能量，被稱作“氣”。每一次抬手、邁步，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會產(chǎn)生這種能量，就像蒸汽機在運轉(zhuǎn)時會產(chǎn)生蒸汽一樣。

　　由靈魂產(chǎn)生的能量，被稱作靈力。每一次心臟跳動，血液流淌，都是靈力的作用，能把生物從自然界吸收的外部能量，轉(zhuǎn)化為讓身體運動起來的內(nèi)部能量，是“活著”所必須的。一旦靈力開始衰竭，生物就會跟著衰老，直至靈力枯竭，迎來死亡。

　　而精神所產(chǎn)生的能量，就是希羅最想深入了解的念力。任何意識活動，都是以念力為基礎，并產(chǎn)生著念力的。哪怕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想法，都包含著念力。并且會通過具體的行動表現(xiàn)出來，比如感到餓了去吃飯這個過程，就是念力最直觀的體現(xiàn)。同時念力也會通過這些具體的行動傳遞出去，對周圍的環(huán)境產(chǎn)生影響。

　　按照一些書上的說法和希羅所了解到的，這些原本自然而然產(chǎn)生的能量都能通過某種方法進一步開發(fā)，以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被包括人類在內(nèi)的高級生物使用。在舊宗教時代，這種使用生命能量的方法被稱作魔法，而在經(jīng)過無數(shù)學者對生命進行過詳細解析和研究的現(xiàn)代，生命能量已經(jīng)變得不再神秘，生命能量的使用者也被人們稱作“超能者”。

　　“您是說要把我訓練成超能者嗎？”希羅感到驚喜。雖然很多人知道生命能量的奧秘，但要成為生命能量的使用者，過程往往極其艱難和兇險。即使是在宿城這個以使用念力聞名于世的地方，也只有包括警衛(wèi)官在內(nèi)的極少數(shù)人成為了超能者。

　　“不然呢？你以為單靠先知之泉就能對付你碰到的怪物嗎？就算是這樣，你也得扛得動這個水桶才行。所以你得接受我的特訓，現(xiàn)在你只是能把它拿起來，要成為一個合格的采水人，你至少得能背著它徒步走上二十公里才行?！?p>　　“二十公里？”希羅不敢相信。自己可是拼上全力，才把這個大圓桶拿起來的，要背著它走二十公里，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別擔心，聽起來很難，但只要成為超能者，就很容易?！崩衔痔氐脑捪喈斄钊诵欧驗樗f完之后，只用一只手便輕松的將圓桶提起來，背到了背上。

　　“成為超能者之后，能掌握念力嗎？”比起獲得輕松拿起這個圓桶的力氣，希羅更關心與念力枷鎖相關的事。他現(xiàn)在明白了，為什么赫斯特里教授要介紹自己做采水人。或許這位沃特先生，知道解除念力枷鎖的方法。

　　“那就要看你的選擇了?！崩衔痔匾贿呌媒墡О褕A桶固定好，一邊說道，“我知道像你這么大的年輕人對超能者之類的事很感興趣，但在簽契約之前，我是不會再對你說任何細節(jié)的。”

　　“好吧，那我們現(xiàn)在就簽契約吧?！?p>　　“我也想現(xiàn)在就簽，但我沒帶在身上啊，跟我來，去看看你以后上班的地方?！崩衔痔卣f著邁開腳步往學院大門走去。

　　希羅本來想幫忙拿一下圓桶，但看到老沃特一臉輕松的樣子，便打消了念頭。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不是紅眼的狀態(tài)下，能勉強把這個圓桶拿起來，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了。

　　兩人一前一后，走過廊橋，來到六點大道。

　　老沃特把希羅帶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前。

　　這種裝備蒸汽發(fā)動機的新型汽車，跟希羅之前乘坐的公共巴士一樣，是最近的一百年間發(fā)展起來取代馬車普及的交通工具。老式的汽車跟火車頭一樣，不但體積龐大，而且開動前還需要預熱，十分不便。直到金銀聯(lián)邦的比爾特家族和摩根家族，共同研制出了名為“動力核心”的裝置。他們利用煤炭液化技術，將一噸煤炭濃縮成一千克的燃料，灌注在特殊的金屬容器里制作成動力核心。點燃的瞬間就能爆發(fā)出強大的火力使蒸汽發(fā)動機內(nèi)的水沸騰，產(chǎn)生蒸汽推動氣缸內(nèi)的活塞。

　　而且動力核心體型小巧，不需要再在交通工具上額外攜帶煤炭之類的燃料，極大的節(jié)省了空間。在推廣到民用領域后，便迅速取代老式蒸汽車，成為了主流。

　　老沃特的這輛汽車跟街上其他汽車一樣，主體由類似馬車車廂的座艙，加上放置蒸汽機的前置發(fā)動機艙組成，下方有四個可以在大多數(shù)路面上使用的橡膠輪胎。用來排放廢氣和釋放蒸汽為氣缸泄壓的排氣管，則是從發(fā)動機艙側面伸出，沿著車底通向車尾，以免在行駛和停下時影響駕駛員的視線。

　　希羅按照老沃特的指示，坐到了副駕的位置。

　　看到他滿臉新奇的樣子，老沃特便一邊把銅壺駕到車尾的貨架上，一邊問道：“第一次坐？”

　　希羅點點頭。

　　“那就注意看，以后你也得開這輛車干活?！崩衔痔刈像{駛位，關好車門，推起方向盤右邊的拉桿說道，“這是總開關，先把它推上去，然后點火……”

　　他又抓住拉桿邊上的把手，用力扳了三下。車子發(fā)出一陣砰砰的響聲，抖動起來，接著車尾就噴出了廢氣。

　　隨后，老沃特握住座位中間帶有握把的金屬桿說：“這是動力桿，控制前進和后退，還有速度?！?p>　　等到方向盤邊上的汽壓表指針居中后，老沃特向前推動了動力桿，車子便跟著緩慢向前動起來。

　　“就是這樣，很簡單?！崩衔痔乩^續(xù)向前推動力桿，蒸汽車的速度也跟著逐漸加快。接著他轉(zhuǎn)動方向盤，蒸汽車便駛離路邊，沿著六點大道，向遠處的望月塔前進。

　　“那這個呢？”希羅指著動力桿旁邊一支更高的金屬桿。

　　“剎車。”

　　希羅點點頭，不再問問題，一邊仔細觀察，一邊在心里重復著老沃特的操作。

　　半小時后，他們來到了中心廣場的王廷大門前。

　　王廷在十一點大道和十二點大道的路口之間，跟其他環(huán)繞著中心廣場的建筑比起來，顯得有點過于普通，看上去就是一座白色石磚修筑的普通宅院，只有門口站著的戴尖頂頭盔的衛(wèi)兵，能讓人意識到這是個重要的地方。

　　老沃特把車停在大門右邊的小空地上，卸下圓桶，跟衛(wèi)兵打了個招呼，帶著希羅進入王廷。

　　整個王廷是一片扇形的區(qū)域，從大門進去有一片種滿花草和觀賞樹的庭院，再往前是一座兩層的白色建筑，那是宿城王處理政務的“宮殿”。宮殿前的噴泉池里，有一座三桅帆船的雕塑，作為主桅的旗桿上，懸掛著宿城舵輪圖案的旗幟。

　　而這座勉強算是“宮殿”的主樓后面，就是王室居住的后院。

　　不過現(xiàn)在的王室成員，就只有宿城王本人、王后、王子以及小公主，所以后院也不大，只有三座比主樓窄了一點的小樓。

　　希羅以后上班的地方，在前院左邊的側院，跟中心廣場就隔了一堵墻。

　　老沃特把希羅領進了側院里一間門上寫著“采水室”的屋子，也是側院里除木棚以外，唯一的屋子。

　　這間屋子沒有窗戶，室內(nèi)顯得有些昏暗。

　　“把門關上，坐下說吧。”老沃特把圓桶放到門邊，走到進門右側的一張紅木桌子后坐下，然后點亮了煤氣燈。

　　這個房間不大，也沒多少擺設。除了那張擺滿各種機械小零件的木桌，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另一邊，那座靠墻設置的大型蒸餾器。

　　蒸餾器的主體是一個縱置的跟房間差不多高的鍋爐，左邊有漏斗狀的注水口，右邊有連接鍋爐上方集氣管的冷凝桶。還有一根黃銅色的管道從冷凝桶下方伸出，通往地下。

　　在這根管道邊的墻上，是一扇木門，門上用刻著一幅用簡單筆畫勾勒出的女士半身像。她低著頭，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似乎環(huán)抱著什么。

　　希羅感到奇怪，這面墻就是這間小屋子的外墻，后面應該沒有空間了，怎么會有扇門？

　　“別傻站著了，”老沃特把一張寫了幾行字的厚紙放到光滑石板鋪成的桌面上，對希羅說道，“快過來。”

　　希羅收起好奇心，走到木桌邊坐下。

　　“這就是采水人的契約，你看一下，沒什么異議的話就在上面簽字。”老沃特把契約推到希羅面前，還有一支鋼筆，“我必須得告訴你，這可跟那些普通工作簽的契約不一樣，這是念力契約，一旦簽了就絕不能再反悔。”

　　看著這張羊皮色的紙，和上面的契約條款，希羅更加明白了赫斯特里教授讓自己做采水人這份工作的深意。因為在福利條款之中，有這樣一句話：“乙方作為王室的采水人，將受到宿城王本人的保護?！?p>　　而這又是絕對無法違反的念力契約。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解開念力枷鎖之后，真的無法變回人類外表，哪怕宿城王是個厭惡半妖的家伙，也必須得保護希羅。

　　希羅有些感動。赫斯特里教授給自己介紹這份工作，不只是為了幫自己成為超能者解開念力枷鎖，還是為了讓自己不至于無家可歸。

　　他沒有猶豫，馬上在契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學習念力的使用方法了吧？”沒了后顧之憂，希羅立刻打聽起跟念力枷鎖有關的信息。

　　“是的。不過……”

　　老沃特看了看契約，收起抽屜，然后把胳膊放到桌面上，用手撐著下巴，直勾勾的看著希羅，問道：“你為什么偏偏要執(zhí)著于念力？對于你來說，比起成為念術師，明明成為御氣者要更簡單。”

　　“什么意思？”希羅不明白。

　　“在你第一次問我成為超能者能不能掌握念力的時候，我就說過，這要看你自己怎么選擇。在超能者之中，專注開發(fā)肉體能量的被稱作‘御氣者’；專注開發(fā)靈魂能量的，被稱作‘靈能者’；而專注修習念力的，被稱作‘念術師’。一開始，你只能選擇其中一種方向，作為基礎，然后才能循序漸進?！?p>　　“我還是不明白，您是說，我不能一開始就選擇修習念力嗎？”

　　“不，你當然可以一開始就學習念力。我的意思是，你明明在成為‘御氣者’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干嘛要去選一條艱難的路？”老沃特看著希羅，突然說道，“你是個半妖，不是嗎？”

　　“什么？”

　　希羅驚得直接站了起來，同時下意識的摸了摸護目鏡。

　　還好好的戴著，可老沃特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