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將掃帚從秦嬌手中接過,扶她坐下。
自己將竹林小院院子里的糞水給一一掃除,又拎了好幾桶水來,才將那股子味道給去除。
“嬸子,不如你先搬去鎮(zhèn)上的鋪子里吧,在這里恐怕……不知道他們還有什么混招。”
這才第一天,可自昨夜開始,竹林里就整夜有人吃喝玩鬧,聲音吵得秦嬌和尤誠瞪著眼睛熬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清凈下來,這還沒出門呢,就被人潑了好幾桶糞水,臭氣熏天,無處下腳。
直到周安來探望,才將那些個無賴給趕走。
“不必了,我得等青青回來,周大夫,多謝你的幫助。”
“可你這樣幫我,對你也不好?!?p> 秦嬌看著周安嘆氣。
李家村到底是姓李的,他作為一個外姓人本就處境尷尬,再出手幫她只怕更加為難。
周安卻搖頭。
“嬸子,你別這樣說,青青臨走的時候曾托我照顧你,再則他們的行為我亦不恥,莫說是你,便是其他人我也會幫忙的?!?p> 好說歹說,秦嬌這才點點頭,直說麻煩他了。
周安擺手,換了個話題。
“我同瓊枝姑娘說過了,今夜讓她來陪著你,那丫頭性子直率,不怕事。”
秦嬌點頭,有心留周安吃飯,可看看院里的擺設,又只能口頭感謝。
好在這情況李大山家也心里有數(shù),沒多會兒就讓李瓊枝送了飯菜過來。
“嬸子,我今兒親自下廚做了好吃的麻婆豆腐,還做了醋溜段,嘻嘻,周大哥也吃點?”
她將飯菜拿出來,又大大方方的同周安對話。
這模樣和以往的含羞帶怯完全不同。
周安看著大為驚訝,卻也欣慰,可見李瓊枝在無憂玻璃坊歷練得頗有成就。
就是,那做飯的手藝啊,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學好的。
麻婆豆腐黑漆漆的,不知道是是大豆醬放多了還是燒糊了,那醋溜段倒是看著不錯,就是齁咸。
連吃三口大米飯都壓不下去。
但他們都沒注意到,李依依正藏身在竹林中,冷冷注視著,一臉怨憎。
“阿誠,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吃藥???再讓周大哥給你瞧瞧?!?p> 那日尤誠受了一棍,好在瓜瓢擋了不少力道,沒有傷及肺腑,只是需要吃些活血化瘀的藥。
細細看脈之后,果真已經(jīng)大好,再對秦嬌點頭。
秦嬌得了示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將尤誠攏在自己懷里,空落落的心這才有了溫度。
“也不知道青青什么時候能回來?!?p> 幾人看向竹林外,同樣在等那個熟悉的身影。
李匹躺在屋里數(shù)天,他住的茅草屋破破爛爛,陽光好生刺眼。
嘖,好幾天沒吃點好的了?李仁福回來時曾請人吃飯,可也沒叫他,真是想想就生氣。
“吱呀?!?p> 破舊的門打開一條縫,扎著小髻的男童鉆了進來。
“哪來的小孩,你進來做什么?”
“有人讓我跟你說,她約你今晚去竹林小院相見?!?p> 男童說完就跑,卻被李匹給拉了回去,壓在床上不讓動。
“誰,誰讓你來的?”
李匹雖然又窮又懶還好色,卻不笨,尤其是這種送上門的好事。
他又不是沒吃過暗虧,吃得多了,也就精明些了。
“是,是那竹林小院的嬸子,她說要找個李姓人做丈夫,好在咱們村里立足?!?p> 李匹這才把人松開,仔細想想,那嬸子他見過一次,長得普通,可是身量體態(tài),尤其那氣質,實在是妙得很啊。
他下意識舔舔嘴。
男童見他溜神,急忙往外跑。
最后,他跑進了樹林,一棵大樹背后李依依正俏生生的立著。
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誰看了都心生親近。
“姐姐,姐姐,我都照你說的做了。”
“嗯,小福兒真棒,吶,這是姐姐買的冰糖葫蘆,可好吃了?!?p> “謝謝姐姐?!?p> “嗯,真棒?!?p> 李依依摸著小福兒的腦袋,輕聲細語地。
“記得,千萬別跟別人說起這事。乖孩子,去玩吧。”
目送小童跑出樹林,她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中年官員終于回到碑林鎮(zhèn)。
這個離髯公村最近的城鎮(zhèn)。
他在一家鋪子前停下。
尤家米鋪。
他名杜止,母親卻姓尤。
現(xiàn)任耀城主薄,此次出行和髯公村商議移村之事是縣丞大人交代的任務,可更多的是他的私心。
推開門,一人已經(jīng)等了他很久。
滿身的書生文人氣質,正是尤家的管事,尤馳。
他把扇子一收,點了點身前的位置,示意杜止坐下聊。
“呃,尤管事久等了?!?p> “看你的樣子,沒得談了?”
尤馳直視他,淡淡的目光里看不出什么明顯的情緒。
越是這樣他越心慌。
“出了點意外。”
他仔細將髯公村發(fā)生的事同尤馳說了。
尤馳眉心帶著疑惑,甚至有些懷疑杜止是不是在撒謊。
“杜止,你如今能當上主薄,可別忘了背后的挖井人!”
他急忙表忠心。
“請尤管事放心,家主對我的栽培我都記在心里,剛才所言絕對沒有半句假話?!?p> “可,可是髯公村已經(jīng)拿到了石場文書,這石場咱們怕是得不到了?!?p> “一群莽夫,他們怎么知道文書的事?”
看著尤馳發(fā)火,杜止心里的憂愁更多了。
文書,是相當于房契的一種契約,髯公村有了文書認證,石場的歸屬就等于入了檔,那就是髯公村共有了。
而髯公村都是士兵大老粗,這種律法規(guī)定如果沒人指點,他們絕對想不到的。
最重要的是,此次事件他本就陽奉陰違,朝庭下發(fā)的旨意是協(xié)助戰(zhàn)后士兵開展種耕生活,而移村只是官府商討出來的一種辦法。
正是此時,尤家找到了他,讓他爭取到了髯公村的公事分派,示意他拿到髯公村幾個石場的所有權。
這事的風險極大,說小了是執(zhí)行方式不恰當,可往大了說,他這是私心過起甚,陽奉陰違。
一旦被捅漏出去,他的官職還有前途全都會化為烏有。
但他爹死的早,他和杜家宗族的關系不親近,是尤家的幫助,他才能讀書識字,考取品階。
年初他娘大病一場也是尤家出資看癥,才把他娘從鬼門關救回來。
他欠了尤家不少人情和銀錢,只能服從。
但好在,尤家特意派了尤馳前來,一番操作看得他目瞪口呆。
先是散布髯公村不再做生意的假消息,再找人去髯公村制造恐慌,而后他出面和被收買的徐達走個過場。
一切都計劃的很順利。
偏偏出了一個天降神跡,恐慌不攻而破,又多了一份認證石場所屬的文書,從根源上就切斷了他們的謀算。
他小心翼翼的抬頭,問尤馳下一步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