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宿命
小小的克克并不明白這老夫人一番話對紀(jì)念念的含義,他只知道媽媽眼圈泛紅,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媽媽不哭,媽媽不怕。克克是小男子漢,克克保護你!”
以往,他只要說出這話,媽媽就會立刻幸福地擁住他,不管她上一秒是不是在生氣。
可是,今天這話似乎不管用了,克克直覺認為是這個不像老奶奶的老奶奶的問題。
老夫人的話很輕,很慢,像是在忍受著什么痛苦,但是她瓷白如玉的面容上,卻什么都看不出來,仿佛那就是一張面具。
“您……您說什么?”
“我的時間不多了,你過來!”
老夫人說完這話,又閉上了眼睛,仿佛在積聚力量。
而她聲音雖輕,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紀(jì)念念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猶疑著往前挪了一步。
“快點!”
老夫人的眉頭微微擰了擰,她何嘗不想自己承擔(dān)一切,讓這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外孫女就這么渾渾噩噩地活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魙王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它想方設(shè)法地想要闖進人間,尤其是吞噬過人類血肉之后的二十年,它已經(jīng)等待得夠久的了。
從它能找到克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無法阻止它了。
紀(jì)念念終于挪到了她跟前,按她的要求緩緩蹲下,老夫人并指為劍,在她蹲下的剎那迅速按上了她的眉心。
紀(jì)念念只覺得眉心似乎被一道閃電擊中,緊接著,大量的訊息洪水一般闖了進來,帶著無與倫比的霸道和不可一世的蠻橫。
只在一瞬間就將紀(jì)念念的意識沖散了,她失去意識前,只聽到一句怒吼。
“住手!”
是他的聲音,她努力睜開眼,想尋找他的身影,可惜,除了夕陽瞬間湮滅的紅色光芒,她什么也沒看到。
天完全黑了,一如紀(jì)念念的意識,也是一片漆黑。
他趕到的時候,只來得及一把抱住紀(jì)念念后仰的身體,而懷里的人已經(jīng)軟軟地失去了知覺。
看著懷里的她,他怒了,周身散出一道光,相比昨晚的那種瑩潤,現(xiàn)在的他更像周身帶著鋒利的光刺。
“我說過,不許你動她!”
紀(jì)老夫人沒有睜眼,不知道是無力睜眼還是故意不看他,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
“不是我要動她,是命運早就將她牽扯進來了,這是她的宿命,你就算提前讓她誕下后代,她也一樣跑不掉!”
頓了頓,她又嘲諷道:“你以為我這種先例就是萬無一失的?你別忘了,我失去了什么?你想讓她跟我一樣,你覺得她能承受么?”
周身的光刺閃了閃,變得不再鋒芒畢露,語氣卻依舊冷硬。
“那你覺得克克是什么樣的存在?”
紀(jì)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看著身邊那個淡定自若的男孩。
是啊,母親暈倒,屋子里還突然出現(xiàn)兩個陌生人,他居然沒有一丁點兒反應(yīng)。
一般的孩子,早就驚慌失措得大哭大叫了吧!
她有些看不明白了,有心想要坐起來好好看看他,卻無力撐起自己的身體。
胸口的骨骼被魙王那一下?lián)舻梅鬯?,她能跑過來,完全是之前來過念念的家,并且在她家作過標(biāo)記。
否則也不可能借助影梭瞬間到達這里,她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歡,她之所以無視他的警告,只是不想念念和她媽媽一樣,在無知無覺中失去生命。
她很后悔當(dāng)初沒有將一切都對念念的媽媽和盤托出,相比而言,念念的媽媽才是這么多年來最優(yōu)秀最適合的繼承者。
若是當(dāng)初將一切都傳承給她,是不是早就消滅了魙王,念念是不是就能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樣了?
仔細看過克克,克克的大眼睛也回看著她,那里面清澈無比,毫無雜質(zhì)。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瞪大了眼睛,囁嚅道:“他……它……它是……你……你怎么能……?”
他嗤笑:“你看出來了?”
“可惜……它太小了,魙王也早已等不及了,它不可能有長大的一天!”
紀(jì)老夫人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男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提前布置下了,她不禁同情地望向紀(jì)念念。
孩子,你到底需要承擔(dān)多少?祖輩犯下的錯,到了你這里,翻滾成了洪流,卻要你一人擋下!
相比她做的,這個男人才是真狠。
男人一揮手,紀(jì)老夫人的身體漸漸化作一個瓷人,靜靜地躺在沙發(fā)上,瓷人的旁邊卻多了一道白裙的影子,赫然便是紀(jì)老夫人。
只不過這樣的紀(jì)老夫人已經(jīng)不能再用老夫人來稱呼了,脫去了瓷人的容器,她明顯更年輕,也更靈動。
站著的紀(jì)老夫人有些惱怒,質(zhì)問道:“你……?”
然而話還沒開口,男人就截了她的話頭。
嗤笑道:“容器已經(jīng)壞了,何必再留戀?”
“容器有什么可留戀的?只是新容器還沒找到,舊容器勉強可用,不然,這樣的狀態(tài)如何扛得住人間的法則?”
“你本來就不是人類,人間的法則對你來說并沒有太大的束縛!”
“是啊,你我本就是地獄第十九層的守護者,現(xiàn)在,我們倆一個都不在其位,你覺得魙王會怎樣?”
男人挑眉,毫不在乎地開口道:“你才是正宗的守衛(wèi),我只是上頭留給你的法器,充其量就是個工具,問責(zé)也問不到我這里!”
紀(jì)老夫人一時語噎,這家伙還是做法寶的時候更好,那時候屁話都沒有一個,怎么化了形了,嘴皮子倒是越來越利索了。
手一伸,紀(jì)老夫人沒好氣地說道:“把念念還給我!”
“憑什么?這是我孩子的媽!”
“憑我是她外婆!”
話一出口,二人都有些愣怔,四目相對片刻后,紀(jì)老夫人的神色越來越得意,而被她瞪著的男人卻越來越氣結(jié)。
紀(jì)老夫人正想揶揄他喊一聲外婆聽聽,忽然二人的神色皆是一變。
糟糕,魙王白天尚且囂張地吞噬了一個人,現(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完全落山了,它怎么可能按捺得???
“快去阻止它!”
她急急地對男人說道,后者也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將紀(jì)念念抱到臥室安放好,又仔細地替她蓋好被子。
然后才轉(zhuǎn)向克克,蹲下,與他平視。
克克像是知道他要說什么,主動先開了口。
“爸爸,克克一定好好保護媽媽,就像你一直在夢里教我的那樣!”
雖然他從沒在夢里現(xiàn)身過,但克克認得這聲音。
男人沒有說話,輕輕拍了拍克克的肩膀,繼而身影漸漸消失。
“小家伙,你所謂的爸爸并不是人,你怎么不怕?”
紀(jì)老夫人脫下了瓷人容器后,就像脫去了古板和僵硬的束縛,連思維都變得跳躍了許多。
“外婆,您也不是人呀!”
小家伙天真的回答,叫紀(jì)老夫人挑不出毛病來,可又總覺得哪里有問題,說不出的感覺。
臭小子,跟他爸爸一樣討厭。
轉(zhuǎn)頭看了看床上躺著的紀(jì)念念,她的眼神越來越復(fù)雜。
倏地,剛剛消失的男人,又突然出現(xiàn)在了床邊。
紀(jì)老夫人眉頭一擰,急道:“你怎么又回來了?就這么放任魙王闖人間?”
男人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哦,有人先我一步去了,既然有人出力了,我干嘛要累死累活的?”
“???”
紀(jì)老夫人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