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初夏,日照時間愈發(fā)悠長,春喜躊躇在院子里,看著始終沒有動靜的屋子,從傍晚等到月亮高高掛起,她再也忍不住心性,沖上門去:
“你們別攔著我,讓我進去?!?p> 雪梅惶恐,急忙上前攔住,“春喜姐姐,少夫人還在休息呢。她囑咐過我們,她沒醒之前,不讓人打擾,你別進去了?!?p> “我家小姐從早晨睡到現在,這都快到深夜,屋子卻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你們不擔心嗎?萬一有個好歹,小姐怎么辦?你們擔待得起嗎?”春喜一邊說,一邊捂住胸口,努力咬牙,壓制住疼痛?!翱熳岄_,聽見沒有??!”
雪梅看著難受焦灼的春喜,自己也沒法做主,只能拼命攔住:“可這是少夫人的原話,沒有少夫人的命令,我也不能讓人隨意進去啊?!?p> “你讓開,有什么事情我擔著,不會連累你!”
春喜要闖進去,被雪梅強行攔住,春喜發(fā)怒,“讓開,你聽不見嗎?!?。。?!”
“雪梅,放開她?!?p> 石英低沉的嗓音在兩人身后緩緩響起,雪梅看見石英嬤嬤走來,默默把手松開:“嬤嬤,春喜姐姐要進屋子去,你快勸勸她。”
石英走近春喜,輕聲安撫:“春喜姑娘,你的傷勢還沒好,應該安心養(yǎng)傷,不要沖動行事。傷了和氣事小,傷了身子那才麻煩?!?p> 對于石英的關心,春喜不想領情,只冷冷答道:“我家小姐已經一天沒有動靜了,我要進去看看。嬤嬤,你讓人把門打開,不要攔著我?!?p> “不是我要攔著你?!笔⒓y絲未動。
春喜破口大罵,“你們這些人,平日在主子面前現忠心,裝狗腿子比誰都要勤奮,現在出了事情,逃避責任的比誰都要快!我家小姐要是有個好歹,你們擔待得起嗎?!”
石英冷冷扯了嘴角,不怒自威:“春喜姑娘,我就實話告訴你吧。少夫人臨睡前曾特意囑咐,沒有她的話,我不能讓人進去,尤其是你?!?p> 尤其?!
小姐……小姐就這么厭惡她嗎?
春喜頓時紅了眼眶,胸口疼得更厲害,石英讓雪梅攙扶住春喜,仍舊冷漠說著,往她傷口上插刀子:“春喜姑娘,昨日你近身伺候少夫人,少夫人的反應你也瞧見了。我不是故意攔著你,不讓你去服侍,是實在沒辦法。我的用意也是為了你好?!?p> “……”春喜咬緊牙關,淚眼婆娑地看著屋子,哽咽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知愚聽著外面嘈雜的動靜,緩緩睜開了眸子。
剛閉眼入睡那會,外面天色微亮,現在再醒來,窗外都已經點起了火紅的燈籠。
“竟然睡了一天。”
李知愚掃了一眼僵硬的手臂,艱難掀開被子,坐起身來,穿鞋那一剎,扭頭看向枕頭的位置,薄唇輕啟,“我的小魚兒終于要上鉤了嗎?”
她拿起埋在枕頭旁的手帕,看了半餉,跟著走到蠟燭旁,將嶄新的手帕置于火光之上,任由它燒成灰燼。
李知愚抖掉手上沾到的灰,斂去眸中的得意,“來人?!?p> “少夫人的聲音?!毖┟敷@呼,“嬤嬤,是不是少夫人醒了?”
春喜聞聲,頓時忘了疼,搶先第一個推門走進去:“小姐,你終于醒了。小姐,你可有身子不適?”
李知愚看她一眼,目光移到雪梅和石英身上,“我餓了,給我準備點吃的。對了,也給我備點洗澡水,我想洗完澡,再吃點東西?!?p> “……”春喜眸子的光亮黯淡下去,石英給了個眼色雪梅,雪梅趕緊出門準備。
石英越過春喜,走上前:“少夫人,身子可有大礙?”
李知愚坐到一旁,用手撐著腦袋,“睡得久了,人有點懵,可能餓的,吃了東西就行。我想留個清凈的環(huán)境,閑雜人等都出去吧?!?p> “好,我這就安排?!?p> 石英默默退到春喜身旁,將她帶了出去。春喜兩眼無神走到外頭,看著其他下人忙前忙后。
“春喜姑娘,這里有我們就行,你快些回去吧。現在已經深夜,你身上有傷,你也熬不住的?!?p> 春喜沒回話,走了出去。
石英猶豫了一陣,追上前去:“春喜姑娘,少夫人許是身上有傷,脾氣有些陰晴不定。你且讓她冷靜幾日,等傷勢好了,她對你的態(tài)度也就改觀了,你別多心?!?p> 春喜正眼看著石英嬤嬤,扯出一絲苦笑:“多謝嬤嬤指點。”
“好歹是娘家?guī)н^來的人,對從小跟在身邊的下人都這么狠心,對我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真是個冷血無情的女人。”陳碧青慢慢悠悠走出來,看著六神無主的春喜,冷冷嘲諷了一句。
石英看著她那副神態(tài)舉止,低聲呵斥:“碧青,主子永遠是主子,我不許你胡說八道。”
陳碧青不服氣,“這都是我親眼看見的,怎么胡說八道了?我就是看不得她這副翻臉不認人的輕狂樣!這樣的人,犯不著我賣力伺候!”
“碧青,你給我住口??!”石英疾言厲色,“你這張嘴給你惹的禍還不夠多嗎???!你還想不想在這里做事了?”
陳碧青第一次見嬤嬤發(fā)這么大脾氣,就為了李知愚。
她知道自己年輕,無法體會嬤嬤的用意,但她始終咽不下這口惡氣,不愿與惡人為伍:
“不用嬤嬤提醒,我知道陸府容不下我,橫豎都是下人,大不了我走了便是,何苦留在這里忍受她的折磨?!?p> “你站住??!”石英眼睜睜看著陳碧青甩袖離去,喊也喊不動,“這孩子的脾氣什么時候能改?。 ?p> ……
凌晨,一輛馬車從官府大道出發(fā),一路疾馳奔走。
“駕駕駕!駕駕!”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p> “駕!駕!駕!”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駕駕駕!吁!”
隨豫安將馬車停在陸府正門前,彼時,柳畫眉經人攙扶,虛弱地站在門口。
陸堯走下馬車,看見柳畫眉腿有些發(fā)抖,鼻子臉頰通紅,眼角似乎還掛著淚珠。
柳畫眉眨著映著水光的雙眸,聲音顫抖:“陸公子,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