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掀桌子
“這如何能說明,鹽不假呢?”
官吏冷笑不已,上前一步拿起鹽袋反手倒出,細(xì)鹽如雪花般灑落在地面上:“這樣的東西,你說它是鹽?”
“還是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到這兒,官吏話鋒陡然一轉(zhuǎn),“不過……你若是能讓我親眼看一遍制鹽的過程……”
趙忠臉色含怒,這些鹽可都是他親手提煉出來的!
現(xiàn)在他吃也吃過了,結(jié)果這名來自大司農(nóng)丞府上的官吏卻壓根兒不管,反而向他逼要制鹽過程?
虎狼之心,幾乎毫不掩飾!
“莫非,這個世道沒有王法了嗎!”
趙忠厲喝道:“身為執(zhí)法人員,如此強取我制鹽秘方,秦法威嚴(yán)何在!”
霎時間,外圍的百姓都怒了起來。
這……
還真是肆無忌憚??!
道路兩側(cè),已經(jīng)被聞聲趕來的安都街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臉色冒火,看著酒館前的那隊人馬。
有人心里發(fā)怵,低聲道:“大人,要不算了?”
“算了?”
為首的官吏又是一聲冷笑,轉(zhuǎn)身面相眾人,冷喝道:“你等,是要造反嗎!”
“如今此間酒肆掌柜涉嫌販賣毒鹽,我等依秦法將其帶回審查,你們是要阻攔執(zhí)法不成!”
“之所以本官詢問制鹽之術(shù),不過是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罷了!”
“你們莫非覺得,本官堂堂大司農(nóng)丞的官吏,會貪圖他一個鹽販的制鹽之術(shù)不成?”
“一群刁民!”
一時間,見官吏搬出秦法,百姓冷靜了許多。
還有些人,被其威勢所迫,謾罵聲不自覺的輕了下來。
官吏笑了。
剛剛搜查酒肆之時,酒館外的對話他不是沒聽到。
自然,他也很清楚,周平為何會選擇離去。
但在官吏看來,商人畢竟是商人,膽子,太小了。
他們是誰?
大司農(nóng)丞的官員!
大秦的官員!
他們是執(zhí)法者!
難道執(zhí)法者,會因為一些刁民的聲音而退讓嗎?
輿論?何其可笑!
“都散開!”
官吏從腰間抽出佩劍,厲喝道:“你們是想包庇此販賣假鹽的奸商么?依大秦律,包庇者皆同罪!”
“你們,是想進大牢么?”
眾人的聲音再一次被壓低,乃至于沉默。
但終究還有一部分,狠狠盯著官吏。
空口白話便要顛倒黑白,大秦何時出了這等官吏!
“行,本官明白了,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p> 官吏笑了起來,驟然上前,便要將幾個硬茬子帶回去審問!
輿論嘩然又如何?
把領(lǐng)頭的人抓回去,封住他們的嘴;隨后再派人在安都街巡視,禁止這些人討論此事。
一腔熱血又如何?
時間久了,血,也就冷了。
“夠了?!?p> 趙澤平靜的上前,把準(zhǔn)備抓人的官吏攔住。
此前他一直沒有發(fā)聲,而旁邊圍觀的百姓雖然認(rèn)出來了他,但特意沒有將他的身份說出來。
畢竟,他們都清楚,趙澤才是這家酒肆的東家。
要是他被抓進去,肯定逃不脫屈打成招的局面。
但這些叔伯出于道義,選擇站在他的身前,為他們所看到的不公而發(fā)聲,那趙澤怎么可能袖手旁觀?
更何況,忍,就有用嗎?
這些人鐵了心想要他提煉精鹽的方法,不交出來怎么可能就此過去?
這件事,算是給趙澤敲了個警鐘,讓他看明白了一些東西。
輿論……
在勢力均等的情況下,輿論是一把好刀,能在你的敵人身上狠狠戳出一個洞。
但,在雙方勢力并不均等的情況下,輿論的存在就顯得格外雞肋。
當(dāng)然,也可能是由于輿論不夠吧。
倘若咸陽城里的百姓皆知此事,皆為此事發(fā)聲,皆站出來抗拒不公。
這些官吏,還能這般無法無天?
“你是何人?”
官吏停步,側(cè)頭看著眼前這個攔住自己的年輕人。
“我叫趙澤,是一個秦人,也是是這間酒館的東家?!?p> 趙澤神態(tài)很平靜。
目前的局勢,旁人來看想要破局,唯有老老實實的將制鹽之法交出。
但其實,他還有一條路可以選。
先前趙澤沒有出面,是因為他在猶豫。
選擇了這條路的話,對他而言代價很大,注定會暴露在大秦朝廷高層的視野當(dāng)中。
而偏偏,他的目的是造反,最害怕的便是引來那些人的目光。
交出制鹽之法,似乎成了最優(yōu)解。
畢竟,他現(xiàn)在沒有鹽礦,靠著販鹽掙到百金已是極限。
交出這個無用之物,換取眼前的平靜,似乎很值得。
為了爭一口氣,值得嗎?
趙澤在心里問自己這個問題。
然后,他得到了答案。
“你才是這家酒館的東家?”官吏問。
“是。”
“沒想到你竟然還敢主動站出來,不錯不錯。”
官吏笑道:“這么說來,你是準(zhǔn)備在我面前制鹽,以證自己的清白嘍?”
趙澤搖頭,“不是?!?p> 官吏笑容僵在臉上,隨后臉色逐漸難看,“……那你是想為這些人求情,所以甘愿隨我走一趟?”
“不必!”
“是趙家小郎君,我不信這大秦還沒王法了!”
“讓他抓!我倒要看看,他能抓多少人!”
“趙小郎君你沒必要出來啊的!這些事兒,有咱們呢!”
說話的人里面,甚至還有個兩鬢斑白顫顫巍巍的老人。
別看老人瘦弱,但喊起話來可是中氣十足,嗓門比其他人都要大!
“各位叔叔伯伯,好意我心領(lǐng)了?!?p> 趙澤不顧官吏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輕輕道:“我惹出來的事情,當(dāng)然該我自己解決。
小時候承蒙各位叔伯照顧,趙澤感激不盡?!?p> “小子!你別以為你出面,這些人就沒事了!”
官吏呵斥道:“這群刁民,一個都走不脫!”
“我沒準(zhǔn)備跟你走?!?p> 趙澤的語氣并不慷慨激昂,似乎僅僅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酒館門口,趙忠充滿擔(dān)憂的看著趙澤,不禁開口道:“東家,其實……”
“你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
趙澤打斷了趙忠的話,感慨道:“是我考慮不周,我沒想到在大秦,竟然有人能公然無視律法,一張嘴便徹底顛倒黑白。”
“你是什么意思?!”
官吏心里隱約有些惴惴,這次該不會踢到鐵板了吧?
趙澤的態(tài)度,太淡定了。
淡定到,仿佛他才是代表秩序,代表秦律的執(zhí)法者。
一個在安都街長大的人,哪來這樣的背景?
官吏沒有想過,趙澤根本沒有準(zhǔn)備與他講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