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驅(qū)逐與被驅(qū)逐

　　隨著林宵的一聲令下，裝備車間四周發(fā)出一聲低沉的轟鳴，地面微微顫抖起來，車間中央緩緩升起一個二三十公分的機械平臺，臺面有八十平米，能容兩輛裝備車停放。

　　平臺一側(cè)降下來一段平緩的斜坡，兩輛裝備車依次駛上平臺，停穩(wěn)之后，斜坡收上來，成了一面一人高的圍欄。

　　轟鳴聲持續(xù)響著，平臺開始緩慢而平穩(wěn)地向上升，極高的穹頂上敞開一片與平臺大小相當(dāng)?shù)目斩?，一道橙黃色的日光傾瀉下來，打在常見陰暗不見天日的地下戰(zhàn)壕中，就算并不那么刺眼，不少人被這光芒一照，也還是瞇起了眼睛。

　　兩輛裝備車被送上了地面，機械平臺發(fā)出咔噠一聲，再一次回落下去。

　　就這樣循環(huán)往復(fù)了十次，整整一個小時過去，二十輛裝備車終于全都來到了地面。

　　地面上那個空洞在身后轟然關(guān)閉，一層層人造草皮將其覆蓋在底下，逐漸與周圍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

　　這里屬于05號城市和06號城市之間的郊野，沒有完全變異種在這里安家，因為地勢平坦植被較少，也絕少有變異獸的侵擾。

　　至于那些毫無智慧的漸變異種，雖然有時會一窩蜂地沖上來，但以它們的指甲和牙齒，也很難對堅硬的裝備車造成損壞。

　　地下戰(zhàn)壕的出入口旁邊就是一條公路，當(dāng)然已經(jīng)廢棄多時了，經(jīng)過這些年的風(fēng)吹日曬，早已干裂，有些路段甚至已經(jīng)坍塌了，叢叢蒿草和灌木在地縫中艱難地生長，卻要時而被一雙雙骯臟的腳掌踩踏。

　　零星有幾只漸變異種在公路上游蕩，聽到這邊的聲音，它們一邊嘶叫著，一邊揮舞變形的手臂向這邊沖過來。

　　雖然外表丑陋不堪，但畢竟還是異構(gòu)生物，速度相當(dāng)了得。人類百米跑能跑進10秒就是極限了，但它們卻能夠達到5到6秒，并且不知道疲憊和疼痛。

　　一眨眼的功夫，最靠外的裝備車便被十幾只漸變異種圍住了，越來越多的漸變異種開始往其他的車上撲，車隊一時間寸步難行。

　　林宵接通車上的通訊設(shè)備，下令道：“留下兩輛車斷后，清理這些漸變異種，其他人盡快脫離，不要跟它們糾纏！”

　　蘇印風(fēng)在他身邊捂著耳朵：“趕緊離開這里，這些家伙叫得我耳膜都要炸了?！?p>　　林宵搭乘的5號裝備車位于最中央，同車的有蘇印風(fēng)和一個司機，以及兩個狙擊手。

　　走在最后的兩輛車果斷脫離了隊伍，開始放出高頻率的尖刺聲音，很快就吸引了大部分漸變異種的視線。

　　事不宜遲，車隊迅速出發(fā)，沿著公路下邊那一條蜿蜒的小路，向05號城市駛?cè)ァ?p>　　林宵不打算跟方紹搞迂回戰(zhàn)術(shù)，面對完全變異種，偷襲是沒用的，就算在睡夢中，他們也能準確感受到一百米內(nèi)的生物反應(yīng)。

　　況且，這二十輛裝備車，絕對稱得上大陣仗了，恐怕還沒等進入城區(qū)，就先被對方發(fā)現(xiàn)了。

　　車隊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了，在一座坍塌了一半的立交橋下，林宵叫停了車隊。

　　繼續(xù)往前走，就徹底進入了C180號的領(lǐng)地范圍。

　　林宵道：“好了，從這里開始，1號車和8號車繼續(xù)跟我深入腹地，其他人分散開在城市外圍剿滅漸變異種，務(wù)必不能讓它們跟上來！”

　　城里的漸變異種數(shù)量對比郊外是成倍增加的，探照燈掃過去，黑壓壓一片潮水般向這邊涌來，足有上千只。

　　若不是這股突然出現(xiàn)的濃郁人類氣息將它們?nèi)嘉^來，誰都想不到，這座看似死寂荒涼的城市里居然藏著這么多漸變異種。

　　車隊開始轉(zhuǎn)換隊形，十幾輛裝備車從隊伍中沖出來，將成群的漸變異種撞開一個口子。

　　林宵為首的三輛車迅速通過，這三輛車分別有一個改造人坐守。

　　這上百人中，只有他們?nèi)瞬攀谴舜涡袆拥闹髁姟?p>　　在與完全變異種的戰(zhàn)斗中，普通人就是炮灰，他們的職責(zé)是清理周邊的漸變異種，讓C180號沒有機會呼喚援軍。

　　三輛車逐漸遠離了混亂的戰(zhàn)場，雖然依然有零星的漸變異種撲上來，但都被從車里冒出來的電光和火花迅速且無聲地收拾掉。

　　城里的路好走許多，不一會兒便拐進了一條匝道，遠遠地，林宵就看到廢墟中唯一還屹立不倒的一座小別墅樓頂，有一個人站在上面。

　　逐漸進入深秋的夜晚，呼嘯的風(fēng)已經(jīng)有了些許凜冽的味道，那個“人”穿著單薄的衣服，指甲里的觸手放出來幾根，在風(fēng)中四下飛舞。

　　他沒有看漸行漸近的三輛車，而是定定望著遠方。

　　直到裝備車在院子前停下來，他的目光才慢慢從遠方移到他們身上。

　　林宵站起來想要下車，蘇印風(fēng)攔住了他：“不行，太危險。”

　　“我必須要下去，不想讓我死，就站在我身后，保護我吧?！绷窒p輕推開他的手，率先走下了車。

　　他抬起頭，與方紹對視。

　　對方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顯然對他們的到來早有準備。

　　他想了想，問道：“你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

　　方紹說：“是，我已經(jīng)等你們很久了?！?p>　　林宵道：“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跑？”

　　“跑？這是我的城，你我之間只有驅(qū)逐和被驅(qū)逐的關(guān)系。跑？不存在的，開什么玩笑？”

　　方紹緩緩地說：“失敗的被驅(qū)逐，勝利的留下來，這就是我們的法則?！?p>　　“既然如此，”林宵抽出手搶，上了膛，“那我們沒什么好說的了?！?p>　　“姑且還是有一點的?！背鋈艘饬?，方紹伸手，丟了一個東西下來。

　　那個東西飄飄蕩蕩的，好一會兒才落到他的腳邊，林宵拾起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他之前留下的那張照片。

　　“還給你，”方紹無所謂地說，“我沒有興趣呦，完全沒有，我只是不喜歡拿別人的東西而已?！?p>　　林宵看看照片，又抬頭看著他，突然笑了。

　　說實話，方紹沒有立刻撕了，他就已經(jīng)很知足了。

　　但閑談也只能到這里。

　　下一秒，方紹從樓頂上消失了。

　　他從樓頂跳了下來，但絕對不是普通的自由落體，因為林宵的肉眼幾乎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他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

　　透明的觸手纏住了他拿槍的那只手，接著觸手濕滑的表面居然生出了一層倒刺，勒進了皮膚中。

　　林宵瞬間感覺到了疼，他毫不猶豫地把槍丟到另一只手上，朝觸手開了一槍。

　　巡查官的配槍都是殺傷力極大的高火力手槍，觸手立刻就被打爛了，林宵顧不得手腕的疼痛，又向前連開了幾槍。

　　“砰、砰、砰！”幾根觸手精準地躲過了那三發(fā)子彈，正要襲上前時，卻被一抹電光齊刷刷地切斷。

　　蘇印風(fēng)一把將林宵推進裝備車，帶著怒氣吼道：“我都說了讓你別下來了！”

　　剛才那幾招速度實在太快了，等他反應(yīng)過來，林宵的手已經(jīng)鮮血淋漓。

　　林宵的聲音從車內(nèi)傳出來：“不礙事，你們小心！”

　　“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一個清亮的女聲飛掠而來，手里的大口徑火槍噴出一連串烈烈的火舌，正射在方紹的腳邊。

　　方紹臉色一變，連忙收回觸手，向后一躍。

　　而莉露左手心發(fā)射出來一條帶鉤子的繩索，精準地固定在小別墅二樓的陽臺欄桿上，繩索急速收縮，她順著繩索蹬上了墻壁，再次向下方發(fā)射火槍。

　　火是方紹最怕的東西，他的觸手在火場中根本無處可用，只能步步后退，逐漸被逼出了一二百米。

　　裝備車內(nèi)，林宵把勒進皮肉里的觸手扯下來，血“嘩”地流出來，林宵看著那一圈齒輪狀的傷口，臉色蒼白。

　　其中一個狙擊手趕忙拿來繃帶和藥物，突然一雙手攔住了他：“我來吧?！?p>　　是那個小個子的改造人戴維，他畏縮縮地拿出一個全白的醫(yī)療裝備，像戴拳套一樣套在他的手上。

　　那裝備里注入一股溫?zé)岬乃倌贸鰜頃r，說來也怪，血已經(jīng)完全止住了，雖然看著依然觸目驚心，卻一點都不疼，也不礙事了。

　　林宵看著這個沉默寡言的侏儒，認真道謝：“謝謝你。”

　　“嗯，”戴維低著頭回避他的目光，“長官離遠些吧，接下來的事情你插不上手?！?p>　　林宵說：“好，你要小心?！?p>　　戴維跳下車，無聲無息地融入夜色中。林宵深吸一口氣，站在窗前，再次將視線投向遠處的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