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偷窺

　　進(jìn)了青羊觀，桑十四郎就像作賊似，拉著楊靜淵就往角落里避去。

　　“你遇見仇家了？”楊靜淵分外詫異。

　　桑十四郎一臉幸福的賤樣兒：“是我那些個冤家！絕不能讓她們瞅著我獨(dú)自去賞花?！?p>　　他把賞花兩字咬得重，擠眉弄眼的。透過裊裊香火輕煙，楊靜淵看到桑十四那幾個妾室正虔誠地磕頭搖簽。楊靜淵差點(diǎn)笑出聲來。桑十四這是想抬第四房妾室回家的節(jié)奏么？

　　兩人快速過了混元殿，坐落在三清殿與混元殿之間的八卦亭就出現(xiàn)在眼前。八卦亭整體建筑共三層，最下面是高高的石臺，上面兩層。亭座石臺基呈四方形，亭身呈圓形，象征古代天圓地方之說。

　　上方兩重重山式檐頂上飛檐高翹，蹲著兩排鴟吻。亭子四周有龜紋隔門和鏤窗，南向正門是十二屬相太極圖的浮雕，造型古樸典雅。

　　整座亭宇都是木石結(jié)構(gòu)，相互斗榫銜接。屋面為黃綠紫三色琉璃瓦，屋頂蓮花瓣襯托著獨(dú)具風(fēng)格的琉璃葫蘆寶鼎。外檐豎著八根石柱，浮雕鏤空滾龍抱柱，氣勢磅礴，似要沖天飛去。

　　通往八卦亭的路旁擺放著各色菊花，八卦亭內(nèi)外游人眾多，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亭外擺著一方書案，留有筆墨紙硯，一群酸生興致勃勃詩興大發(fā)。大概是城中書院同窗結(jié)伴來游，少年郎君居多，引得四周賞菊的小娘子漸漸聚了過去。

　　楊靜淵和桑十四郎都曾進(jìn)過學(xué)堂。這時侯字是人的臉面衣裳，所謂字如其人。不參加科舉，也必須練一手好字裝點(diǎn)門面。兩人游手好閑，也練得一手好字。

　　至于吟詩作對，楊靜淵能背天對地，雨對風(fēng)。大陸對長空。桑十四郎能接句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兩人也就這樣的水平。

　　桑十四郎本意是來獵艷，瞅著嬌美如花的小娘子眼里只有那群學(xué)子，心里頓時泛了酸：“三郎，我記得當(dāng)時咱們兩人上學(xué)時，你背詩比我強(qiáng)吧？”

　　楊靜淵又不傻：“你也說了，咱們也就會背幾首詩?，F(xiàn)在是比背詩嗎？是比寫詩好不好？你就沒買幾首記著應(yīng)急？”

　　“失策?。　鄙Ｊ睦赏葱募彩祝B連嗟嘆，“我是找槍手買過幾首詩，為十月初九觀斗錦準(zhǔn)備的。今天臨時被纏著來青羊觀，一時之間上哪兒找詠菊的詩？你給想想辦法吧?！?p>　　臨時抱佛腳，也不能夠指望我??？楊靜淵順著桑十四郎直勾勾的目光看過去，忍不住用抄著的胳膊肘撞他，“瞅著了？”

　　“嗯！比那個篩酒的強(qiáng)?！?p>　　篩酒的小娘子沒有被桑十四郎抬下巴調(diào)戲成功，卻成功做了他的第三房妾。楊靜淵仔細(xì)觀察那小娘子，有點(diǎn)明悟了：“十四，你喜歡這種類型的？瞧著風(fēng)都能吹倒的？”

　　桑十四郎挺了挺胸，白了他一眼道：“越是嬌柔的女子，越能讓你更像男人?！?p>　　“長得都像牛七娘吧？”楊靜淵不厚道地哧哧笑了起來：“你說實話，你很喜歡牛七娘是不是？就是……怕打不過她？”

　　十歲就能抱起一百多斤太湖石砸人的小娘子，那是女人么？桑十四郎更加堅定要在成親前及時行樂，多收幾房妾室。

　　這時，人群里爆發(fā)出一聲叫好聲。一位少年郎君大概作了幾句好詩，染了滿面羞澀笑容向眾人抱拳行揖。那位小娘子與有榮焉，眼神就沒離開過他的臉。

　　小娘子似與那做詩少年認(rèn)得，桑十四郎心再癢癢，也分得清形勢，不敢貿(mào)然上前去挑逗調(diào)戲。

　　那少年穿著一身染成靚藍(lán)色的葛布長袍。洗的次數(shù)多了，顏色褪淺。一看就是貧家子弟。再說，他也沒有自己俊俏啊。若能得一首好詩，何愁那小娘子不青睞自己？

　　桑十四郎越想越心急：“三郎，幫我想想怎么詠菊。今天我桑十四豁出去了?！?p>　　季英英肯定不會擠到人群里聽別人吟酸詩。她會在哪兒呢？楊靜淵一邊和桑十四郎閑聊著，一邊四處搜尋季英英。她今天穿了身淺綠色的綢裙，鵝黃色的半臂，嬌嫩得像春天的迎春花。不夠艷麗，不夠醒目……對，找朱二郎。黑紅臉，大塊頭，找他比找季英英容易。

　　“三郎！我得了一句，你聽聽?！边@時，桑十四郎抓耳撓腮想出了一句，“秋風(fēng)瑟瑟菊花香。如何？你快說啊?！?p>　　“八卦亭外曬太陽。”楊靜淵隨口應(yīng)了句。

　　“咦，還挺押韻的！再想兩句可不就得了！”桑十四郎大喜過望。

　　“我想不出來?！睏铎o淵搖頭，突地生出個主意，嘿嘿笑道：“你笨啊，你不曉得把這兩句說出來，懸賞一兩銀求絕句？讓那酸才做了，順勢恭維兩句，不就能和他身邊的小娘子搭上話了？”

　　“嘖嘖，楊三郎，我還真沒看出來，你這么奸詐？”桑十四郎重新打量著楊靜淵，臉上蕩漾出大大的笑容，狠狠地?fù)Я藫?，“若能得了那小娘子，兄弟我請你上散花樓吃酒！?p>　　桑十四郎興奮地帶著自己的兩個伴當(dāng)擠進(jìn)了人群：“各位，不才剛得了兩句詩……”

　　楊靜淵懶得聽下去。他繞到了八卦亭后，眼尖地看到了季英英，于是迅速退到了石柱后面，悄悄探出頭去。

　　臺階站著湘兒和綾兒，卻不見季耀庭和朱二郎。

　　欄桿上擺著一盆紫燕新妝。黃色的花蕊，粉紫色的花瓣披散綻放，極為美麗。季英英就站在那盆菊面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

　　菊瓣粉紫，季英英衣著色澤嬌嫩，楊靜淵有種錯覺，仿佛她那身衣裳成了菊的枝葉，她化成了那株菊。

　　季英英從袖子里抽出了一方錦帕。也不知道錦帕上繡了什么，她看得極認(rèn)真，半晌也沒抬起頭來。

　　究竟繡的是什么？楊靜淵好奇得不行。他飛快地跑開，上了二樓，從樓上往下張望。

　　她手中那方錦帕繡著一株菊，有點(diǎn)像她面前的那盆紫燕新妝的色澤，又仿佛不是。她展開錦帕拿在手里晃了晃，楊靜淵吃驚地發(fā)現(xiàn)錦帕上的菊花不見了。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再想看時，季耀庭和朱二郎走了過來，季英英將錦帕掖進(jìn)了袖子。

　　楊靜淵縮回了腦袋，倚著二樓的欄桿靜靜地聽著。

　　他突然感覺一道勁風(fēng)襲來，楊靜淵出手如電叨住向自己伸來的手，看到是桑十四，順勢捂住了他的嘴。他萬分感謝桑十四郎想嚇自己一跳，沒有出聲喊他。

　　桑十四郎被他箍住肩，捂著嘴，急得直用眼睛瞪他，無聲地詢問：干什么啊你？

　　楊靜淵噓了聲，松開了手。

　　桑十四郎探脖子往下一看，認(rèn)出了季英英。他興奮地兩眼放光，壓低了聲音道：“八月十五在浣花溪就是她踹的周七郎下河，叫人來打的咱們。三郎，還是你眼尖。說吧，你想怎么報復(fù)？”

　　躲在二樓偷看季英英，居然被桑十四郎腦補(bǔ)神想象成另外的意思。楊靜淵的耳廓微微燙了起來。面對桑十四的灼灼目光，他計上心來，勾著桑十四的脖子在他耳邊說道：“她喜歡那塊紅燒肉。把他燜了如何？”

　　桑十四郎頭點(diǎn)得像雞啄米：“好！然后小爺去英雄救美！就這么定了！”

　　你去英雄救美？我呢？楊靜淵像塞了把黃連進(jìn)嘴，有苦還不能說。

　　“剛才人多，那小娘子不搭理我，不方便下手?！鄙Ｊ睦梢荒樫\不走空的模樣，還在繼續(xù)往楊靜淵心上扎刀：“是兄弟的，就做得漂亮點(diǎn)！這朵帶刺薔薇小爺采定了！”

　　楊靜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