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棲身齊家班
接近凌晨時分,在齊家班的戲棚上,這些人已經(jīng)演出了一個晚上,人此時不是很多了,于是唱功很好,主唱了一個晚上的角色都下去休息,這時候主要是一些唱功不好的龍?zhí)?,在演一些搞笑的歪劇。反正這樣的劇目,也沒太有人注意唱功。
這時候的臺上,虞姬正拿著劍,對霸王唱白道:“大王,臣妾不想死啊。”
霸王白道:“愛妃,漢軍有十萬人馬啊?!?p> 虞姬道:“大王,十萬人臣妾應(yīng)付得來?!?p> 霸王道:“十萬人,那還有馬哩?!?p> 虞姬立刻揮劍自刎。
臺下一陣哄笑,坐在下面的一位少女笑罵道:“他娘的,這一幫下流胚子。”那少女十七歲左右,長相很清秀,但是長衫下卻穿著江湖人的緊身短打,左臉上紋著一條黑龍的圖案,身邊還放著一桿一人多高的蛇矛。
她右邊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年紀(jì)同她相仿,但氣質(zhì)卻完全相反,那少年笑道:“這劇是有粗俗的地方,不過這含義很深,寫本子的人很不簡單?!?p> 而他左邊的一個人30多歲,同樣文人打扮的人問道:“這俗劇也有什么含義?在何處呢?”
那少年道:“就說剛才楚漢對峙,劉邦那段'休道我不顧我翁太無德,我殺人沒你這英雄多',說話未免難聽,不過實在,怎么說,太毒了。”
那臉上紋龍的少女搶著道:“是不是那個'我便是收了我媳盜了我嫂娶了我姐……什么他們也都來拜我'那段?”
那少年無奈道:“就這種段子你記得清,前面一句是什么?”
左邊那人提醒道:“但讓那亂世人做了太平犬?!?p> 少年道:“正是,太毒了,這句是你寫的吧,齊班主?!痹瓉碜筮吥侨苏驱R巍,在不上臺的時候,他一向喜歡打扮成聽?wèi)虻娜耍瑏碛^察舞臺效果以及觀眾的反應(yīng)。
齊巍一笑道:“想不到被小兄弟認出來了,不過我得說清楚,后兩句'待百姓安得溫飽年,茶飯后再唱你這魔君的歌'這兩句不是我寫的,是那位'虞姬'編的。”
少年看了一眼臺上,戲臺已經(jīng)開始換下一出了,于是轉(zhuǎn)頭道:“你們班能人真多,應(yīng)該是平時沒少受你影響了?!?p> 齊巍道:“這可不能算我的功勞,那人是我新找沒幾天的。”
那個扮演虞姬的,正是齊巍和任風(fēng)從海上救回來的陸越銘。
陸越銘在臺下洗掉滿臉的油彩,身體大病初愈,沾上涼水讓他很不舒服。他對旁邊的任風(fēng)道:“我這演得是不是很差啊。”
任風(fēng)在一旁道:“你主要是剛開始演,放不開,還有嗓子還是不好,你現(xiàn)在自己也能走了,明天我和師兄去陪你再看一下大夫吧?!?p> 陸越銘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p> 任風(fēng)道:“明天我倆得去收賬,正好順路?!?p> 陸越銘在戲班臥病的時候,請的是城西的李大夫上門來看的,今天他們也是去到李大夫的醫(yī)館,李大夫給陸越銘把過脈以后道:“身子已經(jīng)恢復(fù)差不多了,這兩天還是別太累著,以前的事還是想不起來么?”
陸越銘略帶心虛的說:“想不起來?!?p> 李大夫搖搖頭,嘆道:“這么多天了還是想不起來,那就沒希望了,你就當(dāng)你是從海邊生下來的吧?!?p> 任風(fēng)忍不住道:“可是他怎么以前讀的書認的字,還有一大堆學(xué)問上的都記得呢?”
陸越銘心里一驚,大夫道:“嚇忘魂了就是這樣,一些東西能記得,一些東西記不得,有時候都挺相近的事兒,能記得一個,就是記不得另一個,這太正常了。”
陸越銘松了一口氣,其實他開始清醒的兩天確實什么都忘了,包括他的名字,正是兩人看他的板指才猜出他名字的。但是后來心神漸漸穩(wěn)定,他已經(jīng)想起了一切,只是一是他的經(jīng)歷事關(guān)朝廷機密,提及了恐怕是個大麻煩。二是在那個毫無人性的地方,作過那殘忍的幫兇,作過人世間存在的地獄里的小鬼,這個經(jīng)歷還是不提為好。所以他也一直裝作失憶,也方便不用編自己以前的故事了。
大夫嘆道:“也不知道是海里的什么邪東西給嚇的,那實在是太邪了,十天內(nèi)有了兩次大海嘯,準(zhǔn)是什么東西在海里鬧的?!?p> 陸越銘驚道:“兩次?”任風(fēng)告訴他,在他臥病的時候又發(fā)生了一次海嘯。他心里清楚,看來是給自己下藥的那個,也活過了這次海嘯,有了自己的試驗效果,于是自己也吃了鬼參。
但愿從此以后,和那人永無瓜葛才好。
看罷大夫,已經(jīng)是中午了,三人于是去了順路的飯館。在席間,他們談到了最近街邊聽到的一些傳聞。
任風(fēng)道:“我聽說最近沈家二小姐開始愛在咱這里轉(zhuǎn)悠了。”沈家是沿海地區(qū)勢力非常大的一個家族,家勢異常雄厚,而且黑白兩道都非常吃得開。
陸越銘道:“我聽說這個沈家二小姐名頭很大,說她仗義疏財,而且文武雙全,武功上更是……”
齊巍打斷道:“你聽他說的,這種富家子弟,肯花錢,就肯定有一堆人捧臭腳的?!?p> 任風(fēng)也道:“就是,你想,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才十八九歲的,可能那么厲害么?”
齊巍道:“這種人我見得多了,有錢人的孩子就愛糟蹋,花錢交一堆狐朋狗友,還玩這個玩那個,其實也都玩不好。”
任風(fēng)道:“不是說那個二小姐正是好騎馬射箭么?這正是富家公子糟蹋錢的常見手段。”
齊巍道:“這種人,說白了,這些富家小子,就是花錢求個捧場,她給錢了當(dāng)然一堆人說她好,其實要不是看個錢,他們能算個什么,唉,這幫人整天除了玩,能干個什么?”
陸越銘也忍不住道:“我在想,富貴人家,會不會有啥特殊的玩法呢?”
任風(fēng)問道:“能有什么玩法?”
陸越銘一臉猥瑣的道:“別忘了,山陽公主這種的,是如何陶冶情操的?!?p> 齊巍也壞笑道:“恩,是啊,咱們的戲文,忠義千秋秦會文,貞潔烈女劉楚玉……”
陸越銘這時突然聽到旁邊有人說了一聲:“鳳娘不可?!比缓缶涂吹揭粋€飛來的大銅壺砸到了齊巍的腦袋上,聲音極響,齊巍武功之高,也一下子倒在地上。
然后就是一道藍影閃過,一只腳也飛踹在自己臉上,勁道就如同在自己臉上爆了一個炸雷,他連人帶凳子重重的后仰砸到地上。
來襲的人同反應(yīng)過來的任風(fēng)也打在了一起,任風(fēng)畢竟猝不及防,加上坐著,先手吃虧,已經(jīng)挨了好幾拳。
這時遠處跑來一個人,迅速切入兩人之間,兩臂一張,就把兩人都推到一邊了。那人語氣文雅但不失堅決的說:“幾位都冷靜一下,只是誤會?!?p> 齊巍已經(jīng)起身,看清楚了來拉架的那人,正是那天在戲臺上遇到的少年書生,而他兩側(cè),一側(cè)是正在踉蹌中的師弟任風(fēng),一側(cè)是那個臉上紋龍的少女。
齊巍罵道:“你這娘們兒是要瘋了么?”
那少女怒道:“你們說的這不叫人話?!?p> 任風(fēng)也怒道:“我們說沈家二小姐關(guān)你什么事?”
那少女道:“二小姐是我……是我最敬重的人。小……小弟你不要攔著我,我今天非把他們幾個的舌頭給揪出來?!?p> 任風(fēng)上前一步道:“那你就來試試吧?!?p> 少年書生好容易止住雙方,少女轉(zhuǎn)頭就走下樓,少年書生道:“對不住各位,我姐脾氣很壞,沈二小姐對她有過恩,所以她一直記得。
兩人一聽,覺得自己罵對方恩人,也難怪,于是氣消了些
少年書生道又:“今天這事,說白了就是場誤會。江湖上講究個不打不相識,所以咱們就當(dāng)相識一場了。在下姓于,單名一個惠,字憂遲。姐姐名叫鳳娘。我倆本是濟南人士,來此探親住上幾天,認識幾位哥哥,也算一大幸事了?!?p> 三人氣也消了大半,于是都互報了姓名,齊巍知道對方已經(jīng)認識自己,但也是說了。
眼看這沖突就要平息,突然于鳳娘大步跑了上來,把手里紙筆往桌子上一拍道:“這是生死狀,你們誰有膽的就過來簽?!痹瓉韯偛潘桥艿綐窍拢业昙覔屃思埞P,寫戰(zhàn)書了。
于惠剛要阻止,任風(fēng)已經(jīng)搶上前抓過紙筆簽了名。于惠只有道:“你倆還是要小心,切磋一下,點到為之就可以了?!?p> 于鳳娘答應(yīng)了一聲,不過看著就是口是心非。然后對著任風(fēng)招了招手,轉(zhuǎn)身從客店二樓跳到街上。
任風(fēng)也跟著跳了下去。齊巍和于惠看了一眼,也隨后跳了下去,陸越銘一是身體還虛,二是對自己新漲的功力還沒融會貫通,所以是轉(zhuǎn)身走樓梯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