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點點頭,忽然想起了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云天磬,嘴角不自覺的彎起甜美的弧度,但方衡的表情卻一派凝重,王庭之不是別人,而是他的殺父仇人,這層尷尬的關(guān)系在此,他是絕對不會有半點喜悅。
“既然是王庭之的女兒,又是無垠島少島主夫人,怎么會淪落到在長樂鎮(zhèn)被難民欺侮?”方衡突然開口道。
“這就說來話長了?!蓖跞粑醣砬橥蝗粠е唤z猙獰和恐懼。
王若熙嫁來無垠島后生活并不如意,盡管這位少主李思楠對她還算客氣,但王若熙依然覺得無聊而煩悶,而對于李思楠平時那些變態(tài)的愛好,她就更不敢恭維了。
李思楠最喜歡從女囚身上收集戰(zhàn)利品,,女囚的頭發(fā),整塊的臀部皮膚,包括她們用過的飾物,這位少島主都要親自一件件送過來,問她喜不喜歡。
且不說喜歡,光看到這些東西王若熙就食不下咽了,何況還要強(qiáng)顏歡笑裝作很喜歡的樣子,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巨大的精神折磨。
王若熙自小桀驁不馴,但出嫁之前父親就訓(xùn)誡過她,對于李思楠的一切安排她都必須得言聽計從,對于李思楠的愛好必須表示贊同,這對她無疑是一種變相的折磨,只是父親最后提醒了她一句,這位少島主的脾氣不好,違拗他的人必定會不得好死。
這荒蕪的島上除了囚犯,就是海,除了海就只有那個性格乖張變態(tài)的李思楠,她喜歡縱馬奔馳在山野間的快感,喜歡云都終年不褪的雨。
她本就不屬于這片炙熱荒蕪的土地,更沒有那份因為氣候所帶來的狂躁與不安,王若熙是云都終年包裹的濕潤,那種料峭到骨子里的濕潤。
所以王若熙選擇逃,她需要逃出無垠島這片讓她煩悶厭惡的土地,逃出這鋪天蓋地的郁熱。于是她終于在一個靜寂的深夜里逃離了無垠島。
她一路向北狂奔,只希望回到她的故土,那個她出生的地方,云都。
在云都她是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而在紫菱洲她則什么都不是,終于她在長樂鎮(zhèn)選擇了停留,并在那里遇到了她心里所謂的真命天子——楊爍。
楊爍是長樂鎮(zhèn)上的一個秀才,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平生唯一擅長的便是讀書,只是寒窗苦讀數(shù)年也不過一介秀才,他家境貧寒,又不善于打點關(guān)系,最后緊靠他娘織布那點微薄的收入度日。
王若熙就是乃一日在長樂鎮(zhèn)的集市上遇見楊爍的,楊爍穿了一身靛青色粗布長衫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他行止端莊,步履穩(wěn)健,就一步步的走向王若熙的生命。
她一貫高傲,從不向人低頭,只不過這一次卻心甘情愿為眼前的男子折腰。
楊爍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既然是普通的男人,自然不會拒絕一個女人對他的好,也不會拒絕一個女人的愛,何況是一個高傲的女人。
從此王若熙不問世事,甘愿為君洗手作羹湯,成為他眼中身后的一個小女人。
雖然王若熙從楊爍的命運(yùn)里看到的只是一沉不變的枯寂和沉淪,但似乎這樣的隨波逐流也是那些王公貴族一生所無法企及的,她不愿有所改變,只覺得這一世如此放浪。
只是李思楠也是一個高傲的人,他無法忍受別人的叛變甚至于他骨子里這種執(zhí)拗已經(jīng)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他開始享受貓捉老鼠的游戲,總有一天他會找到這個敢于違逆他的女人。
直到那一日楊爍死在李思楠的刀下,王若熙才開始了最后的反抗。
最終李思楠還是找到了她,只不過這已經(jīng)是半年后的事了,雖然楊爍死在李思楠的手里,但是王若熙還是對李思楠心存一絲感激,他終究沒有用對待犯人的方式折磨楊爍,相反只用一刀就結(jié)束了這個秀才的生命。
“看來你很享受這種生活?”李思楠舔了舔刀背上的血,表情帶著得意和譏笑。
“也不是,我只是想自由一些。”王若熙抱著懷里的楊爍,表情冷淡,似乎因為過于悲傷,她已經(jīng)忘了痛苦,而只剩下漫無邊際的麻木。
雨一滴滴落在她烏黑的發(fā)上,順著發(fā)梢慢慢的滴滿了整個臉頰,像淚一般帶著哭笑不得的情愫就這樣落盡她的心里,她總歸是知道的,會有這么一天,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
她想起無垠島,想起那當(dāng)頭的烈日和無垠的碧海,心中竟然會生出一絲平靜,只是這一次李思楠沒有帶王若熙回去,他沒有選擇繼續(xù)囚禁她。
“我對你那么好,把我所有喜歡的都送給你,你居然還想逃走?!崩钏奸擦似沧欤樕蠞M是沮喪和落寞,就仿佛是一個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只是他馬上不懷好意的笑了,那種笑狂放而恣肆,他森然道:“那我送你給梅姨好不好?”李思楠讓手下將王若熙抓住,就這樣把她送進(jìn)了長樂鎮(zhèn)最下等最骯臟的妓院之中。
妓院也分三六九等,只不過最差的那一等妓院是露天的,就是搭幾個棚子,放上幾塊布,然后所有的事情都在棚子里進(jìn)行,妓女們每天就在這些棚子旁邊迎來送往,等待著她們?nèi)松幸徊ㄓ忠徊ǖ目腿恕?p> 只不過李思楠覺得這樣似乎便宜了王若熙,他在梅姨的建議下把她當(dāng)場賣給了長樂鎮(zhèn)的兩個屠夫,這兩個屠夫一生中最享受凌虐女人,而王若熙這樣桀驁不馴的女人正好對了她們的脾性。
李思楠似乎并不喜歡看到這種場面,他喜愛凌虐,但對于性他始終缺乏興趣,他慢慢走向林芷,向她的腰際狠狠的砍了一刀,然后扔下刀跨上馬,揮了揮鞭子就揚(yáng)長而去。
直到現(xiàn)在王若熙依然記得他離開時的那句話:“楊爍是我的人,嘿嘿,你又被我耍了,不管你跑多遠(yuǎn),都會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間,他騙了你,我?guī)湍銏罅顺?。”李思楠的笑聲就長久的彌散在空氣里,在王若熙的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王若熙覺得腰間傷口血流不止,那種疼痛深入骨髓,他之所以給她腰間來這么一刀,不過是害怕她有反抗的余地,王若熙出身王家,功夫自然不弱,就算對付兩個屠夫也只是小菜一碟,只不過現(xiàn)在這道傷可以讓她完全的束手就擒。
直到方衡一行人出現(xiàn),她的噩夢才算結(jié)束,只不過此刻她的心已經(jīng)完全死去,漫漫人生,似乎沒有一處歸途,她不想回到云都,也不想回到她曾經(jīng)為之經(jīng)營過的家,她唯一的去處也只有無垠島,她想要報仇,想要用殺戮來完成人生最后的救贖。
等王若熙說完,一行人已經(jīng)來到了無垠島正中央的一處大的宅邸處,宅邸建造的極為時期氣勢恢宏,高大的門楣,青色的磚瓦,朱漆的大門,一切一切都符合一個島主的身份,只不過大門和墻壁似乎都包裹著一層厚厚的鐵皮,鐵皮深深的嵌入磚石和大門的縫隙,嚴(yán)絲合縫,一看便知是花了極大的功夫。
“這就是島主的府邸了?這些鐵皮是怎么回事?”林芷有些好奇的說道。
“整個府邸的磚墻及門都是由匠人重新加固過的,為的是防止犯人暴動時攻擊別院,年初時爆發(fā)的動亂幾乎殃及到了島主的府邸?!蓖跞粑跆崞鹉瓿醯膭觼y似乎總是神色不對,林芷知道她有所隱藏,但也不好追問下去。
走進(jìn)李家大宅,一種詭異陰森的氣氛慢慢襲來,林芷只覺得沒由來一寒,總覺得這里和長樂鎮(zhèn)的縣衙有些相似的感覺,但單看府邸的布置和陳設(shè)卻完全不同。
李家大宅內(nèi)部的陳設(shè)及其簡單,風(fēng)格冷硬,灰色的磚墻,黑檀木的房門,一切顯得陳舊而堅實,門口兩側(cè)排列著一排兵器架,兵器架上森然陳列著各色各樣的兵器,冷冷的冒著寒光,一直陳列到進(jìn)門處的大廳。
“軍旅風(fēng)格很濃重啊?!绷周圃u價道,相比起云都那些故作風(fēng)雅的繁復(fù)陳設(shè),林芷更喜歡這種直接而硬朗的感覺,只不過這李宅的光線太差了,暗淡得幾乎讓人覺得有些壓抑,但似乎無垠島一向光線很好,確切的說這個島終年被陽光所覆蓋。
“現(xiàn)在的島主是?是李夜吧,就是你公公?”林芷一邊走一邊問道。
“不是了,現(xiàn)在是李思楠?!蓖跞粑醯谋砬榘朊靼氚?,有些陰慘。
走進(jìn)大廳的時候,林芷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小惡魔李思楠,此時李思楠高高端坐在他陳設(shè)華麗的座位上,表情冷淡,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來人,這座位是由紫斑竹壘砌的,紫斑竹長于荒漠之中,數(shù)十年前已經(jīng)絕跡,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但最為稱奇的應(yīng)該是紫斑竹上鑲嵌的一顆顆黑寶石,這種黑寶石的年產(chǎn)量應(yīng)該不超過5顆,在這幾十年來一共不過出產(chǎn)幾百顆,而今卻都密密麻麻的鑲刻在這張座椅上,其奢華程度可想而知。
這種黑寶石性極寒,在無垠島這種極熱地帶,用來降溫應(yīng)該說是極其合適的。
“在下方衡,見過島主?!狈胶馔钏奸?,眼中帶著審視,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男子似乎并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十惡不赦,方衡更多的感覺是,這是個乖張的孩子。
“島主你好,我叫林芷。”相比起方衡的恭敬,林芷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問候,像在問候自己的弟弟一般,親切而隨意。
這讓座上的李思楠有些受寵若驚,似乎從來沒有人以這樣的方式對他說過話,他邪邪一笑道:“想必你就是鹽鐵令的主人吧,果然不同凡響。”
“過獎了,不過是一個破鐵牌而已。”林芷笑道。
“這洋鐵令可不是一般的東西,擁有鹽鐵令則可以號令整個無垠島?!崩钏奸馈?p> “無垠島不是受命于出云國么?由皇帝親自統(tǒng)帥……”林芷搜索腦中的記憶道。
可還沒說完就被李思楠給打斷了:“錯,無垠島明面上受國家控制,其實它只聽令于一個人,就是這令牌的主人?!?p> “也就是說,我是你的主人咯?”林芷咯咯笑了起來,只覺得這權(quán)勢來的太快太突然,一時間讓她有些緩不過神來。
富貴逼人來啊,這無垠島上的鹽鐵歷來都是無價之寶,如今林芷既然可以號令整個無垠島,那么她名目下就又多了一比收入,還是富可敵國的收入。
只不過看李思楠的表情依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并沒有半點對待主人的恭敬,這讓林芷不由得有些疑惑,只不過疑惑歸疑惑,正事還得先辦。
“我要帶一個人出去,她叫紫夜姬?!绷周频馈?p> “無垠島自古規(guī)矩進(jìn)島者終身不可離開,要離開也可以,決斗咯?!崩钏奸p輕撫摸著扶手上的黑寶石,表情玩味,似乎在等待一場好戲一般。
“怎么可能,我娘一介女流,不會武功!況且你不說我擁有鐵鹽令么?”說到這里林芷的聲音不由得一弱,她這話一出就有點關(guān)系戶的意思了,因為自己是老大,所以就為所欲為么?這不是林芷做事的風(fēng)格。
“就讓我和這位方公子比一下好了?!崩钏奸胶猓蝗涣验_嘴大笑起來。
“好吧?!狈胶饴柫寺柤纾桓睙o可奈何的樣子。
“這位方公子,我很不喜歡你,總覺得你這人婆媽,不夠爽利,和這位林姑娘大大的不同?!崩钏奸蝗徽Z出如刀,但轉(zhuǎn)瞬間又望著林芷,他看林芷的眼神帶著難言的欣賞。
“如果不是因為有若熙,我倒是很想娶你?!崩钏奸f話的深情突然認(rèn)真起來,似乎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這院外擺著很多兵器,你自己挑個趁手的,我們比過,生死不論哦?!崩钏奸袅颂裘?,語氣中不盡的嘲諷。
方衡自然挑了他最常用的劍,方衡這個人做事遵循一定的習(xí)慣,習(xí)慣一把武器,習(xí)慣一個人就很難改變,前者是劍,后者則是碧桐,他自信自己不是個善變的人。
清屏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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