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那些趙國老將軍們和年齡大一些的老兵們,原本應(yīng)該是幫著自己的上將軍趙豐的,可這一路上過來,他們早已對這位貴介公子的做派心存不滿。
這也怪趙成侯趙種,太過于溺愛這個兒子趙豐了,這次魏國約趙國和韓國一起出兵,共伐齊國。趙豐聽到了消息就想借此在父親趙種面前表現(xiàn)一番,而壓制趙國太子趙語,便求母親在父親枕邊吹風(fēng),自己也不時的向父親自薦。
趙成候趙種禁不住愛姬和兒子趙豐的軟磨硬泡,再加上三晉聯(lián)合進(jìn)攻齊國,主力是魏國,本國只要出兵就好,因而不會出什么危險。
趙成侯趙種就答應(yīng)了下來,在朝堂之上封兒子趙豐為上將軍,領(lǐng)兵五萬,前往莘城。趙豐自從被封了上將軍,便洋洋得意,忘乎所以。
五萬將士早已在邯鄲城外集結(jié),都等著早日出發(fā),可趙豐遲遲不肯發(fā)兵,直到眾將催促的不耐煩了,這才率領(lǐng)大軍啟程。一路上他更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原本計劃的要早魏軍五天到達(dá)莘城,畢竟先到的人,可以說就能夠占了先機(jī),可趙豐這么耽誤下來,自然也就晚了一步。
眾將軍心中都有怨言,只是不說而已,反正已經(jīng)趕不及先到莘城了,也就隨趙豐去一邊游玩,一邊行軍了。
如今終于到達(dá)了莘城,魏國派兩位偏將領(lǐng)著十?dāng)?shù)人前來迎接,本來都是軍人,大家騎在馬上相互打個招呼,并無可厚非??哨w豐卻偏偏覺得自己是上將軍,而對方是偏將,應(yīng)該下馬行禮,這樣才是禮數(shù)。
誰知道魏軍前來迎接的十幾個人當(dāng)中,竟然走出來一位短頭發(fā)的先生,開口就把趙豐給訓(xùn)了一番,聽得一眾趙國老將們也都覺得有道理,教訓(xùn)的是。
呂達(dá),呂方兩個人聽平常義正言辭的說出這番話來,心里又是舒服,又是贊佩,暗暗地想老爺子果然沒說錯,給我們推薦的這個人還真是有急智,剎那間就將本來有理的對方,說成了無禮。
兩個人心里高興,只聽平常接著說,“我們這兩位小將軍,年紀(jì)雖然輕,但他們都是統(tǒng)領(lǐng)一支武卒的將軍,戰(zhàn)場殺敵的本領(lǐng)和功勞就如同趙國的諸位老將軍一般,已經(jīng)夠?qū)懸痪頃?,在下試問趙豐將軍可有什么可以稱道的么?既沒有功勞,又有何面目在賢者和有功的人面前談禮數(shù)?再者我們?nèi)龝x本是一家,此次結(jié)盟出兵,大家就如同兄弟一般,齊心一致對外,而將軍卻自言為‘客’人,難道是不愿與我等兄弟同心,而想一人客者自居么?”
平常觀察到趙國的那些將軍們似乎對趙豐不是很滿意,因而兩次言語中提及,使得自己的話能夠被他們認(rèn)同。畢竟當(dāng)著人家趙國的那么多人,去訓(xùn)斥趙國的上將軍,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冒險的舉動,如果自己的話能夠得到趙國將士們的認(rèn)同,那自己也就安全了。
趙國的那些將軍們,聽了平常的話,心里也都很舒服,不僅沒有覺得他說得過分,反而都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還想讓他繼續(xù)再說下去。
趙豐聽了這些話,氣得兩眼圓瞪,本想著要動手教訓(xùn)一下平常的,可他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眾將士,只見他們都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這么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忙?他的心里不由地怯了幾分,暗想現(xiàn)在是在魏國的土地上,再加上這次是為了合兵進(jìn)攻齊國,自己要趁這個機(jī)會立功,以便能夠和大哥太子趙語有爭奪大位的本錢,至于眼前的這些,能忍就忍了吧。
趙豐想了想,硬生生地將心中的氣吞了下去,叫了一聲,“你們既然是來迎接我們趙軍,還不趕快前面帶路,一個勁地啰嗦什么?”
平常這一番話說下來,其實也有些詞窮了,如今見趙豐服軟了,也就扭轉(zhuǎn)馬頭,向呂達(dá),呂方兩個人使了個眼色,拍馬退回了十幾個魏軍之中。
呂達(dá),呂方笑了笑,各說了句,“趙豐將軍請!”也都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領(lǐng)著五萬趙國大軍,浩浩蕩蕩地向莘城而來。
五萬趙軍來到莘城外時,三萬韓軍早已經(jīng)到了,趙軍駐扎于莘城之北三里處,韓軍駐扎于莘城之南三里處,而魏軍則占據(jù)了莘城之東。
待趙軍和韓軍都安下營寨,龐涓于自己的將軍大帳中設(shè)宴,款待遠(yuǎn)道而來的韓趙兩國眾將軍們。魏申,魏昂,魏良,呂達(dá),呂方,西門雄闊,公叔陌這些新上任的偏將們也都在其中相陪。
那大帳是到了莘城之后,就搭建起來的,十分的高大寬敞,正中掛著掛著一面繡著魏國字眼的大旗,大旗之前是一座尺許高的平臺,上面設(shè)有桌案并軟墊,這自然是魏國將軍龐涓的主位了。
趙國在三晉中的實力之比魏國稍弱,被安排在了左邊,韓國別無選擇只能居于右側(cè)的次席了。左右第一個位置后面,也都掛上了趙國和韓國字眼的旗幟,其余席位都是依次排開直至大帳門口。
魏國,趙國,韓國的一眾將軍們都進(jìn)入帳中,一番相互之間的寒暄過后,就都落了坐。酒菜都是早已準(zhǔn)備好了的,大多為肉食,極為豐盛的樣子。以平常的身份本來是不夠資格進(jìn)來的,但他因為替呂達(dá),呂方解了圍,他們對其多了幾分看重,再加上他又是龐將軍的師叔,因而在一眾魏國將軍之中給他安排了一個位子。
趙國的趙豐還有那些將軍們,平常都已經(jīng)見過了,他此刻主要是看那韓國的領(lǐng)軍主將申不害。
關(guān)于這個申不害,平常腦海中記憶的那些史書中有記載,他是早期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并被后世尊稱為申子,也是個很有學(xué)問的人。只是他的著作《申子》在后世的時候已經(jīng)散佚了,使得后世的學(xué)者只能夠通過其他曾引用過《申子》的典籍中,找到有關(guān)于申子思想的只言片語,加以琢磨推敲了。
如今能夠親眼目睹這位大學(xué)者申子,平常不免多看了看他,只見這人穿著一身甲胄,跪坐在哪里,身形還挺高,與自己不相上下的樣子。
等申不害敬了龐涓一杯酒,偏過頭來時,平常才看見了他的長相,但見其額頭寬敞,眉目清晰,鼻梁挺拔,本是帥哥的模樣,只是唇上的兩撇胡子,還有下巴上的一縷長須,倒顯得他有些老氣了。
“不過縱使老氣,也是個帥大叔了!”平常暗自笑著評價。
龐涓在主位之上,連連向眾人舉杯敬酒,待到大家喝得都開心的時候,他忽而擱下手中的酒爵來,朗聲笑著說,“眾位將軍遠(yuǎn)道而來,本將軍原打算大宴三日,以重重酬謝你們,然而進(jìn)取齊國的戰(zhàn)機(jī)耽誤不得,因而本將軍也只有待我等凱旋之后,再行犒賞諸位的大禮了?!?p> “龐將軍,犒賞只是咱們暫且不提,此次我趙國和韓國應(yīng)邀而來,聯(lián)合出兵直指齊國,這打仗的事自然好說,只要是將軍需要,我們趙國五萬大軍,隨時任你指揮,只是這要是拿下了齊國的城池和土地,我們改如何分配,倒是要提前說好,以防日后有人會恃強(qiáng)凌弱,獨占我們?nèi)龂筌姽餐某晒??!?p> 趙豐這話說得很直接,仗還沒打就已經(jīng)想著如何瓜分戰(zhàn)果了,不過他說的也很在理。這恃強(qiáng)凌弱自然指的是魏國了,畢竟在以往的三晉聯(lián)合出兵中,每次獲取勝利之后,趙國和韓國最終分得的利很少很少,即使如此趙國和韓國因為懼怕魏國武卒的強(qiáng)勢,都不敢說什么。
如今趙豐見龐涓也是一個新任的將軍,便想借此機(jī)會煞一煞魏軍的威風(fēng)。
龐涓聽了這話,微微一笑,“趙將軍說的極是,我們?nèi)龂筌姾狭ト↓R國城邑,如何有人敢恃強(qiáng)而獨占?依本將軍的意思,該是我們?nèi)龂植攀?!?p> 趙豐點了點頭,喜道,“龐將軍你這話才說的極是呢!就是應(yīng)該三國均分,這樣才合乎公平,合乎君子之道。”
龐涓也笑了笑,忽而語氣一變,問,“趙豐將軍,我們?nèi)龂狭ト〉某且厥侨龂?,那若是趙國或者韓國,又或者我們魏國一國攻取的城邑,不知該如何分法?”
趙豐聽了,不由地一愣,心里叫著,“是啊!如果是一國攻取的,該怎么分?”他看了看對面坐著一直不說話的韓國主將,求救似地問,“申不害將軍,龐將軍的問題,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
申不害很有深意地笑了笑,“龐將軍,趙將軍,我們韓國雖同為三晉候國,但多年來都是國弱兵衰,百姓窮困,就連此次聯(lián)合出兵,我國君上昭侯也是十分憂慮,畢竟這一打起仗來,大軍的吃穿用度都得依仗百姓們來供給,這樣一來國民的日子就更艱難了。但我國君上又謹(jǐn)記三晉之盟約,自然是不能背棄的,君上思來想去之下,這才讓我這前鄭之賤臣領(lǐng)兵前來赴約。而在下所領(lǐng)之軍,不過三萬老弱而已,又如何敢與兩位將軍爭利?我等愿為兩位將軍馬前沖鋒之士卒,戰(zhàn)于沙場,雖死猶榮,只要兩位將軍在大勝齊國之余,看在三晉盟約和我等誓死效命的份上,能夠分給我們韓國一點,我們就感激不盡了?!?p> 平常聽了申不害的話,只覺其果然聰明,幾句話就將矛頭引向魏國和趙國之間,其意思不言自明,就是他們兩強(qiáng)去爭,自己則在一旁觀望,無論誰勝出了,多多少少也都能分點利益。
“這就是大國之間的勾心斗角么?看來他們嘴上都是三晉盟約啊什么的,可內(nèi)心都在為各自的利益而暗暗較勁,真是貌合神離?。 ?
文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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