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字客店的大堂里靜悄悄的,平常也和眾人一樣,豎著耳朵細細地聽了老半天,卻絲毫沒有聽到任何繞梁的余音。他心里不禁想著,或許真的就如同那成語的解釋一樣,并非是有什么繞梁的余音,而是那歌曲留在所有人心里的美好感覺。
“雍”字客店的店主姓雍,單名一個華字。此時他正在柜臺里一邊燒著熱水,一邊看著眾人著迷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
平常輕輕地走了過去,站在柜臺旁小聲問,“雍掌柜,這些人都是聽了那韓娥姑娘的歌聲才這樣的,你是這店里的掌柜,也應該聽了那歌曲兒,為何沒有像他們一樣?!?p> 雍華看了看平常,“我和他們自然是不一樣的,那韓娥姑娘,我很早就認識了,而且她唱的歌我也聽了很多了,已經(jīng)聽習慣了,不會像這些人著了魔一般?!?p> 平?!芭丁绷艘宦?,“雍掌柜,你早就認識這位韓娥姑娘么?難道是在秦國的時候認識的么?”
雍華搖了搖頭,“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只有十一二歲,那時候正跟著她的爹爹一邊周游列國,一邊賣唱為生。我那時候還沒有開設這雍字客店,而是一個行走的商販,在各國之間倒賣一些物品。
有一回我前往韓國販賣糧食的路上,遇見了他們父女倆,他們也正好要回韓國的故鄉(xiāng),我們就結伴而行過數(shù)十日?!?p> 雍華緩緩道來,“其實要說起來,韓娥這丫頭能有這么好的天賦去唱歌,都是由于他父親的從小指點和培養(yǎng)。他父親是個行走在各國之間的行游歌者,能夠唱誦很多很多曲子,要知道他們是用這來糊口謀生的,那歌唱的功夫自然差不了?!?p> 平常心里想,“韓娥的父親是個行游歌者,或許也是個詩人,他在各國闖蕩,一路上必定見識了不同的風土人情,也吸收了很多老百姓的民間調(diào)子,然后經(jīng)過自己的加工和潤色,再將其唱誦出來。
或許《詩經(jīng)》里的那些風、雅、頌就是這么來的,都是很多個無名的民間行游歌者這樣唱誦出來,然后在老百姓當中不斷流傳,漸漸地又被貴族階層們所青睞,然后用文字逐步記錄下來,最后在孔夫子及其弟子的整理和編撰下,成就了一部中華文化的經(jīng)典之作?!?p> “雍掌柜,你既然早就認識這位韓娥姑娘,那我想向您打聽一件事,還請您如實相告。”平常聽了雍華的話,不由地問。
雍華將平常細細打量了一遍,這才點了點頭,輕聲細語地說,“我看你相貌堂堂,而且有與兩個姑娘結伴而行,應該不是什么心懷不軌的惡人,有什么你就問吧?!?p> “雍掌柜,我想你能聽的出來,在下也是從秦國來到此地的。在秦國的時候,我認識了一位叫玉娥的姑娘,曾有幸聽過她的琴藝,也是美妙絕倫,而在下又聽說她的歌聲比琴藝更加美妙,只是可惜我從未聽過。在昨夜的時候,我聽聞這位韓娥姑娘是從秦國趕往齊國去尋找夫君的,而且她的歌聲美妙至極,因此我想打聽一下,在下在秦國遇到的這位玉娥姑娘是否和韓娥姑娘是同一個人?”
雍華兩眼圓瞪,“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知道韓娥的閨名?”
平常聽了這話,又見了他的表情,心里已經(jīng)確定了那韓娥就是玉娥了,他知道此時也沒有必要再欺瞞下去了。
“雍掌柜,不瞞您了,在下就是韓娥口中要去齊國尋找的夫君?!?p> 雍華“啊”了一聲,又將平常細細地打量了一遍,這才嘆了一口氣,“果真就是你了,我昨天就該看出來的,韓娥丫頭向我打聽過你,也形容過你的相貌,只怪我一直想著店里的生意,沒能夠細細打量探問你?!?p> 平常笑了笑,“雍掌柜,這事情也怪不得你,如今在下知道了,還不算晚的,以她的行程,就算離開大梁城幾天,也走不了多遠,只要快馬加鞭追上去,應該很快就能夠見到她了。”
雍華一臉愁容地說,“我也實話對你說好了,韓娥丫頭并沒有離開大梁城,那一日我原本是要將她送出城去的,可是咱們的馬車忽然被人截住了,來的那人乃是大梁城的城主呂公溥,他二話沒說直接命人調(diào)轉了馬車的方向,將韓娥強行帶進了他的府中。”
“那呂公溥是怎樣的人物?竟敢如此放肆的強行抓人?”平常心里有些著急,可他知道再急也得弄清楚事情,再想出對策來。
雍華有些心驚膽戰(zhàn)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這呂公溥是當今魏國君上惠公最寵幸的愛姬之兄,惠公封其為大梁城的城主,命他管理城內(nèi)的秩序,因而他就成了大梁城里橫行無忌的一霸。大梁城里大大小小的商販每月都得貢賦一些錢財,才能夠安穩(wěn)的將生意做下去,否則只能另尋他處,或者關門大吉。”
雍華說著說著就嘆了一口氣,“自從韓娥丫頭被帶走之后,這兩三天里我里里外外使了不少錢去打探消息,可都是石沉大海一般,變得杳無音信。
昨夜你們前來住店,正是我忙著算賬的時候,我那時在想只要能救出這丫頭來,就算把這客店給轉手了,我也心甘情愿。我只覺得這事情都怪我,要是當初堅持讓她拿著我準備的盤纏上路,不在這大梁城里耽擱,也不唱什么曲子籌錢,那就不會出這事了?!?p> 平常伸手拍了拍雍華已經(jīng)略顯蒼老的肩膀,“雍掌柜,前幾日多謝你照顧玉娥了,她被強行帶走,這事情不怪你的,你千萬不可自責。我只是有些奇怪,這呂公溥的所做作為難道就沒有人向當今的君上諫言么?”
雍華又嘆了一口氣,“這諫言的人自然是有的,可是根本就沒有用,反而前去諫言的人一個個不是被抓,就是被流放到遠方去服徭役。這幾天我花了不少錢,雖說沒有韓娥的消息,可關于呂公溥多多少少又知道了一些事情。
據(jù)我的打聽這呂公溥不僅僅只有他妹妹一座靠山,這大梁城里的許多達官顯貴甚至當今的君上也都收到過呂公溥的厚禮,如此一來還能有誰敢去惹他,這豈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么?”
平常冷笑了一聲,他在心里沉思了良久,忽地抬頭看了看雍字客店里那些人,只覺他們似乎還沉浸在迷夢中,他不由地沖著外面已經(jīng)大亮起來的天,朗聲說了一聲,“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竟然敢動我的女人?!?p> 這一聲猶如霹靂,剎那間將雍字客店里的眾人都從“余音繞梁”的美妙中驚醒,他們想要動怒,可又見眼前站著的人時,都不由地膽怯了,一個個只得意興闌珊地走了出去。
平常此時的樣子十分英武,他昂首站立,眼望著雍字客店的門外,冷冷地看著這幫人走了個干凈,這才轉過身來,看了看雍華。
“雍掌柜,那呂公溥的府邸在大梁城何處?我這就去找他要人,屋子里的兩位姑娘,還勞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她們?nèi)魡柶鹞胰ツ睦锪?,你無需隱瞞,只要如實相告就好了?!?p> 雍華看了看他,只見眼神格外堅定,知道自己無從阻攔,只得說出了呂公溥府邸的位置。
平常聽了,大步走出了雍字客店,徑直向大梁城城主的府邸走來。
兩個墨家姑娘也不知是這些天的奔波累壞了,還是昨夜逛得太久,這一覺睡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了。她們在房中收拾好了一切,就出來尋找平常,掌柜的雍華沒有絲毫隱瞞,照實說了平常的去處。
墨菲兒和墨小狐都有些擔心,一齊回房中拿了各自稱手的武器,也朝著呂公溥的府邸而來。
她們已經(jīng)知道韓娥就是玉娥了,心中都不禁為她千里尋夫的舉動所感動,又暗自替她擔心著。
玉娥那天夜里,騎馬先行奔逃,由蘇代在后面攔截墨者追兵。她按計劃好的,在路上做了標記,又在必經(jīng)的小鎮(zhèn)上等候了半日,可還是不見蘇代的身影。她一來思念平常,想早日趕到齊國,二來害怕身后的追兵,只得放棄了等待,一個人繼續(xù)上路了。
蕭八方備好的盤纏,足夠兩個人使用,如今玉娥一個人,更加綽綽有余。為了不讓人那么注意自己,她喬裝打扮了一番,又將臉蒙上了,看起來就像個走親訪友的農(nóng)家人。
可有些時候,刻意的裝扮,反而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就像是現(xiàn)代的那些明星,本來只要你穿著平平常常,舉止平平常常,這樣融入人群當中,自然不會有人那么在意??墒悄闫煽谡郑髂R,或者咋咋呼呼的樣子,這樣你想讓別人不那么注意你都不行了。
玉娥的狀況就是如此,喬裝打扮倒是可以,只是臉上蒙著那一層,就有點惹人注意了。因而她還沒有走出函谷關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人盯上了。
玉娥到了函谷關,在關內(nèi)的市集上換了一匹馬,出關的時候,給了守關的一些錢財,才能夠走出關外。那函谷關外并非就是魏國的境內(nèi)了,而是魏國與秦國還有韓國的交界,這個交界的地方相對來說都比較混亂,魏國,韓國對此都有爭議,而秦國則畢竟已是函谷關外,此時還鞭長莫及;于是這里就成了無法無天的無人區(qū)。
玉娥在換馬的時候無意間暴露了錢財,被一個販馬的漢子看見,這人其實就吃來自函谷關外無人區(qū)的強盜。他前些天和一幫兄弟打劫了一個過路的客商,收獲了好幾匹馬。就喬裝成販馬的,將這些馬匹脫手了。
他緊跟著玉娥出了關,等走到了僻靜的地方,先快速繞到了前面,在道路上將玉娥攔住了。
“打劫,打劫,留下馬匹和錢財!”
玉娥正騎在馬上想事情,忽而被這一聲“打劫”給嚇了一跳,她定了定神,看了那人一眼,就禁不住笑了起來。
文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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