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城智府。
一番客套之后，智躒與兒子智申將韓不信、魏侈、趙無恤請到大廳。韓趙魏三家一起前來，智躒還是稍稍感到有些意外。聽完韓不信的介紹，智躒對于趙無恤單槍匹馬殺出重圍前來救父兄的行為更是感到驚詫。
智躒：“韓趙魏三家一起前來我府上，有何賜教？”
三卿之中，韓不信年齡最長，職位最高，“執(zhí)政大人，今天我們?nèi)乙黄鹎皝砭褪菫榱私鈺x陽之圍而來。前天趙氏二公子趙無恤前來向我和魏大人陳述了目前晉陽的情況，我等商議后，還是決定請智大人定奪。無恤，你把晉陽的情況向大人匯報一下?！?p> “執(zhí)政大人，從今年六月起范氏、中行氏二卿開始對趙氏用兵以來，趙氏節(jié)節(jié)敗退，目前已經(jīng)完全被圍困在晉陽一城之中。由于晉陽本來就是新建之城，糧食、水源以及其他生活日用品比較匱乏。三萬人馬的吃用成了問題，每天都有餓死的兵馬?！?p> “哦，到現(xiàn)在有多少？”
“十之三四?！?p> “也就是說有一兩萬兵馬餓死了？”
“正是。”
聽完趙無恤的陳述，智躒瞇上眼，輕輕搖頭道：“趙鞅擅自殺死國家官員，違反晉國法令；雖然我等在大殿上一再為其辯護，但趙鞅返回絳都竟然不向國君請罪，還擅自調(diào)兵攻打邯鄲，這已經(jīng)讓國君和群臣生氣，你們現(xiàn)在來求我，我也是勉為其難呀！”
聽完智躒的話，趙無恤的淚水一下子就下來了，“噗通”一聲跪倒在智躒的面前，聲淚俱下，“就算我父親擅自殺死自己的叔父，那也是趙氏家族內(nèi)部的事情，沒有必要動用軍隊剿滅呀；目前范氏二卿的行為明顯就是要置趙氏于死地，這是滅族呀！大人如再不出手相助，趙氏只有等死的份了。更何況父親當(dāng)時返回絳都已經(jīng)做好了向國君請罪的準備，誰知范吉射、中行寅當(dāng)天就帶兵殺進趙府拿人，父親無奈之下才逃出絳都的。請大人明察?！?p> 趙無恤的話令在座的都感到吃驚，智躒睜大眼望著趙無恤，“此話當(dāng)真？”
趙無恤點頭道：“千真萬確！”
智躒吸了一口氣，意味深長的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來這事沒有那么簡單?！?p> 到現(xiàn)在他終于對于其中的原委總算是弄清了。
了解了情況的韓不信趁機向智躒進言，“執(zhí)政大人，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范氏二卿已經(jīng)超出了國君授權(quán)的范圍。他們明顯是打著國君的旗號，再行滅族之事，大人如再不干預(yù)，到時候晉國六卿的制度就要就此終結(jié)了?！?p> 魏侈也趁機道：“韓大人所言極是，現(xiàn)在趙氏存與亡就在正卿大人一言之間呀！”
“說說你們的想法?！敝擒V道。
韓不信：“智、韓、魏三家共同出兵干預(yù)，迫使范氏二卿退兵?！?p> “不妥，沒有國君的授權(quán)，智氏斷然不會做此等忤逆之事?！?p> “依大人之見，應(yīng)該如何？”
“分兩步走，一是請求國君下令要求二卿退兵；如果二卿執(zhí)意不退兵，我們再請示國君后出兵干預(yù)?！?p> 聽到智躒的話，趙無恤急切的說道：“如果這樣下去，等不到你們出兵，我父兄早就被二卿剿滅了?！?p> 趙無恤的話令智躒有些不悅，“你如果嫌慢的話，可以自己想辦法解決。”
見到智躒生氣，韓不信趕緊圓場：“智大人莫怪，無恤這也是心急才這么說的。”
智躒：“我看這樣吧，你和魏大人還有無恤先前往絳都，聯(lián)絡(luò)與范氏二卿不和的大臣，我稍作收拾就前往都城，到時候我們一起向國君建言，請求國君下令二卿退兵?！?p> 韓不信、魏侈、趙無恤：“是，大人?！?p> 隨后三人退出智府，前往都城絳都。
路上，韓不信對趙無恤說道：“無恤，我看你就不要去絳都了，先去陽翟呆在我府上，趙氏現(xiàn)在正在和范氏二卿交戰(zhàn)，都城里可是二卿的勢力范圍，我恐你去了會有危險。”韓不信的話說的趙無恤心里暖暖的，他清楚只有真心愛護他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趙無恤說道：“謝謝伯父關(guān)心，無恤不懼危險，沒有確切的消息，無恤豈能心安?！?p> 這時董安于說道：“韓大人，就讓我家公子裝做你的隨從，一路跟著你吧，不然的話公子會心急死的?！?p> 韓不信不再堅持，“也好，那你就一直呆在我在新絳的府里，有什么情況，我們一起拿主意?！?p> 一天后，韓趙魏三家悄悄來到都城絳都，一場運作正在展開。
趙無恤等人走后，智躒對智申吩咐道：“把智宵和智瑤叫過來吧，看看他們的意見?！?p> “是、父親?！?p> 不一會兒智宵、智瑤兄弟二人來到智府大廳。
智躒：“今天趙鞅的二公子前來我府請求我們出兵救趙，這對我的影響很大，你們看看趙鞅的二公子小小年紀就能夠為趙氏出力，為了歷練你們今天我也把你們叫來，看看你們對時局的看法，談一談我們到底要不要出兵救趙。智申你把今天的情況給孩子們說一下?！?p> 智申就把今天韓趙魏三卿來智府的情況一一道來。
智申講完后，智躒說道：“剛才你父親已經(jīng)把今天三卿的所說所講都已經(jīng)給你們說清楚了，我想聽聽你們的看法，大膽說，這事關(guān)我們智氏的前途。智宵，你是長孫，你先說吧?！?p> “是，爺爺。以孫兒來看，現(xiàn)在是我們必須出手相救的時候了，以孫兒看趙氏的滅亡對我們來說并非好事；一則趙氏是目前除范氏二卿外勢力最大的一家，一旦趙氏被滅，那么下一步范氏等二卿要對剩下的三卿下手，到那時對我們來說百害而無一利，因為韓魏兩家太弱，經(jīng)不起二卿的打擊，范氏二卿要對付的就只有我們智氏，從實力上講，我們不是二卿的對手；二則從目前情況來看，趙氏在晉陽每天都有死亡的人，雖說這些人都是趙鞅的兵馬或者臣民，但是對于整個晉國來說也是晉國的臣民；孫兒覺著不管是誰的臣民我們都應(yīng)該加以救助，而不是眼看著他們一個個被屠殺或者餓死。”
對于智宵的建議，智躒表示認可，“有道理，那你之見我們應(yīng)該如何出手相救？”
“先禮后兵，先請示國君要求二卿退兵；如果二卿拒不退兵，我們再聯(lián)合韓魏兩家共同出兵干預(yù)?！?p> 智宵的建議與智躒不謀而合，獲得了智躒的贊許，“好，有道理。智瑤談?wù)勀愕目捶?。?p> 智瑤上前道：“我的看法與兄長的稍有不同；我認為我們不應(yīng)該急于出兵幫助趙氏。”
智躒、智申吃驚的問道：“這是為何？”
“因為孫兒認為我們和趙氏之間遲早會有一戰(zhàn)，現(xiàn)在應(yīng)該多消耗一下趙氏的實力，等到他們的兵馬消耗殆盡的時候，我們再出手相助?！?p> “你怎么就知道我們遲早會有一戰(zhàn)？”
“爺爺、父親，目前的晉國已經(jīng)到了禮崩樂壞的時刻，六卿之間矛盾重重又各自為政，名義上是國君在統(tǒng)治，實則是各自在自己的封邑內(nèi)獨立統(tǒng)治，封邑顯然成了獨立王國；為了擴大土地和人口，相互之間不惜刀兵相見，以孫兒所見在不久的將來晉國將會是國將不國了。一旦我們共同出兵消滅了二卿，以后的晉國將會是智趙之間的爭斗，與其今后大打出手，不如現(xiàn)在就將其消耗殆盡?！?p> 智躒望了望智瑤，“你說的不無道理，但是如果我們現(xiàn)在不出手相救趙氏，只怕趙氏等不到消耗殆盡的那一刻就會被消滅，到那時我們要面對的可就是范氏二卿的兵馬。在趙氏與范氏二卿之間，你認為對我們來說哪個更難對付？”
“當(dāng)然是范氏二卿。趙鞅雖然強大，但是能夠顧全大局，范吉射、中行寅則是十足的小人，為了一己之私不惜刀兵相見?！?p> “那我們還要不要幫助趙氏?！?p> 既然趙氏和二卿今后都有可能會成為敵人，那么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還是選擇趙氏放棄二卿，對于爺爺?shù)囊娊猓乾幐械秸J可，“爺爺說的有理?！?p> 智躒：“你們下去準備一下，我明天就出發(fā)前往都城?！?p> 智瑤關(guān)切的說道：“爺爺，目前我晉國正處在混亂時期，都城內(nèi)二卿的勢力很大，為了您的安全，我建議讓豫讓跟您一同前往，一路保護您。”
“這樣甚好，不過豫讓以前在范府、中行府都干過，這總讓我有所擔(dān)心。”
“爺爺放心好了，豫讓此前在二府干的都是一些下人的差事，現(xiàn)在范吉射和中行寅早就把他忘了。”
“那好，你就下去通知豫讓讓他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出發(fā)。”
等到智宵、智瑤走后，智躒望著兒子智申，“今天兩個孩子的分析，你更傾向哪一個？”
“都有道理，只是側(cè)重點不同罷了。”
“智瑤有遠見，智宵則有仁心啊！伯仲之間實難取舍?！闭f完智躒起身回到書房，智申見到如此，便退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智躒、豫讓準備出發(fā)，只見智穎一身男兒打扮跑了進來。
“爺爺，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絳都?！?p> 放在平常智躒隨口就答應(yīng)了，可是今天不一樣，他們是要去辦大事，于是道：“我們此去有正事要辦，你去干什么？”
“我也去保護爺爺呀！爺爺你就帶上我嘛！”
智躒看了看智穎無奈的說道：“那好吧，記住了你可不要給我惹事?！?p> “謝謝爺爺?！?p> 然后笑著看了豫讓一眼，抿著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