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李管家被膀胱里的腫脹憋醒，順手拿起煙管打算下了馬車，去路旁的灌木叢里解決一下。
此時殘月還掛在天邊，地上依舊是一片黑壓壓的，唯有車隊后方零落著幾根火把，溢出幾點光亮。
李管家點著手里的煙管，一邊美美地抽上一口，一邊走到后方馬車旁，眼中卻露出幾抹惱怒。
“起來都起來！老子花大價錢雇你們，是要你們幾個給我看好貨物的！倒是比老漢我睡得還香！”
李管家狠狠踢著幾個熟睡中的漢子，隨著他一個個踹過去，這幾個統(tǒng)一著裝的漢子清醒過來。
“呔！起來起來....”李管家一邊抽著旱煙，另一邊不滿地破口大罵。
他從貨車之間走過，一一掀開檢查了一番。
里頭盡是些布匹、成衣，他李管家承了主人家的叮囑，是要將這些上好的布匹運到青州去販賣的，決不能在半道上丟失，因此他檢查得格外仔細。
此番他出來帶了一眾隨行的家丁，其他人則是提前雇來幫他押送貨物的鏢師。
這趟生意可馬虎不得，據(jù)說近些日子青州有盛事舉行，還是朝廷親自督辦的，自會引來江湖上各地的走商、販夫以及許多湊熱鬧的人。
他家本在隔壁的呂州，做的是布匹生意，此番家主派他帶著貨物前往青州，便是要借著盛事之際，在民間打開他呂州李氏布行的招牌。
“嘿嘿，李管家您過目，您過目，可沒有少什么東西吧。”
領頭的鏢師低聲下氣地在李管家身旁，臉上帶著諂笑。
“丟倒是沒丟，不過也得給我看好嘍！不然銀子一分也別想拿到！”
鏢頭被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臉上也沒表現(xiàn)出惱怒，只是摸著后腦勺憨憨笑著，不敢頂撞一句。
蓋因李管家說的，他們隨行護衛(wèi)的銀錢可還沒有到手，雇主又是呂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商甲之戶，也就不敢多說什么。
李管家巡邏了一圈，走回來瞪了他們一眼道：“好了，都給我清醒一點，這天也快要亮了，行程可耽誤不得，離青州還遠著嘞！”
說罷，他想起來自己下來是有事情要辦的，卻被這些人的偷懶給攪和了，此時才想起來。
他一邊抽了口旱煙，一邊走到路旁的灌木叢里解開腰帶。
這邊領頭的鏢師轉過身來，不復方才的諂媚，露出一臉的鄙夷，嘴里嚷嚷著：“娘的，一個看門狗罷了，囂張個什么....”
“什，什么人？！！”
一聲驚恐的尖叫讓鏢頭陡然一驚，周圍的鏢師像是受驚了的鳥雀，窸窸窣窣地全都拿起了武器。
眾人朝灌木叢看去，那聲音正是從李管家嘴里喊出。
“誰？！”跟李管家這個小老頭不一樣，鏢頭膽子可大著呢，提著刀靠了過去，滿臉警惕。
不多時，灌木叢背后，那片隱蔽的林子里探出一具高大的黑影輪廓。
“噠噠噠?！?p> 隨著聲音響起，林子里的高大黑影晃晃悠悠，走了出來。
李管家膽兒小，不顧還沒完全系回去的褲子，一溜煙兒地躲在了鏢頭身后。
少傾，眾人看清了從林子里出來的東西，那是一匹高大威武的駿馬，馬背上坐著個黑衣的短發(fā)男子。
“呼.....”李管家不由得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撞上了什么邪崇呢，害他嚇了一大跳，污穢物都不小心灑到了褲腳上。
駿馬高大，鬃毛油光發(fā)亮，這支商隊的馬匹與之相比，足足矮了一個頭，一看就是適合沖鋒陷陣的千里良駒，不是尋常平民能買得到的。
不過既然不是邪崇，李管家心中的恐懼減弱了幾分，越出鏢頭的身后，朝馬背上的短發(fā)男子拱拱手道：
“敢問這位，呃....壯士怎的從此地出來？”
他原來想問的是，你這家伙是什么人，速速報上名來，結果不小心瞥見了對方背在身后那露出來的一截刀柄，不免又慫了慫。
徐念白坐在馬背上俯看下來，掃了眼對面的馬車和鏢隊，問道：
“老丈，你可知此地叫什么名字？”
“曉得的曉得的，前頭就是十里坡！再走一段路就出了呂州地界?！?p> 說完，李管家以眼神示意身邊的鏢頭：為了自家的貨物，千萬不要和那人起了沖突，趕緊走趕緊走。
鏢頭不情不愿地收回視線，領著眾鏢師駕了馬車沿著這條寬道離去。
像是趕時間，沒一會兒一行人就不見了蹤影，只剩個火把映出的弱光，搖搖欲墜仿若被黑暗吞噬。
走了有小半個時辰，李管家回頭看了看，這才減緩了速度，松口氣的同時，下車來再次查驗后面的貨物。
鏢頭不解他為何跑得這般急促，結果又遭李管家一頓臭罵。
“你曉得個甚！我方才可是救了你一命！”
眾人聞言，疑惑看來。
李管家哼了聲，甩了甩袖子道：“你們可有看到那人騎著的馬？很高大是吧？很威武是吧？眼饞的緊是吧？不過老漢我告訴你們，像那種高頭大馬，市面上根本買不著。
我早年跟著我家老爺走南闖北，??？什么沒見過？那種馬匹，只有一個地方會出現(xiàn)！”
瞧李管家篤定的模樣，鏢頭只覺得好笑，便附和著問了句：“哪里？”
李管家老眼一凝，吐出兩個字。
“軍營！”
“....所以？”鏢頭又問。
李管家繼續(xù)查驗著貨物，“呵呵，所以別看方才只出現(xiàn)了一個人，說不準只是個打頭陣踩點的，沒聽他問起這是何處么？”
他拍了拍馬車上的箱子：“誰也說不準他后頭還跟著多少人，我這箱子里裝的是啥？是上好的云錦布，你說要是被那些個軍爺看上了，我是給還是不給，銀子收還是不收？”
鏢頭點頭了然，搞了半天原來這小老頭在意的還是他這幾匹布。
囑咐家丁給馬兒喂了點干草，李管家重新坐到馬車前，“走走走，天就快要亮了，趕緊趕到下個縣城?！?p> 就在李管家剛坐上馬車時，身邊的鏢頭忽然拔出了腰刀，目光牢牢盯著側邊黑壓壓的樹林子。
“嘻嘻....”
一道綿長且尖細的女子笑聲響起，聲音穿透樹林，抵達眾人耳邊。
“嘻嘻.....你們過來呀~來陪陪我呀~”詭異的笑聲連續(xù)傳來。
李管家頓時被嚇得雙股打起冷顫，坐在車上一動不敢動。
家丁們抱團貼在一起，縮在車輪后面。
鏢頭領著眾鏢師嚴陣以待，卻也是個個后背發(fā)涼，握著刀的手略微顫抖。
這回是真的撞見邪崇了。
眼見著天就要破曉，林子里發(fā)出簌簌聲，有什么東西正往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