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傾傾死了,死在了出租屋里。
事情發(fā)生得很突兀,短時間,消息如同水中漣漪在第七幢公寓里擴散開。
待到警方封鎖住現(xiàn)場,同一層的住戶挨家挨戶做了筆錄,一番調(diào)查下來終究坐實了是自殺。
樓道口,幾個衣著時髦的中年婦女挨在一起小聲嘀咕。
“早上我還碰見過小桃,人姑娘還跟我打招呼嘞。”
“誰曉得還沒過幾個小時,這人就沒了?”
“聽說啊,是自己喝藥走的,等送到醫(yī)院,這不,救不回來了?!?p> “唉,挺漂亮一女娃,這年紀輕輕的,叫她爹媽可咋好……”
“你們說這事兒整的,以后咱這房子可都不好租出去嘍!”
一句有些異樣的話插進大家的聊天,周圍瞬時安靜下來。
“那間房……是小徐的吧?”
“好像是……”
“他人呢?”
“出了這檔子事兒,被警察帶走了唄!”
“咦?回來了!”
徐念白今天的心情糟糕到極點,本來約好晚上和幾個朋友出去瀟灑的,結(jié)果途中接到警方電話,手機那邊傳來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令他久久不能回神。
租他房子的那個女房客死在了房間里。
這不,剛從局里錄完筆錄回來,身心疲憊得哪還有心思出去浪。
電梯門開后,一抬頭,四五道銳利的視線齊刷刷掃了過來,徐念白眉頭一挑,在阿姨們盯獵物般的注視下走向自己家門。
途中經(jīng)過那間已經(jīng)被貼上黃條封鎖住的屋子,自盡的女人尸身早已不在,可徐念白依舊感覺到一絲冷徹,連忙收回目光,關上自家門。
想起半年前,他在公寓樓下帶著那個漂亮女人上來看房,對方一眼就相中了自己那間屋子,二話不說當場就付了一年的租金。
僅僅過去半年,如今已是陰陽兩隔。
“唉……”
徐念白短嘆一聲,從沙發(fā)上起來,隨手拿起手機回了下朋友發(fā)來的消息后進了廚房。
燒水,煮面。
之前被喚去做筆錄,晚飯還沒解決。
“叮咚!”
廚房里水還沒燒開,門口響起門鈴聲。
這個點了誰會來?
不會是警方又上門來了吧!
徐念白放下手里的碗,打開了房門。
不是警察,倒是個短發(fā)青年,見徐念白出來后便從放在腳邊的包里摸出一封信件。
“白哥,你的快遞!”
將門敞開,徐念白靠在門框上看向眼前青年:
“都幾點了,你們公司這么壓榨員工的嘛?”
他側(cè)著身子,指了指掛在背后的時鐘。
這一刻,時間指在晚上九點整。
將信件塞到徐念白手里,青年咧嘴一笑:“加班費高嘛,一個鐘頂我白天三小時呢!再說這又不只我一個人還在外面跑,夏天夜里涼快,比白天舒服多了!”
這時,青年神秘兮兮地降低聲調(diào),眉眼間偷瞄向隔壁房門:
“白哥,剛我上來的時候,聽那幾個大媽在那說嘞,說你隔壁那間租出去的屋子里剛死……”
“去去!少打聽,趕緊送你的快遞去!當心夜里有什么東西來找你?!?p> “嘿嘿,我陽氣足著嘞,那些什么的哪敢來找我……”
兩人在門口聊了片刻,目送青年乘著電梯下去后,徐念白這才鎖上房門。
隨手把信件丟在客廳的茶幾上,幾分鐘后,熱氣混著香味溢滿整個屋子。
總算是填飽了鬧騰的肚子。
這期間警方又來了一通電話,告知他這些天不要離開本地,可能還會隨時被喚去做些該有的詢問。
徐念白能怎么辦,必然是隨叫隨到,全力協(xié)助警方的辦案工作。
洗了個渾身舒暢的熱水澡,穿著背心大褲衩走出浴室時方才想起,剛才的那封信件還沒有拆。
他尋思著,會是誰寄給自己的?
回到臥室,往鋪著涼席的床直挺挺地一躺,舉起手里的信封,視線恰好落在了寄件人一欄。
只一眼,他猛地定在那兒。
三個大字映入眼眶:
桃傾傾!
隔壁那個剛剛死去的女人。
信里面會是什么東西?
好一會兒,徐念白爬起來拆開信封,里面掉出來一張薄薄的黃褐色紙張。
摸了下,從手感來判定類似是用什么皮革制成的。
抖了抖信封,再無他物。
他仔細打量手里的黃皮紙。
薄薄的一張,黃舊色的表面遍布些許裂紋,邊緣十分粗糙,就好似是從原來的一大塊上硬生生扯下來的。
再拿到燈下瞧了瞧。
上面居然寫著幾行小字,字跡歪歪扭扭十分模糊,不置于燈光下根本看不清。
把黃皮紙離著燈光更近了些,這才認清上面的幾個歪扭的繁體字。
“貳……拾……肆?……凡間……”
“這是什么?”
勉強看清了幾個字,中間有些實在是糊成了一灘黑塊。
眼睛看得直發(fā)疼,徐念白索性不再細看,尋思著那個名叫桃傾傾的女房客寄給自己這張黃皮紙是何用意?
按理來說曾經(jīng)兩人就住隔壁,寄快遞是否有點多此一舉了?
指間一翻,露出了黃皮紙的背面。
不再是難以認清的小字,反而是一副繪著惡鬼模樣的圖畫,類似徐念白曾經(jīng)在某些雜志上,看到過的一些古人所繪的魑魅魍魎惡鬼圖。
但這紙上所刻畫的,著實是丑陋猙獰,直令人頭皮發(fā)麻。
徐念白不再執(zhí)著于黃皮紙,準備拿起手機打給警方,雖然這好像并不算什么線索,倒更像是人家姑娘臨死前的一場惡作劇。
突然,就在他的目光脫離那副惡鬼圖的剎那,一股猛烈的天旋地轉(zhuǎn)感襲來,耳邊猶如飛有千百只蚊子般同時嗡響。
頭暈目眩間,徐念白只覺得整個人好似被卷進一個巨大且流速迅疾的漩渦,眼皮沉重地抬不起,卻又連番閃過紅的、白的、黃的,好像一個顏料盤,各種顏色都被攪到了一起,好不混亂。
待到耳邊的嗡響終于散去,緊接入耳的卻是一片嘈雜,似是說話聲,也是雜亂得聽不清楚。
類似各地方言,你一句我一句,只管各說各的,待傳進徐念白耳里,盡不像是些人話。
可就當他感覺到頭痛欲裂,腦袋快要炸掉時,周圍瞬間清凈下來,他趕忙扶住床沿,攥緊了被角,好一陣后終于緩過來了,松開手里緊捏著的被子……
被子?我不是只鋪了張席子的么?哪來的被子?
愕然抬頭,徐念白愣住了,嘴角不可思議地越張越大。
這是一間視野望去盡是紅色的房間,紅燭、香袋、紅紗斗帳,紅被、紅毯、窗欞上的大紅雙囍。
以及……自己身上這套紅得晃眼的婚袍。
屋里落針可聞,一門之隔外的嘈雜聲隱約傳來。
徐念白不再淡定,拉開房門踏到門外。
“難道……”
月光皎潔,不遠處的嚷嚷聲逐漸清晰,懷里一暖,他低頭望去。
那張黃皮紙溢出弱光,繪有惡鬼的那面上,原本簡陋的粗黑線條仿佛活了過來,色彩逐漸鮮艷,畫像愈加真實,只一眼看去便攝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