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興沖沖地指著兵器架說道:“好!好!秦虎,這些兵器你隨便挑一個,本王倒要看看你還有那些漂亮本事?!?p> 不料秦虎的下一句話,險些教王爺氣歪鼻子。
秦虎慢悠悠說道:“啟稟王爺,這些個兵器嘛,在下幾乎沒有怎么練過,用起來不太趁手。”
王爺張大了口,吃吃道:“啊,這個,嘿,難道你要空手和幾位大師過招不成?”
秦虎道:“王爺可有什么長一點重一點的兵刃?”
王爺搔搔頭,轉(zhuǎn)向親兵隊長,問道:“府里還有別的兵器么?”
親兵隊長面無表情地說道:“有的,用馬槊即可?!?p> 馬槊又稱長槊,顧名思義,主要供重騎兵馬上沖刺使用,天朝騎兵不足,類似這類的武器極少配備。加上長槊造價昂貴,制作費時,工藝繁復,因此只有世家貴族、軍中大將才會擁有。
親兵入內(nèi)提來長槊,那兵刃長約丈八,幾乎是長棍的三倍,槊桿用的是上等的桑拓木,打造得烏黑發(fā)亮。
槊鋒連同槊柄長達三尺,鋒刃精光閃閃,耀眼奪目。
這等稀罕的兵器,平時就極為少見。精通長槊的高手,猶如鳳毛麟角。而且在步戰(zhàn)中使用長槊,王爺、許大人、宋大人及在場的軍官更是從未聽聞。
幾名軍官交頭接耳,認定秦虎要么故弄玄虛,要么有心賣弄。
剛才秦虎苦思良久,尋找破解棍陣的方法,終于想到一策:棍陣攻防嚴密,近身較量,容易陷入苦戰(zhàn),但只要拉開足夠距離,令對方無法合圍,再引對方分兵來攻,就有機會破陣。
要讓三根長棍不能彼此呼應,只有用長兵器冒險一試。
秦虎從親兵手中接過長槊,槊鋒穩(wěn)穩(wěn)前指,朗聲道:“三位大師請!”
悟因、悟性、悟緣三人面色凝重,口宣佛號,提起長棍,擺出一個三角陣勢。
秦虎長槊在手,體內(nèi)真氣不斷流轉(zhuǎn)提升,奇異的感覺沿著手心傳到槊桿,頓時生出一股千百人莫能抵御的勇猛氣概。
仿佛感應到對手的精氣神正在不斷凝聚,三位武僧大喝一聲,搶先出手!
三根長棍虎虎生風,一根以雪花蓋頂之勢擊向秦虎頭頂,一根以黑蟒盤根之勢擊向秦虎下盤,一根以飛瀑直流之勢,順著槊桿擊向秦虎雙手。
秦虎雙臂一振,槊桿急速一旋,真氣吞吐之間,將中間那根長棍震開,正是高家槍的絕技:旋槍術(shù)。
他閃電般踏前一步,長槊橫攔,槊頭和槊尾上下挑動,當當兩聲,分別挑中擊來頭頂和下盤的兩棍。
槊重棍輕,兼之他運勁巧妙,上下兩棍被他遠遠蕩開。
將近兩丈的長槊,居然可以使出短槍一樣精妙的招數(shù),在場眾人不由得大開眼界,暗暗佩服。
秦虎一聲厲喝,長槊當頭直劈悟因,悟因一驚,急退幾步,橫棍上架,他這幾步急退,與悟性、悟緣兩人拉開距離,本來嚴絲合縫的棍陣出現(xiàn)了剎那的空擋。
秦虎要的就是對方后退閃避,他飛步上前,胸口壓住槊桿,擰腰側(cè)身,改劈為掃,長槊毒龍一樣轉(zhuǎn)向,雷電般向后橫斬!
悟性、悟緣二人正要在秦虎身后出棍,以解悟因之危。哪知道秦虎的回馬槍來的全無征兆,又快又狠,剛剛逼退悟因,長槊陡然回轉(zhuǎn),斜地里橫掃。
槊鋒如刀,風聲急促。
兩人倉促招架,那長槊蘊含十足的陰陽二氣內(nèi)力,兩根長棍吃不住勁,啪啪兩聲從中折斷。
秦虎槊鋒輕輕前指,凝住在悟性喉嚨前半尺處不動。
悟性臉色發(fā)白,悟緣、悟因扔了棍,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秦施主槍法高明,貧僧甘拜下風。”
秦虎收槊立定,作個揖,說道:“大師客氣,在下占了兵器的便宜,勝之不武,慚愧慚愧。”
三名武僧見他言辭懇切,不驕不躁,不由得好感大增。
首次有人擊敗棍陣,眾軍官歡聲雷動。
榮親王又拍大腿罵娘叫好,許清韻撫須微笑,心想:都指揮使大人眼光獨到,秦虎此人智勇雙全,今后可堪大用也。
跟著下來三場比試毫無波瀾,一人落敗,兩人勉強過關(guān),五名比武人選,已有四個名額。
狄青鱗最后一個出場。舉石鎖,射靶心,動作行云流水,舉止優(yōu)雅,神態(tài)自如,仿佛文人雅士揮毫作畫一般。前兩輪順利通過。
狄青鱗抽刀,遙對棍陣,三名武僧知他名聲,不敢大意,嚴陣以待。
本朝常見的刀有厚背大刀、樸刀、三尖兩刃刀、眉尖刀、短刀、寬刃腰刀幾類,狄青鱗的長刀形制特異,長達四尺有余,刀身狹窄,泛著一種奇異的光華,在日光下不斷變幻流動,猶如活物。
狄青鱗沉聲道:“此刀乃本人親手鍛造,名曰:長鯤,削鐵如泥,幾位大師是否將木棍換成鐵棍?”
悟因、悟性、悟緣互相望望,點了點頭,旁邊幾個王府親兵提來三根鑌鐵棍,換了三僧手中的木棍。三人重新布陣。
狄青鱗身軀一閃,快得不可思議,瞬間殺入陣中,長刀遞出,展開連綿攻勢,丁丁當當?shù)豆飨嘟?,如密雷暴響?p> 他出招奇快,一招未盡,一招又至,恰似江水一浪接一浪,永無窮盡。
觀戰(zhàn)中有眼光高明者,注意到狄青鱗用的居然是刀背對打,絲毫不想在兵器上占半分便宜。
三名武僧身在其中,當然也察覺對方用的是刀背,但狄青鱗攻勢如浪,他們根本沒有反應的余地。
一般的刀法,刀手雄健有力,多用劈、抹、撩、斬、刺、壓、掛、格等招式,但狄青鱗刀法自成一家,如電閃,如雷轟,又急又快,刀意連綿不絕,最適宜以寡敵眾,以少勝多,此類刀法用于沙場上生死搏殺,往往可以收到奇效。
秦虎一邊觀戰(zhàn),一邊點頭,更加堅定了將此人招攬旗下的決心。他朝許清韻那邊望去,許清韻正好也向這邊看來。
秦虎偷偷指指場中,伸出五指,做了個握拳的姿勢,將拳頭放進懷中,意思是:這個人,我要了。
許清韻微微搖頭,伸出四根手指,往外面晃了晃,又反過手掌往內(nèi)晃了晃,意思是:內(nèi)四軍外四軍,想招攬此人的人多了去了,恐怕不好辦。
秦虎呲呲牙,拳頭用力一揮,意思是:我不管,就這樣辦。
許清韻白眼上翻,雙手一攤,意思是:你看著辦吧。
兩人暗暗打著啞謎,旁人忙于觀戰(zhàn),竟無人察覺。
堪堪斗了十余招,三僧忽然齊齊收棍急速后退,狄青鱗長刀駐地,不再發(fā)招進擊。
悟因行禮道:“滄浪刀法名不虛傳,貧僧受教,這場比試是狄施主勝了?!?p> 高手比武,一招確定勝負,三名武僧見狄青鱗招招意猶未盡,點到即止,明白對方未盡全力,留有余地。纏斗下去也無甚趣味,干脆罷手認輸。
眾軍官歡呼雀躍。至此,五名比武人選塵埃落定,分別是:內(nèi)四軍鳳翔軍三營營指揮韓煉、京師禁軍東北大營寧武軍副統(tǒng)制楊彥平、外四軍神衛(wèi)軍統(tǒng)制秦虎、單州昭勇軍馬軍副將燕歌笑、江陵軍步軍副尉狄青鱗。
王爺大悅,九名軍官一視同仁,每人賞了十兩黃金,又賞悟因、悟性、悟緣每名武僧三百兩銀子,三名武僧堅辭不受,王爺便許諾改日親自到興國寺上香禮佛。
王爺與樞密院許大人、兵部宋大人商定,三日后巳時,在外城西郊校場與西涼軍中高手比武。
眾軍官齊齊領(lǐng)命,向王爺及兩位大人行禮告退,分別離府不提。
秦虎緊緊跟在狄青鱗后頭離開王府,一出大門,便高聲將他叫?。骸暗倚终埩舨?!”
狄青鱗聞言回身,見是秦虎,笑道:“秦大人有何吩咐?”
剛才三輪比試,秦虎武藝不凡,大出風頭,一改狄青鱗對于尋常文官懦弱無能的印象,大生好感,因此執(zhí)禮甚恭。
秦虎笑道:“狄兄氣度過人,小弟一見如故,不如讓小弟做個東道,大家飲上幾杯如何?”
狄青鱗有心結(jié)識京中一些風云人物,點頭道:“甚好,大人有請,在下叨擾了?!?p> 秦虎牽了馬,和狄青鱗步行,一路說說笑笑,相談甚歡。
兩人就近尋了個酒肆,叫小二切了幾斤熟肉,打來幾角酒,邊喝邊聊。
狄青鱗見秦虎打扮樸素,言談親切,既沒有利用大魚大肉美酒美言來刻意逢迎,也沒有借助官職大小武功高低來相互吹捧,談?wù)摰亩际蔷┏抢锏男蝿荩系囊娐?。他也是個豪爽性子,不擅長官場的客套,對方既然坦誠,也就慢慢消除心里的戒備。
那秦虎交游廣闊,閱歷豐富,熟知江湖與官場,一番交談下來,狄青鱗越發(fā)佩服。
而秦虎也在言談里了解到,狄青鱗熟讀兵書,多年在鄉(xiāng)兵、廂軍中歷練,軍旅資歷深厚,只是缺乏背景,無人照拂,因此一路下來,僅僅謀了個九品副尉而已。
此人人才難得,不能錯過。
狄青鱗今次奉命上京聽調(diào),一連等了數(shù)日,不見兵部調(diào)令下來,京城里又沒有熟人,只能整日窩在小客棧里發(fā)呆,著實郁悶得很。
今日與秦虎對飲聊天,覺得渾身舒泰,暢快淋漓之極,對于這個年青的統(tǒng)制,不知不覺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秦虎道:“說句實話,在下這個統(tǒng)制,做得是糊里糊涂,對于治軍領(lǐng)兵,更覺生疏。只好用些笨法子,先練兵,肅軍紀,再慢慢治理?!?p> 狄青鱗道:“大人謙虛了,俗話說: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大人的方法深得治軍精要,養(yǎng)兵,除了選拔嚴格,糧餉充足,兵士的素養(yǎng),靠得是平時的訓練,軍紀的整頓。根基打得越牢固,日后越見成效?!?p> 秦虎道:“可惜在下空有練兵之心,卻無練兵之才。狄兄可否助小弟一臂之力?”
狄青鱗道:“大人請講。”
秦虎將五營輪番比試的想法詳細說了,又道:“行軍布陣、拳腳刀槍騎射,可謂最基本的訓練,御林軍雖屬精兵,但訓練方法實在陳舊,小弟有心改進,但人手缺乏,不知狄兄可愿助我?”他目光灼灼,盯著對方。
狄青鱗沉吟道:“非是狄某不愿,但兵部的調(diào)令……”
秦虎哈哈笑道:“只要狄兄點頭,兵部那邊,小弟自有辦法?!?p> 狄青鱗本來就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爽朗漢子,兼之與秦虎言談投機,相見恨晚,當下一杯傾盡,大聲道:“好,一言為定!大人既然賞識,狄某愿為驅(qū)策!”
秦虎大喜道:“小弟敬狄兄三杯,有狄兄助我,大事可成也!”
兩人約定,明日于神衛(wèi)軍軍營見面商談。又飲了一陣,酒足飯飽,便各自散去。
秦虎今日收了一員猛將,心情大佳,騎著馬哼著小調(diào),返回黯然銷魂樓。
小木樓里,謝老、曾老又在為毒藥一事爭論不休,見秦虎回府,便扯著他要他裁決。
謝老道:“姑爺你來做個公道,昨日這老兒明明附和,金冠蛇毒可用人面蛛毒克制,今日居然反口,說我解法有誤,出爾反爾,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曾老道:“老鬼,你嘴里滿口胡柴,偷換概念,人面蛛克金冠蛇不假,但我問過夫人,人面蛛有南北之分,體型毒性都不同,而金冠蛇只有一種。你可沒明說,到底是哪一種人面蛛克金冠蛇?!?p> 謝老道:“你管它哪一種,都是人面蛛?!?p> 曾老道:“笑話,毒性多一分,少一分,天淵之別,咱們都是行家,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姑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秦虎哭笑不得,說道:“兩位老師息怒,在下對制毒解毒一竅不通,不好分辨,不如請夫人來裁決好啦?!?p> 兩個老兒暗暗埋怨,姑爺自從做了官,官腔便打得十足。只好拉拉扯扯,自去內(nèi)院找林夫人論理。
秦虎松了一口氣,正要回房歇息,心想再不去陪陪嬌妻,只怕后院又要起火。此時,府里的管事匆匆前來通報:國子監(jiān)徐淮南徐公子有急事求見。